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缴械投降》银那达珈

54、淑妃的回忆

　　晚上系统不情不愿地为林云熙打开投影梦境，果然那条和谁见面时间长就触发谁有关萧奕轩记忆碎片的规则是正确的。

　　“统统，你知道我想看什么梦境吧~”林云熙对着虚空扬起虚假的微笑，眼睛稍稍眯起。她就不相信那个奇怪的梦境投影内容系统做不了一点主。

　　【特定的画面会消耗更多能量】
　　死板的系统难得有些傲娇：【要知道我攒的能量可是为了以后你穿越时空回到你的世界，难道你不想回去了吗？】

　　林云熙微挑眉梢：“我以为完成目标才是最优解，原来最重要的是攒能量吗？”

　　系统不吱声了，直接又装死恢复系统音——【传送开始】

　　林云熙刚传送到淑妃娘娘身上，一面长约两尺的硕大屏风就被掀倒在地，带起叮呤哐啷的一串乱响，声音杂乱得让人心跳惶惶。

　　“竟然失败了！可恶！”明明是爽朗干净的音色，此时带着咬牙切齿的愤怒更显几分火气。

　　“这么精心完美的计划，筹划两年等了那么久，就被那瘪种一句话给彻查了，还查了个底朝天我之前插进去的人全失去了联系。萧奕轩...你这些年的顽劣果然不过是伪装。”

　　屏风倒在淑妃的侧边，而旁边将这精致华美的屏风毫不留情踹一个底朝天的人正是那笑面狐狸五皇子。
　　这是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毫不掩饰的愤懑与不甘让整个人更像阳光撒照不到的阴翳泥沼，带着几分扭曲的变味感。

　　相比五皇子的不甘，淑妃娘娘就没那么大的情绪起伏，林云熙覆于她身上能感觉到她较为平和不起波澜的内心。这倒叫林云熙有些刮目相看，毕竟今日在景仁宫的淑妃娘娘更像一个喜形于色，张扬不掩饰的人。

　　“你遇事如此慌乱，纵使这次成功扳倒了婉贵妃这边，下次对上皇后的人依然也不是对手。”淑妃淡定地轻啜了一口清茶。

　　五皇子抿唇沉思，片刻，他正对淑妃单膝跪地：“孩儿错了，求母妃指教。”态度诚恳却也不乏试探：“是否母妃在昭阳宫还有后手？”

　　淑妃露出微笑，自己这个五儿子虽是养子，但心智不差还难得尊敬爱重自己，即使情绪怒上心头也能很快控制住自己，稳住态度，是个成大事的人。

　　“自然是有的。”淑妃说这话时带着淡淡的倨傲，抬头示意一个人进入殿内。

　　禾宣谄媚地凑着身子到两人身边，憨憨傻笑，“见过淑妃娘娘和五殿下。”见五皇子对自己全然陌生的眼神，立刻心有灵犀地为其解释：“奴才是淑妃娘娘远房的亲戚，多亏娘娘心善才收留奴才至今。”

　　说着感激地望了淑妃一眼，眼中朔朔还带着泪光，但嘴上依旧滔滔不绝：“想当年江南水涝，把村里方子给淹了,舅舅便一鼓作气带着我投奔......”

　　看架势是准备来一出长篇大论。

　　五皇子眼神有些微妙，不确定地望向自家母妃：您说的后手不会是眼前这个二傻子吧？

　　淑妃面色不变但嘴角微微抽动，这禾宣一直是三等内侍很少进主殿，她也没想到是多年不注意小时候看着还有几分可爱的孩子现在没原先的半分灵气。

　　“娘娘对我们是有再造之恩的。”禾宣继续感叹，“当时......”

　　“讲你舅舅的事情。”淑妃揉揉眉心毫不留情地打断。

　　禾宣先是有些不知所措地左顾右盼了一番，才娓娓道来：“奴才是跟着舅舅一起被带进府邸的，那时陛下还是太子之身。因舅舅极善厨艺被娘娘看中，得幸为娘娘做事。”

　　五皇子点点头，他就说这禾宣这样的小厮丝毫不见本事，怎么被母妃如此看重，原来是有个好舅舅的缘故。

　　而林云熙已经隐隐感觉出后文，这是今日送她回来的那个小宫女给出的灵感，大概所谓“为娘娘做事”便是改名换姓去到婉贵妃的身边做小厨房的掌勺吧。

　　果不其然，听禾宣继续道：“幸不辱命，奴才舅舅借口出府后辗转江南水乡各地近一年时间成功蜕换成为南方名声炸响的大厨师，改名陈家二少陈麻，还被当今聘请做贵妃娘娘小厨房的厨师，如今已经是一等掌勺。”

　　说到这里，禾宣掩住激动神色颇为自豪感叹道：“谁能想到昭阳宫令其他宫娘娘无一不羡慕的御赐大厨其实是奴才的舅舅，淑妃娘娘的远亲呢？”

　　淑妃听着，嘴角勾出不明显的弧度，对于禾宣声情并茂地叙述内容也终于满意了一次。这才是她让禾宣专门来讲述的原因，这人虽笨拙但忠心耿耿、一片赤忱，是她身边为数不多的可以为自己舍生忘死，真正意义上的家人。

　　五皇子是她亲自选中的未来大启继承人，若箭在弦上，她也是希望自己这些亲人能帮助到他的。

　　五皇子也听得心潮澎湃，他眼睛闪过一抹神采，感叹道：“还是母妃有先见之明，留下这个不引人注意的暗桩。”又恳求道：“这次孩儿不甚失利，但亦有新发现，皇后身边的太监总管王雷似乎最近要对他侄子王小田动手，而那王小田似乎和太医院的人走得很近可以利用一下，只是需要母妃将陈麻借与我一用。”

　　淑妃轻轻酌了一口茶，才矜持地点点头，应了这请求。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话，但听禾宣叙述后又是另一番感受。

　　陈这一步棋从浅邸时期便埋下了，也难怪萧奕轩审查昭阳宫钉子时候能成为漏网之鱼。

　　手段谓之高明，谋划谓之深远。

　　只是五皇子所言还有一句也引起林云熙注意。
　　在最开始，他的那句：“竟然失败了！可恶！”
　　这表明在婉贵妃被陈二麻子下毒之前，五皇子和淑妃其实还出过一次手。林云熙想到了那份中毒的胭脂盒，原先就不怀疑孝文帝的心又肯定了几分。
　　只是，他们是如何将毒药暗度陈仓到胭脂盒中的，这胭脂盒从皇帝手下来所经过的层层人选萧奕轩全部都查过，可没有暗生异心之人。

　　林云熙这边想着，那边殿内已经没有禾宣的用武之地，淑妃摆了摆手让人出去。她要和自家儿子好好重新谋划一番，即使禾宣是信任之人但人不太聪明细节上的诸多问题还是别让他知道为好，以免节外生枝。

　　禾宣退出后，淑妃便再问自己儿子：“这其中设计你待如何处理？”

　　五皇子眯起眼睛，眼里带着笑意却是明晃晃地笑里藏刀，在景仁宫他很少对自己的阴狠嘴脸做隐藏和伪装，淑妃也最为欣赏这样的他。
　　即使是才知道陈麻这一人物，他心中也联系左右有了初步较为完整的计划，一一耐心给面前之人道来，淑妃听得频频点头。

　　只是末了，五皇子犹豫一二还是额外询问了一句：“陈麻那里可有会指认母妃的信物和东西留存？”

　　这样一个耗尽半生岁月成为暗桩的亲戚，手上多半掌握一些对淑妃不利的存在。即使他小侄子禾宣放于自己眼皮底下看守，也难保事情败露陈麻完全不会泄密和拖淑妃下水。

　　只是对于这一点，淑妃却奇异坚定，肯定道：“他们也是我的族人，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五皇子皱眉，他生性多疑，即使淑妃十几年来照顾自己无微不至，他也做不到对其百分比的信赖，更别提一个生活不下去来专门投奔的远亲。

　　但毕竟不是亲生儿子，五皇子没有直接违逆淑妃的意思，只是委婉问：“母妃可讲与我可有这些东西的存在，不怕陈麻背叛，但万一被有心之人利用就......”

　　林云熙竖起耳朵，心里暗爽，第一次这么想夸这五皇子，他可太会问问题了，直接问道她最想知道的地方。
　　现在可不是就缺指认的证据了！

　　淑妃叹口气，他家小五唯一不好的点就是过于小心谨慎，可能是亲母早亡让他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格，即使后续被她煽动出野心，也更像暗.□□.牙的影蛇，注定没有百兽之王的威武之气。

　　但这也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坏事......

　　她收敛心神，当下她需要和五皇子建立足够的信任关系，虽然五皇子一直对她很尊敬，但毕竟不是生母，到底隔了一层生养的疏远：“禾宣与他舅舅目前毫无联系，最多下巴处有颗痣有点相似，但平白无故也联想不到这一层。”

　　“可否剜去？”五皇子没再委婉，更为直接地询问。在任何又可能引到景仁宫的事情上，他做事要比淑妃决绝很多。

　　淑妃犹豫了一下，她显然很不情愿，也觉得这事情没什么必要，但一件小事而已还是颠点了点头，顺了五皇子的意思。

　　五皇子得到肯定后又再三确认没有其他可能牵引出景仁宫的事情，便满意和淑妃提出告退。

　　独留淑妃一人坐在殿内，目光有些惆怅。

　　林云熙也惆怅啊！说了半天，还是没有得到能直接指认淑妃是凶手的证据，只能回头再和萧奕轩盘算一下，如何能利用禾宣撬开陈麻的嘴。
　　但一个忠心耿耿十余年的老仆，难度实在太大。
　　唯一的收获便是确定了凶手是谁，如此对方的一举一动也算从暗中转为明处了。

　　这样想着，却见淑妃静默坐了一会，突然站起身。她也没传唤左右伺候的人，而是一个人趋着莲花步走到书架前，手覆在书架第二层第三个不起眼的花瓶上，轻轻一转。

　　书架中间缓缓移开一条小缝，里面放了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全是一摞摞书信，林云熙不明所以。

　　连着殿内的里屋中突然走出一个老嬷嬷，看着岁数很大满头银丝，她不声不响勾着手走到淑妃身边。方才竟一直有人在殿内倾听！

　　“娘娘又来看这些书信了...您怎么被告诉五殿下，这些年与陈麻辗转来往的书信才是最该注意的。”老嬷嬷叹息道。

　　“那他必将这些信全部烧毁。”淑妃摸着那些信件，神情怅惘，“阿哥这些年不容易，几句贴己话我想留下又有什么错呢？”

　　“哎。”室内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声。

　　许是气氛有些压抑，淑妃突然狡黠一笑带着点似狐的机睿，这时的她倒真与五皇子有几分母子的相像之感：“再说小五刚问的可是陈麻手上是否有东西，但他没有，全在我这里留着呢。我这也不算做隐瞒了。”

　　老嬷没有再多说，只是佝偻着身子轻轻拍了拍淑妃并不坚硬的脊背，无声安慰。

　　有什么东西从眼里流出来，慢慢的，压抑的，情不自禁却又被人强行苦苦忍耐着。

　　因为通感的原因，林云熙不禁被这种情绪深深带动着情绪，孤独寂寞，痛苦难受，却带着一种势必坚持的决然。

　　许久，直到嘴里滩过一股腥咸不适的味道，她才反应过来，这是淑妃娘娘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