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茗津七碗

4、梦魇03

　　缝原巷靠南边的第7栋烂尾楼里。

　　来来回回穿梭着四个身影。

　　罗鹏已经在上面找了一阵儿了，秦湘回头冲他们笑道：“我去帮罗队，你们再往上找找。

　　明城和徐楚铭踩着台阶上了7楼，可能是时间太长了，水泥混合着木材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也不知道是哪来的。

　　角落里还堆着一堆棉被，上面布满了灰尘和碎石，像结了一层灰色的霜。

　　只是棉被上的灰并不均匀，右侧灰尘颜色要比左侧稍浅一些，有些碎石也陷入了棉被褶皱里。就像许久之前有人掀开过一样。

　　徐楚铭蹲下身，带着手套，直接把棉被掀开。

　　灰尘一下卷成烟，在俩人面前转了好一阵。

　　“咳咳咳，我去，咳咳。”徐楚铭被呛了一下，“劲儿真大咳咳咳，”

　　明城心里感叹：好虎。

　　“应该是对面老城区的住户扔的被子。”明城摆摆手驱散面前的灰，“流浪汉捡过来盖的。不过看这样子，流浪汉也好久没来过这了。”

　　徐楚铭点点头：“这可真是个藏东西的绝佳地点啊。一般人看到这有一大坨又脏又恶心的东西在这，肯定都绕道走。”

　　明城：“……你可真有想法……”

　　“残垣断壁，空旷无人……”徐楚铭像是来了兴致，“这种烂尾楼里应该还有很多秘密吧。何况这边以前吵的多凶啊，硬说要盖教学楼，假的都说成是真的了，保不齐哪群孩子们就突发奇想来这探险了呢。”

　　明城听的一愣一愣的：“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应该赶紧找到第一案发现场吗？”

　　“你怎么知道凶手没提前踩过点儿呢？罗队说搜查，那就是要仔仔细细，每个角落都要搜和查！万一跟被害人有关呢？”徐出名说完继续翻那些被子。

　　明城知道徐楚铭就是故意的，多磨蹭一会儿，另外两人就多累一会儿。

　　明城没再说什么，也过去帮忙了。

　　就像是要印证徐楚铭的话一样，明城没找一会儿，就看到了棉被下一堆砖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一起，里面像是藏了什么东西。

　　明城挑眉：“……你是对的。”

　　徐楚铭立刻把脑袋探过来，自己也有些意外：“嘿，还真有。”

　　明城把砖一块块挪开，发现了一本笔记本。俩人起身走到窗边，明城随便翻开一页，里面写满了字，隽秀的字体映入眼帘，让人不禁想象，写出这一手好字的人应该也是能让人如沐春风的。

　　明城读了两行，才发现，这是一本日记。

　　“这……怎么处理？”徐楚铭问。

　　“一会儿交给罗队吧，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毕竟离案发现场那么近。没问题的话再给送回来好了。”

　　“陈……舒……宁，这是他的名字吧。”徐楚铭接过日记本，指着日记首页略有些潦草的笔画道。

　　明城摇头：“不清楚，先拿好吧。”

　　“等一下。”徐楚铭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这是……血吗？”

　　明城一愣，忙凑过去看。徐楚铭不知道怎么翻到最后一页去了，入目是一片暗红色，还渗到了前面几页上，纸张都被弄的皱巴巴的。

　　明城眉头紧锁：“是血。你……”话还没说完，电话就响了。

　　“明城，不用找了，我们这边找到了，八楼，打斗痕迹很明显，旁边还有血迹，应该就是第一案发现场没错了。”

　　“好，我们这就下去。”

　　挂了电话明城转身对徐楚铭说：“秦湘打来的，现场找到了，咱们可以撤了。”

　　8楼，痕检科的人已经在那拍照搜取物证了。

　　“罗队，秦警官。”明城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嗯，辛苦了。”罗鹏拍了拍明城的肩膀。

　　“我们在七楼发现了本日记。”明城把笔记本递到罗鹏面前，“署名陈舒宁，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人写的。”明城把日记翻到最后一页，“这些应该是血迹。您带回去好好查查吧，虽然不一定跟案子有关。”

　　罗鹏看着背面被血浸染的日记本，没说话，接过来合上了。

　　“行。听说你俩最近接了个案子？”罗鹏没想让人回答，自顾自地说：“挺好。你俩去忙吧。这边完事儿以后我们也回去了。”

　　看罗鹏的意思应该是不想多聊，也没再说什么，打了个招呼，两人转身离去。

　　罗鹏看着两个年轻人走远，心里忒不是滋味儿。

　　多好的孩子们啊，怎么就被逼到这一步呢？这事儿不宜多想，只要都还活着，就是好事儿。

　　罗鹏把心底的情绪压下去，走到外间，盯着角落里的痕迹看了良久。

　　秦湘走了过来：“罗队，你怎么看？”

　　罗鹏和秦湘不仅发现了第一案发现场，还在外间的角落发现了一些散落的珠子，隐约能看到鞋印。
　　罗鹏站在那些痕迹的前面，顺着这个方向看过去，正好能看到第一案发现场。罗鹏心里有了数。

　　“有目击证人，可能是两个人，这鞋印的尺码应该是一个男的，手链是女款。”罗鹏冲秦湘笑了笑，“找人吧，应该不好找啊。”

　　秦湘白了他一眼。

　　罗鹏也不恼：“活儿虽然交给你，但你可以指使别人啊。”

　　秦湘：“……”

　　**

　　“走吧，去陈然家看看。”徐楚铭抬手指了下东边那栋老楼，“还真是巧啊，都赶一个地方了。”

　　陈然是非法入室案的嫌疑人。明城极为在意的那个图案，就印在了他的一张金卡上，那金卡只是“金祥酒店”普通的消费卡。在卡上刻意印着那个图案不得不让人起疑。

　　明城望着那栋旧楼，没说话。最近这些事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

　　“5栋3单元202，应该是这了。”徐楚铭敲了几下门，没人应，又敲几下。

　　猫眼处由亮转黑，一道男声隔着门板闷闷传出：“找谁？”

　　徐楚铭道：“警察，找你核实一下情况。”

　　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开锁的声音。

　　面前是一位二十左右岁的青年。

　　明城拿出警官证：“你是陈然？”

　　青年人点点头：“有什么事吗？”

　　“来了解点情况，方便吗？”

　　青年犹豫了一会儿，把门完全打开：“进来吧。”

　　沙发很小，勉强能坐两个成年人。陈然则拿了个板凳，坐在明城和徐楚铭面前。

　　徐楚铭开门见山道：“认识程梦汐吗？”

　　陈然闭了下眼睛，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们现在例行询问，请你正面回答。”

　　“……认识。”

　　“怎么认识的？”

　　“网上认识的，挺聊得来，家有都在这附近，一来二去就熟了。”陈然有些强装镇定，“她出什么事了吗？”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明城拿出那个图案的照片。

　　金色卡面的右下角有一处钢印的痕迹，切口很平整，应该是为了印上图案，刻意做的模型——简笔画的眼镜，左边镜框写着大写的“M”，右边是“Q”。只是图案后面加了阿拉伯数字“36”。

　　“这个，是你的吧。”

　　陈然看到照片后神色大变，有惊愕地抬头看着明城：“你哪里来的？”

　　明城：“这个你不用知道，好好说说这个吧，这是什么？代表什么？为什么你们会有？后面的数字又是怎么回事？”

　　陈然面对这一系列的问题，冷汗直流。

　　明城能感觉到，他的状态不对了。刚才还明明很正常，怎么突然间这么紧张？是因为这个图案？

　　“跟那个网站Quiet有关对吧？”明城目光锐利的看着陈然，他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变化都被明城收入眼底。

　　陈然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咽了咽口水，最后认命般的闭了闭眼，道：“那图案，是Quiet的徽章，代表着其他侦探的认可。Quiet几乎每年都会举行一次大型的线下活动，一群推理爱好者们聚在一起，互相切磋。至于后面的数字代表第几位完成……‘游戏’。”

　　明城听到这个解释竟有些想笑：“游戏？你确定？”

　　“当然！”陈然情绪有些激动，“Quiet几乎每年都会举办线下活动，它本身就是一个推理社交平台，不玩游戏还能干什么？”

　　“为什么会酒店的金卡上印这个图案？”明城追问道。

　　“因为活动总部就在金祥酒店。一直都是这样，每次活动结束以后，都会选一样有代表性的东西，把标识刻上去，算作纪念。”

　　明城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如果仅代表Quiet的认可，那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这标识还有没有其他含义？再仔细想想，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陈然从椅子上起身，大声道：“我没有隐瞒！刚才说的就是那标识的含义，别的我不清楚，就算有，我上哪知道去？我只是个普通玩家。大家都是因为热爱推理走到一起，这个标识对我来说很有意义，在我这里它的含义很简单，那就是对一名推理爱好者的认可。”

　　明城看了眼陈然，没再说话。

　　徐楚铭开口道：“你说的你跟程梦汐是网上认识的，就是在Quiet吧？”

　　陈然没有反驳。

　　徐楚铭继续道：“既然有共同的爱好，那你们应该很熟悉了。程梦汐家被人非法闯入，这事儿你知道多少？”

　　“我……我一点儿都不知道。她没跟我说过。”陈然的声音有些抖，但很快被他稳住了。

　　徐楚铭挑眉，没说什么，继续问道：“7月7日、13日、22日，你都在哪？做了什么？”

　　“应该……是在家吧。日子有点太具体了，我记不清。”陈然目光直直的看着徐楚铭，“我只记得7月3日线下活动就开始了，一共七天，我一直都在。之后就回家了。暑假天气很热，我一般不怎么出门。”

　　虽然陈然表现的很镇定，但明城看出来了他伪装的镇定外表下的慌张。

　　他出了太多汗，衣服前襟都被打湿了。不像是热的，他家开着空调，明城穿着长袖制服都没感觉半分热意。

　　他太紧张了。

　　“这小子也没说实话啊。”

　　徐楚铭从老旧的单元门走出来，沉闷的空气瞬间扑面而来，他嫌弃的拽了两下领口：“越来越有意思了啊，各个都在撒谎，到底搁这藏着什么秘密呢？”

　　明城也被热浪冲的一阵头昏，他闭了闭眼缓好身形后才继续往前走。

　　“啧，大热天的你换衣服穿行不行，捂的这么严实做什么？”徐楚铭撇嘴道。

　　明城没回话，幅度很小的摇了摇头，道：“走吧，去金祥酒店看看。”

　　他心情有些烦闷，不只是因为那个奇怪的图案还没有一个他认为的合理解释，还因为这鬼天气又阴下来了，恐怕马上又要下雨了。

　　虽然没有问到关于那个图案的重要线索，但至少了解了那图案的来历。

　　非法入室的案子总算找到了切入口。

　　刚进酒店大厅，一个四十岁左右，穿着一身正装的男人迎面朝他们走来。

　　中年男人有些微胖，见到他们身穿警服，脸上堆砌的全是笑容，两腮的肉都被挤了出来。

　　男人连忙伸出手：“您好您好，警官，我姓胡，是金祥酒店的副经理，您二位这是来了解什么情况的？”

　　男人似乎对接待警察这个活儿十分熟悉，行为举止、说话方式都刚刚好，不过分谄媚，也无半点惊讶之色。

　　徐楚铭点头：“你好，胡经理，我们在调查一起案件，具体案件不方便透露，现在需要借用一下监控室。”

　　胡经理连道：“好好，跟我来吧。”

　　“哎，警察同志，你好你好。”监控室的一名保安见副经理带进来两位穿着警察制服的人，就知道是出什么事了，忙起身让座，“这是要看哪天的监控呀？我给您找出来。”

　　“不用了，我们自己会整。”徐楚铭道：“你们两位出去等一会儿吧。谢谢配合。”

　　“好好，配合配合。”保安说完话赶紧退出去，胡经理冲他们点了点头，也跟着出去。

　　徐楚铭操纵着监控画面，仔细留意所有程梦汐和陈然的画面。有两个身影不断地出现在他们身边。

　　“停。”明城指着其中一个人书包外侧的挂件问道：“这是什么？”

　　徐楚铭把那个画面放大，凝眉思索了一会：“有些眼熟，好像是maker电脑新品发布会送的U盘和挂件。”徐楚铭把画面放到最大，还是很糊。

　　“算了，所里的设备是不是比这里的先进？拷一份回去看吧。”明城看的眼睛有些疼，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