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缴械投降》银那达珈

53、淑妃召见(下)

　　景仁宫内淑妃娘娘盛装打扮，她是最喜颜色的主子，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精致。此时正不紧不慢地摇着手中的团扇，姿态优雅贵气，但却不同于婉贵妃的亲和，有一股绵里藏针的骄矜。

　　“淑妃娘娘万福金安。”林云熙低眉垂目敛去眼中神色，行礼道。

　　“永宁侯家的嫡女。”淑妃慢悠悠将林云熙的身份点出，每一字都像是在嘴边酝酿与思量，似在斟酌面前之人的价值所在。
　　很快她想到了什么，倏得展露笑容，那是上位者带着淡淡赏识的微笑：“来皇宫有段时间了吧，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呢。听说你带来了昭阳宫的消息？”

　　即使淑妃娘娘表现的再不急不徐，林云熙也能很清晰感觉到她慢悠悠态度下的急不可耐，和自己的对话直接跳过了简单的问候，几乎是单刀直入地询问关于昭阳宫的事。

　　一个后宫生活二十余年的高阶嫔妃不至于为昭阳宫那些鸡飞狗跳的传言伤神费心，更大可能是婉贵妃身上的毒有淑妃的手笔或者她知之甚详，所以才额外关注。

　　林云熙故作犹豫地左右望了望，淑妃在这些小事上倒是毫不在意，随意挥手示意左右退下，待到下人退出去，她眉眼见已经隐约带上一丝不耐烦：“现在可以说了吧。”

　　淑妃娘娘倚着座椅拨弄手中的碧玉珠串。她听说小五要被许配这么个无依无靠空有英雄烈士之后名头的女子心中本就多有不满，还是小五劝着说萧奕轩对这姑娘似乎有意思，她才勉强提起兴趣。

　　这么多年了最大的乐趣还是给昭阳宫的人使点绊子。

　　但这丫头心思大，在特殊时期还敢前去昭阳宫探望，她可不希望小五为了娶一个异心之女作为嫡妻操持家务，便召她来景仁宫准备大惩小诫一番。

　　可没想到这一召，便有了意外之喜。
　　如今景仁宫里里外外像个铁桶消息丝毫不散，不知怎么她有些心慌。

　　淑妃娘娘嘴角擒着笑意看着下座之人。若是有用的消息，她想要的许了便是，若是没用的废话，提前行使一下准婆婆的权力也无妨。淑妃倒不担心林云熙会骗她，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在她眼皮子底下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下座，林云熙声音不大，但说得清晰准确：“贵妃娘娘不是风寒症，是意外中毒。”
　　淑妃瞳孔猛地一缩，几乎是立刻追问：“还有别的吗？意外中毒是什么情况，不小心？还是一场陷害？现在贵妃娘娘身体如何，还在重病昏迷当中吗？毒药可有解？”

　　淑妃的背脊微微挺直，手中的珠串拨转，似在为婉贵妃的情况担忧，但她问了这么多，唯一没有问的是，为何林云熙知道这消息，可能确保真实。

　　淑妃知道婉贵妃中毒的事情，林云熙很肯定。而这件事消息目前完全封锁，没有外泄的可能，这种情况下能对此事之情的只能是下毒者。

　　林云熙态度又慎重几分，现在无异于与虎博弈，说的每句话都要小心万不可打草惊蛇，最好还得得到淑妃的信赖，打乱她的后续计划。

　　“因二殿下对臣女...所以多透露了几句。”林云熙脸上染出绯红，她偷偷憋了气假装害羞矜持的少女：“但臣女知道我是五殿下的人。”
　　林云熙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淑妃，深怕她因为自己的话而面露不快。

　　一句话表明立场，淑妃娘娘满意地点点头，对于林云熙的识趣懂大局她是观感不错的，如果不是家世一般倒也算个不错的贤内助。不过也并非在人脉上一无是处，听说这姑娘与苏府两个小姐的关系都还不错，苏家嫡女已经注定做不了皇子妃，未来或许能成为小五的一大助力。

　　“讲下去。”淑妃肯定道。

　　“二殿下怀疑这毒是有心之人的算计但苦于没有证据，便让贵妃娘娘假装重病在床，意在引出幕后之人......”

　　这说法是林云熙和萧奕轩商量过的，因婉贵妃装病已经被皇帝识破再过两天后宫其他娘娘们有心也能得到消息，既然来了景仁宫不若用此给淑妃卖个好。

　　这个提议是萧奕轩说的。
　　林云熙一开始觉得还没必要，她只是去淑妃面前刷时长，重点不在试探而在于晚上的投影梦境，可萧奕轩却坚持如此，全因淑妃此人性格绵里藏针指不定在见面中使些绊子手段。
　　这话一语成谶，也多亏了他的细心才让自己有办法轻易化解危机。

　　“那她的病情如何，这个你知道吗？”淑妃再次问及病情情况，她对这个尤为关注。

　　林云熙乖巧地点点头，嘴上却说：“淑妃娘娘，可否容臣女先坐着休息一会？臣女有些头晕，应是方才在外面风口上站久了的缘故。”

　　没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淑妃娘娘蹙起好看了柳叶眉，朝殿外冷眼一瞥，高声道：“阿茹，唤禾显过来。”

　　禾显就是那个趾高气昂带林云熙来景仁宫的小太监。外头的人听到娘娘吩咐，立刻把那禾显像解押犯人似的带上殿前，陈显战战兢兢跪下。

　　“娘娘？”他试探性地小声询问。

　　“哼。”淑妃娘娘冷哼一声，她不痛快总有人会不好过，“禾显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私自怠慢景仁宫的客人。看来本宫这小地方是容不下你了，来人——”

　　“娘娘饶命！”禾显麻利跪下磕头，“娘娘您知道的，奴才一家都是景仁宫的人再忠心不过了，都是奴才该死自以为是怠慢了林秀女，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说着便左右开弓，自顾自扇起耳巴子，脸上很快出现淡淡的红痕。又搓着双腿蹭到林云熙的面前，颠着红脸讨好一笑：“求林秀女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奴才吧。”

　　淑妃淡淡地望向林云熙，似在等她意思。但林云熙知道这一出戏不过是淑妃做做样子罢了，景仁宫服侍的老人和自己一个外来的丫头孰轻孰重自然没有可比性，没看那禾显看似慌张实则面面俱到，让淑妃娘娘才冷下的脸色随即变得缓和。

　　毕竟是淑妃的地盘，点到为止便可。
　　但林云熙也没立刻出声，特地磨了磨时间没说话，让那禾显只能继续自顾自扇着耳光，直到脸上的红痕慢慢变青变乌，她才挂上善解人意的笑容道：“想必这位公公也不是故意的，娘娘便饶了他吧，方才坐了一会我感觉身体也好了一些。”

　　淑妃娘娘对林云熙的反应也不意外，至于她故意多等禾显打自己的那几下并不感到被冒犯，只当这小姑娘是有几分气性但没什么真手段。

　　这事要换年轻时候的她来，定滴水不漏轻轻柔柔饶过禾显，让他感恩戴德后再暗中收买其他人治他，既得了感谢又不脏到手，多好。

　　现在这些小姑娘们还都太嫩了些。

　　“还不退下。”

　　禾显麻溜地躬身退下，终于万事大吉，嘴边呲牙咧嘴的疼，但幸好他看得出来自己未真正惹淑妃的气，只是那个林云熙被他牢牢记在了心里。

　　禾显离开后，林云熙也没再卖关子：“贵妃娘娘的病情之前极为凶险，但所幸二殿下认识不少江湖中人，用了几计偏方听说现在情况好转一些。”

　　林云熙说得半真半假，即使淑妃派人去查也不会发现有问题。眼前，淑妃娘娘眉头蹙得更加严肃，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好，我知道了。”淑妃淡淡地说。她现在心情不佳，随口敷衍了林云熙几句，便借口疲乏安排一个小宫女送林云熙回去。

　　对此，林云熙也求之不得。

　　“那个姓禾的太监一家都是在景仁宫做活的吗？”路上闲谈林云熙又问起那个小太监的事情，禾显有一句话让她很在意——

　　“奴才一家都是景仁宫的人再忠心不过了。”

　　这话似乎带着主仆之间的暗示，若是禾显单单为自己求情便提自己的忠心即可，他似乎本是怕的但因有所依仗才渐渐镇定下来。

　　小宫女对此事刚巧知道一些，加上被派来送林云熙时候特地被吩咐要对这位主态度好一些，而且方才她在殿外候着对于禾显得罪林云熙的事情也知晓一二，对于这个问题并不感到意外。

　　“林秀女不必在意他，我们宫里都喊他做禾小子，笨得厉害人也不机灵，只不过他是淑妃娘娘的远方表亲，在浅邸时候被舅舅带着过来投奔，又是在身边看着长大的，才留了下来。”

　　林云熙有些好奇，淑妃的性格能容许一个不机灵还可能惹事的小厮留在自己身边，说是因为亲戚关系她可不太相信：“那他舅舅是？”

　　这次小宫女就摇了摇头，她并非浅邸时期的老人，只是刚巧以前带过她的大宫女提过一嘴，“只听说原先禾小子的舅舅是管着娘娘的小厨房，做得一手江南菜色很是厉害，但后来因什么事情被撵出宫去了。”

　　“说起来，禾小子原来下巴有一颗粗痣，我们聊天起来时候都笑话他，他还很骄傲地说这是在舅舅那里遗传的，他一直以自己的舅舅为荣，但却总是对此讳莫如深。”那小宫女见林云熙态度温和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起了点聊天的话头便多说了几句：“前不久还造作地把痣给点去了，那血流得哎，真是个笨蛋！”

　　这样子吗？
　　林云熙低头沉思，没记错的话，婉贵妃小厨房的首席掌勺陈二麻子，下巴处刚巧有一颗黑痣。

　　“还要多谢你了。”林云熙微笑看着小宫女，为她提供了这个新思路，有些事情的寻迹更清晰可见了。
　　“欸？”小宫女摸不着头脑，这路还没带到呢，林秀女怎么就说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