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蝙蝠之章（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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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侠半边身子都藏在阴影里。
“今夜没有星星。”
他刚夜巡回来，今天的云层厚重，几乎看不到天上有什么光点，更何况，他并不打算带着克莱门特出去，就算他已经结束了夜晚的“工作”，也不代表就把所有罪恶扼杀了。
他不想让克莱门特看见那些事，蝙蝠侠自私的想，他想把所有的光捧到他面前，想他眼中只有太阳，月亮，鲜花与飞鸟，想他永远待在簇拥的光明世界里。
……即使那是由他亲手制造的，虚幻的光芒。
克莱门特站在窗边，窗台搁着一盆小小的多肉，他捏了捏其中一片，垂着眼帘神色不明：“可我已经很久没出门了……我总是畏惧他人看向我的目光，那些自以为被隐藏的很好的恶意、嘲弄……都像是潮水一样缓慢的淹没我，反正德克里克爷爷会一直陪着我，不是自己想或者必要，根本不需要出门。”
他吸了一口气：“我从小就是这么长大的，所以呆在家里等着佣人们把事情办好，要比到外面去看那群豺狼虎豹好得多。”
“但是晚上很好。”
蝙蝠侠朝他侧目，询问：“为什么这么说？”
“……”他轻轻的笑了一下，“很安静……我见过哥谭的黑暗，也经历过，所以那些在小巷里的欺凌，亦或烧杀抢掠，在我眼里也比这片大地上虚虚实实的人心要好看的多。”
他捂着脸笑，从喉咙里溢出些沙哑的、冷厉的笑，抓着窗台边沿，神色带着幽深的冷意和讽刺。
然后他看着蝙蝠侠，轻声问：“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蝙蝠侠突兀的感到不安。
克莱门特朝天空伸出手，就着月光观察：“这双手染了很多人的血。”
蝙蝠侠抿起唇，他心中的预感在此刻实现了，他想到很多，却独独没想过克莱门特会杀人，于是用粗粝的嗓音问他：“你杀了谁？”
克莱门特一个一个的数给他听，他弯着眉，好像在笑，可眼里分明空荡荡的：“他们家族的16个高层，全部都死在了我的鸽子房里，我浇了油，点了火，看着他们被活活烧死了。”
他的表情很茫然，低了头：“可是，好像杀不杀都没有区别。”
“鸽子回不来，伤也好不了，丢掉的东西就是丢掉了，他们死后我不觉得快乐，只有不断的痛苦还一直留在身边。”
“我梦得见他们。”克莱门特好似没察觉出自己在流泪，只不过是一串水珠滑了下来，他紧盯着面前的黑影，朝他索求一件事。
蝙蝠侠看见他抿着唇笑，很苍白，熟悉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克莱门特拉过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握着一点点收紧。
“蝙蝠，你来审判我吧。”
“……”
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气氛。
蝙蝠侠抽出手，默不作声的退后了几步，克莱门特缓慢一眨眼的瞬间，除了披风在空中猎猎作响的动静，蝙蝠侠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野中。
克莱门特趴在窗边看着他离开，边流泪边笑。
哭是假的哭，笑是真的想笑。
他用力的在墙壁上抓了几下，直到指甲被磨损，手指也因为疼痛不自觉发颤，他对那难听的声音充耳不闻，满心满眼都是那道离开的身影。
他只是想着。
明天大概见不到这只蝙蝠了。
他打开箱子又注射了一支针剂，感受着躯体被药物一点点侵蚀，开始虚弱无力，困顿，睁不开眼，他的心却因此平静下来，像是回到了许久之前，一切都没有改变的时候。
克莱门特编织了一只花冠，采了花园里最漂亮的十五朵花，布鲁斯坐在他身边，撑着下巴看他编，手边放着零零碎碎的花瓣，他的手不巧，花太柔弱，没编几下就散掉了，就算花没散，编织的过程总是一波三折，看着克莱门特轻车熟路的绕来绕去，他的眼睛逐渐跟不上了，狠狠的给藤条打了个死结。
克莱门特总是很爱惜他的花，被他折腾的到处都是，却好像并不生气，只是把编好的花冠戴在他头上，笑的灿烈，说：“因为布鲁斯比花重要嘛。”
布鲁斯摸着花冠，有些面热。
见他不说话，克莱门特不喜欢太安静的氛围，他便继续说了：“花再怎么珍贵，始终都是花，本质上和路边被小孩子一脚踩死的野草没什么区别，我喜欢它，它就是最美好的东西，我不喜欢，路过的狗狗都要朝他哈气。”
他突然抬头看布鲁斯：“人类和植物不一样，所以没办法相提并论，再说了，在我眼里，布鲁斯和其他人不一样。”
“哪不一样，不都是两个眼睛一个嘴巴。”布鲁斯鼓着脸问。
克莱门特只是眨眨眼，他大概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相当敷衍的给了他答案：“反正就是不一样。”
布鲁斯便不再追问，他把头顶的花冠拿来下捧在手心，白色和淡紫的花错落有致的挂在上面，很漂亮。
“要是凋谢了怎么办？”他轻声问，有些忧心忡忡，“你做的花冠，要是变得破破烂烂的就一点都不配不上你了。”
“我还有很多花。”克莱门特示意他去看看花园，他身边的篮子里也盛着一些。
布鲁斯却抓着花冠看着他：“每一只花冠都是你亲手编吗？”
他们对视片刻，克莱门特奇怪的眨眼，疑惑道：“我没有那么闲，而且，我不是很喜欢把他们从花丛里摘下来的感觉……只是因为是要给你编的东西，所以可以稍微忍耐一下。”
他的表情很平静的站起身来，居高临下般低头看他，笑容灿烂的告诉他：“重复太多的礼物就不再有价值了，我只给你送这一只花冠，你要好好保护它才是。”
小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跟着他站起来，把花冠重新戴回了头上，他期待的询问克莱门特：“那能把花做成干花吗？我用其他方法把干花弄上去，这样就永远都不会凋谢了。”
克莱门特应下来了，他没有告诉布鲁斯，干花也不会永远留着的。
克莱门特的走神越来越频繁了。
布鲁斯在第二天一早，就发现了这件事。
他盯着杯子里的牛奶发呆，好像那其中有漩涡将他吸了进去，松松的把勺子圈在两指之间，一整顿早餐下来，他就没动几口。
“怎么了？”他低声询问。
克莱门特被他突然的打搅吓了一跳，着急的摆摆手：“……没什么。”
他似乎也明白自己撒了一个拙劣的谎，转移话题：“格雷森去哪了？”
“他去学校了，你忘了吗？”布鲁斯柔声，他的左手贴在克莱门特的后腰，俯身靠近了些，手指在克莱门特眼睑下侧轻轻的划了一下，低声啧道，“黑眼圈有些重，昨晚没睡好？”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哪个问题，只是点点头，算是都认了：“……昨晚做了梦，半夜的时候醒了，忘记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垂着眼帘，表情也黯淡了不少。
见他有意隐瞒，布鲁斯叹了口气，突然伸手丈量了一下克莱门特过于瘦削的身躯，他的两只手握住那细窄的腰，危险的眯起了眼。
克莱门特茫然的看着他。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太不健康了一些。”
克莱门特笑起来：“因为我很快要死了嘛。”
布鲁斯皱着眉抿唇，他不喜欢听见那个词，只固执的说：“你不会死。”
灵魂剥离时间只剩下一个月不到的克莱门特保持着笑容，对他的话当做没听见：“我好像没谈过恋爱呢，布鲁斯。”
“小时候你总是喜欢赶跑我身边的女孩子，不过现在也没人能看的上我了。”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没注意到布鲁斯的神色越来越阴暗，最后他扭头和他对视，像是看不见他压抑着的愤怒：“你来和我谈一次恋爱吧，布鲁斯。”
“……什么？”
他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外面的人总说你很适合谈恋爱嘛。”
提出要求的人扶着桌子站起来，擦过他的身体一步一步踉跄着朝门外走去。
他的步伐缓慢，无法被驱使的小腿让他身体起伏，逆着晨间的微光离他越来越远，恍然间他看见克莱门特化作了飞舞的蝴蝶，而世界即是他的牢笼。
他好像已经遗忘了刚才说了什么话。
“……陪我去一趟犯罪巷吧。”
他转身靠在门边，眼睛里是还算熟悉的温度，轻轻的笑起来，淌着星火一般的流彩：“我快要站不稳了。”
那种若即若离的惶然感消失了，他的蝴蝶重新落在了手心，布鲁斯快步上前，推着轮椅让他坐下，推着他走出去，顺着他的话询问：“你去那做什么？”
“想去看一个人，向他报个平安。”克莱门特被他抱着上了车，轮椅被折叠起来放在他身边。
他不安的抿抿唇：“阿福不来吗？”
“害怕的话看着我的脸，只看着我就好了。”布鲁斯握住他的手，希望用这种方法抚平克莱门特的内心。
克莱门特不认为这办法有效，却也老老实实的盯着布鲁斯看了一路，他开的很稳，也很慢，一路上被不少车辆摁了喇叭，见到那张脸之后又一声不吭的驱车离开了。
他想，难道布鲁斯有什么恶名在外吗。
他们把车停在小巷。
有“贵人”来到了犯罪巷，这个消息几乎是在那辆彰显着财富的车开进犯罪巷一个不值一提的入口时就传遍了整个地方。
杰森漠然的啃着黑面包，想着，他已经见过最高贵的人了，哥谭的太阳，没什么能比太阳更耀眼的存在了。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一辆迈巴赫停在了他对面的小巷，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个高大的男人从车上下来，他认得那张脸，布鲁斯·韦恩，全哥谭最肥的羊。
“……”
他面包也不啃了，神色凝重的看着布鲁斯·韦恩。
众所周知，韦恩的身边永远有莱塔尼亚的位置，而他，杰森·陶德，也曾被属于别人的光亮照耀过。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克莱门特了，多年前的那场腥风血雨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在任何地方看见过克莱门特的脸。
于是他深深的望着，直到韦恩打开车门，将一台轮椅打开，紧着着从车厢里抱出一具瘦削的人影——即使模样已和往昔有太大的区别，他依旧看出了那是谁。
他突然想起他们见的最后一面。
克莱门特的心情大抵是不好的，难得没有带着笑容来见他，只是坐在车厢里，打开了门，由他的管家交给他几张照片，上面是几个小孩，他认得。
“这几个人现在在哪？”克莱门特问他。
而杰森从来对他有求必应，详细的告知了所有的信息，可克莱门特从头到尾都没再看他一眼，眼底映着的也只有冰冷的寒锋。
“你要做什么？”他询问。
克莱门特终于扭过头来看他，漠然的凝视他，杰森敏锐的察觉出有什么东西正在灰飞烟灭。
他从身旁拿出一些钱，不太多，不惹眼，却够杰森和母亲过上几天的温饱。
杰森像是在捏着一块烧红了的炭。
他不安的抬头看他，却只听见了如雷般的审判。
“我不会再来了。”
然后他就真的，消失在这个分明信息熙熙攘攘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蝙蝠之章（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