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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   卿卿越来越喜欢小恩赐,像是幼时喜欢假娃娃,变成了现在喜欢真娃娃,那小娃娃眼睛会动,嘴巴会笑,小小的耳朵,像两个肉乎乎的小元宝,卿卿时常疑心,自己之前怎么会那么抗拒过这个小东西,她分明是这么可爱的呀,于是现下多半的时间,她都会补偿自己似的,守在这小粉团子旁边,她明知她在睡觉,可还是趴在一旁不停的唤她名字,“恩恩,恩恩,恩恩”,摸着她的手指脚趾,一根一根得来回数,还会后怕着嘟囔,

      “幸好没有多,也没有少。”

      一般这样的时候,二哥看到了就会走过来笑话卿卿,

      “一会弄醒了哇哇大哭,看你怎么办!”

      “嘘!”卿卿这才想起不让二哥高声说话,自己也把声线压得极低,但却并不妨碍她吹牛,“你们弄醒了才会哭,我弄醒了,只要亲亲抱抱马上就好。”

      这是她新发现的做母亲的特权,恩恩似乎天生就喜爱她似的,让她莫名其妙的得意起来,还经常告诉别人,

      “你们都不行,只有我行。”

      瞧着卿卿那一脸的得意劲儿,二哥嘴上笑她想得多,可也愿意顺着她的好心情,犹豫了几次,才借着话头,指了指隆冬腊月里头,杵在外间傻笑的双喜,

      “你把他招院里来,这合适吗?”

      作为使了银子才能去衙门站岗的本地土著,本也没多大前途,一般若是运气好,跟长官走得近,或是可能今后调任,便也把他带着走,实则多数时候,他还不如富察家自己带的小厮有牌面,故而在卿卿问了双喜,双喜表示十分愿意之后,便把他招来内宅做起了自己的护卫,眼下叫二哥问起,卿卿倒是也直白,

      “难不成进咱们院还要净身?”

      卿卿自问自答得摇头,

      “不至于吧,人家家几代单传,来咱们家,还要断子绝孙哪。”

      二哥没想到卿卿这么直截了当,登时眼神闪烁,可能在措辞否认,但其实大抵也就这么回事儿,毕竟这可是个成年男子,且从前跟富察家并无干系,

      结果卿卿还在那专心致志地数孩子脚趾,二哥本就不擅于展开这种对话,于是决定半途而废,只是端起了冷漠脸,说着,

      “行,人是谁雇的,月银谁出。”

      那本《大格格恩怨录》上,被她自己随附了小金库明细,二哥偷偷翻看过,知道她其实没几个钱的,结果卿卿完全不在意,笑呵呵地继续数女儿的小脚趾,

      “没事,双喜说平时给点零花钱就行,不要月银~”

      看看,听听,二哥彻底无语,心说世上还有不要钱白出力的?这不妥妥的有所图谋嘛,刚想发作,便叫卿卿一把拉他过来,指着窗外那干活干得破马张飞的响铃儿,跟他耳语,

      “看到那个疯丫头没?别看她嘴上咋呼得欢,老把双喜当驴子使,其实她可喜欢双喜了,”末了还拍拍二哥肩,友好地说着,“我们母女身边日后有他们夫妻俩照看着,你也放心,是不是?”

      她这是在给自己找班底,很明确,很直接,

      使得二哥把富察家的下人难道都是死人吗这句话,全须全尾得咽回了肚子里,他其实也知道,这家里没人真的把她当女主人,只要嬷嬷在一日,看着晴晴从小长大的家丁们在一日,她永远都难使唤得动谁,二哥从前也不是不知道这回事,只是想着在自己眼皮底下也没什么,眼下可能是看她最近难得整日像个花蝴蝶一样开心,于是不想触霉头,也就听之任之了,

      但他心上又痒痒,于是撇过这茬,故意啐她不识数,

      “这都数了多少遍了?多了少了才奇怪吧?世间的人,不都是手上十个,脚上十个?”

      “这有什么事儿,偶尔同别人一样正常,我竟然还不习惯了呢!”

      脱口而出的玩笑话,细细想来竟觉格外心酸,卿卿自己也有点尴尬,于是还在那娃娃珠圆玉润的指头上来回摆弄,

      二哥倒是彻底败下阵来,

      “行了,这个傻的叫进来也就叫进来了,”

      卿卿赶忙一副发誓状,

      “就这一个,绝没别人了。”说着还笑了笑,“响铃儿喜欢嘛,你就让我也给自己身边的丫头,称心如意一回嘛。”

      二哥揉了揉卿卿的头,

      “好~听你的,行了吧?”

      卿卿满脸笑意得望着二哥,心里想着,二哥果然是个好人,是个非常能听得进别人疾苦的大好人。

      只是过后叮嘱双喜,

      “你同八爷来往务必要做得隐蔽,这生意二八分,我的那份钱你就全都替我收着就成,”

      “夫人您就这么相信我?”

      “当然了。”

      卿卿深谙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回事,毕竟她已经跟响铃儿打听好了,对方似乎把她当成亡姐了,

      人嘛,都是你爱爱我,我便也爱爱你,双喜从没觉得自己原来是个这么值得被信任的人,于是笃定道,

      “我跟着您,我永远跟着您。”

      卿卿很开心,其实她也没什么伟大的愿望,只是想着,按着二哥大家长的作风,一向对谁人都有求必应,这样的后果就是,家里的账上总是没什么存银,她凡事说了不算,更何况银钱,今后孩子大了,需要用钱的地方肯定很多,那么还是自己有钱傍身比较好,总不至于扯三尺花布都要看男人脸色,

      所幸傅谦这个人看样子做事很靠谱,指了路便真的能赚得来,而且也讲道义肯分给她,于是她一再叮嘱双喜,

      “此事有点逾矩,切莫给二爷知道了,懂吗?”

      “懂,懂。”

      事实上傅清近来被一件事烦的不行,既不是年中递上去的折子收到京中申饬,更不是金大人与张老板那番盐政私怨,而是一座桥,从主城往永定河走的一座必经之路,响水桥,又又又又,又塌了。

      据不完全统计,这座桥已经是今年第四十七次塌方,平均一个月塌两回,一回塌五天,修五天,再通五天,倒把一个月这桥就通一旬,变成了一件自然之事,且每一次的塌方理由似乎都很充分,河水暴涨湍急,两岸土质疏松,桥体设计不足,补充石材不固,甚至有时经过了一队往堤坝运输的马匹,它都要断上一断,总之,它似乎年年在修,也年年在断。

      响水河的上游有细窄之地,桥如果塌了,大家着急的话也就趟河过,不怎么耽误大事,然而傅清就纳闷了,

      “那为什么不在细窄之处修桥呢?”

      然后面对着累积如山的修补费用,傅清也会纳闷,

      “这缝缝补补都够建座新桥了。”

      高大人只说那是通往堤坝的必经之地,为了汛期运输,务必得修,金大人只说从他来到这,修桥这件事就是这样的,不可更改,于是秉承着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思路的傅大人更困惑了,

      最后眼看着到此地的官员,大家几乎都跟这座桥结上了不解之缘似的,人人都要汇报这座桥去年塌几回,今年塌几回,预计明年会塌几回,傅清就更纳闷了,

      “这个桥,是被诅咒了?”

      傅清苦恼得不成,主要是钱花如流水,但丝毫看不到尽头,卿卿时常听到关于这座桥的咳声叹气,后来实在忍不住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桥和修桥这件事,其实是两件事?”

      傅清并不是个傻子,他摇摇头,一副你只管说,我挑爱听的听听,的样子,

      于是卿卿尽量摆低姿态,

      “这桥呢,通了最好,不通呢,也不耽误大事儿,”

      “对,”

      “高大人修堤坝,总不能每次都从朝廷要个正正好好的金额,金大人收盐税,总分大年和小年,”

      “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说,缺钱就修桥?”

      “还有什么比修桥听上去更刻不容缓,事出钱到的面子工程呢?”

      “据我了解,两位大人还真没有故意亏空,中饱私囊的事项,”

      “你也没有啊,可为什么我只听说你的兵营里人不好活,马也不好活呢?难不成是独独傅大人您一个克扣了兵士们?”

      “胡言乱语什么?!”

      卿卿摊摊手,

      “朝廷让人做事,总会有个既定的规矩,前人八钱能办妥,到你这要一两,那就是无能,凡事都要有个预算,但预算之外的花费,多寡都是有说法的,花多了,说明遇事没远见,属将帅无才,花少了也不对,这就相当于明明无事,却多占了银子,那岂不耽误了朝廷办其他大事?总之,无论多寡,都是一方主政官员的问题,所以,没有额外花费,就没有任何问题。”

      “可”

      “可怎么会没有额外花费呢?世上事出意外本就是最不意外之事,所以,只能找个好听的理由,把钱拿到手,把该解决的问题都解决了,最后你好我好大家都好,难道不是吗?”

      “那要是拿多了呢?”

      “找个由头,或是惠及大众,或是回抵上去,”卿卿笑着说,“没人会嫌钱多的,是吧?再说,操这么多心,揣个零头进自己兜里,也不算什么大事吧?”

      傅清很不喜欢这样的处事方式,但他不得不承认,很多人确实是这样做的,而世上很多圆满的事,体面的人,都是这样的,不然为何有宁要办实事的贪官,却不要空喊话的清官呢,他只是想不通,

      “可这种事,一旦拿捏不当怎么办呢?要知道,人性总是贪婪的。”

      “那又怎么才算得当呢?”卿卿指了指头上,“他信你,你不当也当,他不信你,你当也不当。”

      “卿卿!”

      “世上的规矩,本就都是留给守规矩的人的,”卿卿伸手去舒展二哥的眉头,劝解他,“规矩没错,人也没错,”

      “那错的是谁?”

      卿卿不想让他继续愁眉苦脸,故意摆弄着他的胡子,顽皮一笑,

      “桥呗,只能是桥的错了呗。”

      响水桥,响的哪里是水,分明是钱,哗啦啦地,响彻云霄。

      傅清想,他大概确实做不好一个拿捏得当,平衡相宜,无论对上对下,都游刃有余的官儿,但那种世故圆滑的本领,似乎也不是他能拉的下脸面去学的,所以皇上教训他高傲之病,似乎也挺恰当,只是他拥了拥怀中人,

      “这套家传绝学以后不许卖弄了,听到没?”

      卿卿耸耸肩,一副我好心开解你你却还怪我的嫌弃脸,只是在二哥严肃的表情下,默默点头,

      “好啦,知道啦。”

      倒是二哥有点突然追忆往昔的样子,点了点那人脑壳,多少有几分警示的意思道,

      “我发现只要是这些宫里宫外的乌糟事,你总能第一时间就对上路,”

      卿卿呵呵一笑,满脸破罐子破摔的表情,

      “我祖奶奶当过四妃之首,我祖父可是亲王,这么说吧,我小时候听故事,都听得跟旁人不一样,”

      二哥叫她说得来了兴致,

      “怎么个不一样法?”

      卿卿眼见二哥这好奇模样,于是故意在那满嘴胡说,

      “怎么捞钱啦,怎么抢地啦,怎么媚主啦,我都门儿清!”

      “讨打是吧?”

      “实话不让说啊,我们家就是男女老少都精于钻营,狂妄自大的嘛,先帝亲自认证过的!一门坏种!”

      二哥把人箍在怀里,

      “你还挺自豪?我看你就是没去过天牢,根本不知道”

      “我去过啊,”卿卿笑呵呵地打断二哥那分明是在吓唬小孩子似的发言,像是胜过一局的模样说着,“我不止去过,我还在里头住了好几日呢,要不是三七一直抱着我,估计我要被那飞来跑去的大耗子吓死!”

      那种作为家眷,受亲长所累的恐慌,二哥也是经受过的,只一夜便此生难忘,遑论她口中的几日,他抚了抚卿卿的头,

      “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卿卿不大爱卖弄凄惨,因为觉得丢人所以从来不说,这也是顺嘴就说出去了,眼下看着二哥那副疼惜流浪猫狗的神情,她更觉难堪,

      “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去蹲天牢的你知道吧,我”

      “行了别吹了,你老实点儿吧。”

      卿卿刚燃起的精气神瞬间灭了,于是堆在二哥怀里直哼哼,

      “我才不要别人可怜,我行!”

      二哥把人抱起来,今日天气好,他预备带她一起去晒晒太阳,只是嘴上无限敷衍着,

      “行行,你行,你最行。”

      “二哥,你今日不去外间办事了吗?”

      “不去了。”

      “为什么?”

      “办不成。”

      “是,钱的事儿吗?”

      “啧,说了跟你没关系的事情少打听!”

      卿卿心说听话听音儿,这还听不出来不成傻子了?

      “可你这明显就是缺钱的事儿嘛!要不要我帮你想个办法?你不喜欢修桥?要不,我们修路?修门楼子?实在不行,我们修城墙吧!”

      “怎么着,就非得修点什么呗?”

      “那你总不能伸手白要嘛!”

      二哥似乎被戳中了难言之隐似的,登时急了,并且表示不陪卿卿晒太阳了,抬腿就走,边走还边指责对方,

      “我看你整日满脑子就想着贪赃枉法!!”

      卿卿苦着脸,也被戳中了似的心里想着,在贪了在贪了,催什么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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