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七章（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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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ik打了个哈欠，这是周日午后的慵懒时光。
他头朝下躺在沙发上，两腿搭着靠背，手臂舒展在身体两侧。周六一天过得很愉快，他和朋友们在草坪上搞了次露天烧烤，打了羽毛球，回家后又抱着电视一直看到睡觉。
上下颠倒着躺了一会儿，他的视线终于落在了钢琴上。原本撒满客厅的乐谱已经被收拾成一摞，整整齐齐地摆在了琴边。过去这周，他一次都没碰过那架乐器，而是把精力全部放在了工作上。实验取得了不错的进展，他的导师也很满意。
期间Ivey女士关心过他一次，询问他与其他人相处得如何。Erik告诉她自己一切都好，不过偶尔会觉得好像缺失了什么。“就是有种很沉闷的感觉，”他靠在椅背上解释说。“叫什么来着？倦怠感。”
“嗯-。Erik，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问一下，”Ivey女士轻声开口。“你有考虑过来场约会吗？这里的女孩人都很好，也很可爱。”她冲他眨眨眼。“说不定那能让你感觉好一些。”
“我会考虑的，”他低声应付了一句。
约会。他上次谈恋爱是什么时候来着？大学里。是那会儿吗？
这里的女孩确实很友善，不过目前他只认识其中两位。Alice对他而言就像一位大姐姐，虽然没有亲姐妹可供比较，但她总是很关心他的生活。另一位则是与他年龄相近的Leigh。他察觉到Leigh的外表似乎对自己有种吸引力，她的蓝眼睛、金头发总能拨动他的神经，触及一些怎么都想不起来的记忆。然而，除此之外他对Leigh没有更多感觉了，也许她并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问题又来了，他喜欢什么类型？他不知道。对于前女友们，他早已想不起自己为何会心动、如何与她们相恋，又是被什么意义非凡的动力支撑着走过了整段恋情。
最后，他将约会放在一边，转而思考起其他能打破当前无聊生活的事情。也许可以去旅行。他来这个镇子的时间不长，但有时感觉这里就像一个牢笼。如果能说服Ivey女士给他一段假期的话，去欧洲背包旅行应该会很不错。这个计划也远没有约会那么吓人。
Erik再次看向钢琴，曾经深爱的乐器现在是如此陌生。他翻下沙发，起身走了过去。他在琴凳上坐下，试图弹出一段旋律，却感觉无从下手。他依旧能读懂乐谱，却无法再与音乐产生共鸣，创作灵感也消失殆尽。音乐变得像家务活一样枯燥无味。
接下来的一周还是如此，然后一周又一周，工作、社交、酒吧、草坪或哪个朋友家里，生活循环往复，直到变得毫无波澜。一个周四，Ken打来电话，邀请他参加周六晚上的聚会。“没问题，我当然会去。”Erik回答。
不然他还能干什么？钢琴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
那晚他准时到了约定地点，聚会所在的公寓楼看上去和他家差不多，镇子上的建筑外观依旧单调至极。现场至少来了三十多人，Erik在角落里找到了Ken和Alice，他们正在和几个熟面孔聊天。他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然后在一张绿色沙发上坐了下来。“你好啊，Erik，”Alice冲他招了招手。每次和他说话，Alice脸上总是一副忧虑的神情，明显到让他不适。
“你好，Alice。最近怎么样？”他寒暄到。
“还行。你最近忙什么呢？”
他耸了耸肩，“工作。”
“酷。”Alice紧皱着眉头又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转头和一个他不认识的人说话去了。Erik一时没找到聊天的伴儿，听着房间里吵闹的摇滚乐，他有些后悔来了这里，也许还是小团体更适合自己。
坐垫突然动了，同时他被撞了一下。是Leigh挤了进来，沙发勉强能塞下两个人，她几乎是靠在了他身上。“嗨，Erik，”她打了个招呼。
“你好，Leigh。”他低头看向地面。
她的几缕发丝滑落到他肩膀上，紧贴着他的脸颊。Erik的大脑开始嗡嗡作响。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他想。Leigh明显也喝了酒，他能闻出来。她正随着音乐摆动身体，中途回头朝他笑了一下，然后又看向别处。他突然想摸摸她的头发。
在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之前，一缕金发已经被他握在了手中。他将发丝在手上绕了几圈，捻到一起，仔细感受着那柔软的触感。不知为何，金发蜷曲在手中这件事令他感到着迷，脑海里的低语也随之清晰起来：你的歌声…天使…喜极而泣…Chri…
“你干嘛呢？”Leigh的声音打断了那些奇怪的念头。她正回头看着他，可能是感觉头发被扯了一下。
Erik脸上热了起来，他迅速收回手，头脑发胀地说：“我喜欢你的头发，”
她眨了两下眼，咯咯地笑了起来。“你嘴真甜！”然后她整个转过身来看着他，好像期待着能再听到点什么。“那么，你最近在干什么呢？”
“工作，”他挤出两个字。
“我也是，我们俩可真无聊。”她的语气中带着友好，而非嘲讽。
“大概吧。”他回答。Leigh的右腿搭着他的左腿，整个人几乎快要坐到他身上了。Erik靠进沙发里，感觉汗水开始在额头上聚集。房间里的所有声音都融为了一体——音乐、人声，还有冰块碰撞玻璃杯的轻响。她又说了句什么，好像和工作有关，但他完全无法理解。
Alice的声音不知从哪儿传了过来：“Leigh，也许你该从他身上下来了。”
“为什么？”Leigh不解。“我们俩聊天呢，Erik说他喜欢我的头发。”
“他好像不太舒服。”
他想大声反驳Alice：不，我没有！我为什么会不舒服？他是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他有过女朋友，很多很多女朋友。他很肯定她们做过的事远不止坐在他大腿上这种程度。所以说，见鬼的，他为什么会觉得不舒服？！
然而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很好，不过我会下来的，”Leigh说。“但首先，我要给他脸上来一个大大的吻。”
Alice没再干涉，她翻了个白眼，将一缕头发拨到耳后，和其他人聊天去了。
然后，一件令人十分羞耻的事情发生了，而他完全无力阻止。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的头贴在沙发靠背上，只能一动不动地瞪大双眼，看着Leigh睁着眼睛，嘟起嘴唇凑了过来。然而亲吻到来之前，一滴泪水划过，在他右脸留下了一道湿润的痕迹。眼前模糊起来，他才发现自己在无声地哭泣。当着一大群人！
几寸之外的Leigh也注意到了，她猛地退了回去，不解地看着他。他起身的动作太快，Leigh从他腿上滑落，摔在了地板上。他推开拥挤的人群，没理会身后的抱怨，从后门跑了出去。室外冰冷的空气将他从恍惚中唤醒，他不知道自己在往哪儿走，或是在干什么，只能双手抱头，在原地不停踱步。最后，他踏上人行道朝回家的方向走去，脚步匆匆，试图逃离刚才那耻辱的一幕。
那条街走到一半时，身后传来一声呼喊：“Erik！”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Erik，等等！”是Alice。他放慢了速度，但没有停下。“刚才怎么了？”追上来后，Alice问。两人在不知谁家的院子前站住，一棵大柳树笼罩在上方。
他猛地转身面向Alice。“怎么了？怎么回事？！我见鬼的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那样？那只不过是个……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朝后方望去，这里已经看不见那栋公寓楼了。“她肯定觉得我是个可悲的白痴。”
Alice迟疑着说：“实际上，Leigh哭了。”
Erik瑟缩了一下，“为什么？”
“她有些在意别人的眼光，因为…算了。我跟她聊过了，她没事的。”
“你怎么跟她说的？”Alice看向地面，没作声。“你到底说了什么？”他用强硬的语气又问了一遍。
“我说你可能正在面对自己的某些问题，并不是针对她。我不确定Leigh是否相信，但她会好起来的，放心吧。”
Erik甚至没有精力反驳，他双臂环胸靠在了树干上。刚才发生的事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喜欢Leigh，抑或对她感到厌恶。这与Leigh毫无关系，那一刻他脑海中甚至根本没有她。
重点在于那个行为本身，在于当时的情形，在于那件事竟然正在发生。但这完全说不通。因为，毫无疑问他曾被人亲吻过，被他的前女友们。可刚才他却倍感惊慌，不知所措，如同幽闭恐惧症发作一般。
Erik突然感到一阵反胃，在吐出来之前他靠着那棵树缓缓坐了下去。
“你还好吗？”Alice关心到。
Erik只是盯着前方没作声。每当他感觉自己的状态好了一些，就又会立刻出现差错。最终，他选择了那个最好解释，同时也最不令人尴尬的问题。“我不会弹钢琴了。”
“‘不会’是什么意思？你不想弹了吗？”
“我以前很擅长弹钢琴，不是吗？”
“是的，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人弹得都好。”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伤感。
“我还能读懂乐谱，但对音乐完全失去了兴趣，还有技巧。一切不再像以前那样自然而发。”
“哦，”Alice也靠在了树干上。“几年前我尝试过绘画，有时候画的还不错，有时候又好像什么都画不好。也许灵感就是这样，时有时无。”
“也许吧，”他喃喃地说。“也许它会回来的，总有一天会的。”
“肯定会的。”她的语气并不那么令人信服。
Erik叹口气站了起来，刚才的不适已经退去了。
Alice又说：“我有个主意，不如下周我们少参加点社交活动，老是喝酒我都烦了。而且上次登山后我们就没聚过，下周来我家吧，我们找部烂片放松一下。”
比起拥挤闷热，还放着刺耳音乐的室内聚会，这个提议的确不错。“好的，”他说。“到时候我做些吃的带过去。就试试我母亲的千层面配方吧，她给我买了一个很贵的玻璃盘，一直还没用上。”母亲总是会给他添置一些公寓或厨房里需要的东西。“现在我知道装什么合适了，千层面。”
“你不必那么麻烦的。”
“但我想做。”
“谢了，”她微笑着说。“那我拌些沙拉配着吃。”
过后两人很快分别了。
接下来的那周一切如常，没人提过聚会上的事。只是有一次，他从Leigh身边经过时她不肯看他。Erik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他自己也很困惑。所以他就把这件事放到了一旁，其他人则没表现出什么异样。
工作之余，他独自远足了一次，去附近的树林和小山上探索了一番。回来后，他下定决心要去旅行。只有到了深夜，躺在床上，他才会允许脑海中的低吟侵袭他的思维，任由它拥抱自己，用歌声哄他入眠。
但，每当太阳升起，他又会回到生活中，回到镇子上，回到朋友身边和工作里。
这才是属于他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七章（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