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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心虚的翘课大学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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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代初期，社会上曾流行一种名为3D电影的艺术形式。据说那是一种平面艺术，利用双眼观察事物的视角差，能让人产生将画面判定为立体的错觉，从而实现“立体成像技术”。到王宙考上大学的时候，3D电影这种艺术形式已经没落了，但立体成像技术还在，被应用到各种各样的全息游戏中。
高考后的那年暑假，王宙弄出了点小意外。她在拆开机器人背板时，偷懒没有戴护目镜，被一个崩出来的铁屑扎伤了右眼。在角膜上的伤口慢慢长好的那一个月，她只能把右眼包住，由此发现，那些全息游戏突然不香了，曾经一度沉迷的开放世界，在单眼的视角里只余一面薄薄的剪影、一些斑斓而怪异的像素碎片。
怎么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也能开开心心地玩游戏呢？
说出来有些好笑，这就是王宙探索的起点。
王宙最开始设想的是一种多棱显像镜头，让当中通过的光线按照特定的路径产生折射，从而直接显现出立体形象。王宙首先筛选了适合做镜头的材料，标准和选宝石差不多，要有良好的透光性，高折射率、高度色散、适合切割的解理面……最好还要成本低廉。她很快锁定一种市场上常见的材料——合成立方氧化锆，人称水钻，常用作廉价首饰上的宝石替代品。
初出茅庐的新手大学生王宙，在大学一年级时卖掉游戏机买了五十公斤实验材料，又花费了大量时间在宿舍玩激光雕花，尔后又经几番波折，她畏畏缩缩地抱着一堆半成品去找楚仁川教授，试图将这些东西作为光学物理的期末作业蒙混过关，却没想到，后者大为震惊，大手一挥，给了她一个参赛名额。
后来加入的李思衎和苗雨桦是沙栀教授门下的研二学生，在生物科学院读仿生学专业。之所以被楚教授介绍来组队，主要是因为他们正在研究昆虫复眼的结构应用，就方向来说是大差不离的。
当时王宙毕竟才上大二，再怎么有想法和行动力，也难以补齐理论基础不完备的短板。当那两个高年级的学长学姐被介绍过来时，她差点儿跳起来围着他们唱赞歌：简直是创业未半而中道坐上火箭！她似乎已经能窥见镜头完成时的样子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
他们最终拿出的成果不是多棱显像镜头，而是截然不同的东西。
这天下午，王宙磨磨蹭蹭地爬下了床，套上外出的衣服，胳膊下面夹着机动滑板，准备出去呼吸一下久违的新鲜空气。她的脚其实快好了，只是人赖床不肯起来，若不是褚缪给的刺激，当真要躺着过期末了。
一个被误以为是“天才”的人，要多努力，才能顶得住这顶高帽呢？
王宙边走边郁闷地想。
就好比一个高考超常发挥，去了本不属于自己的学校的人，要拿出比他人多一倍的辛勤，才能接得稳这份幸运。
去年赛事结束后，她听人鼓动再加一时冲动，报了生物医学当辅修专业。突然增加了九门外课，加上本就不少的专业课，前两年卡在半山腰的绩点，这一学年过后简直要被拉到山脚下了。
所谓“天才”，不应该是身缠千头万绪，依然能够游刃有余地处理好一切吗？为什么到了自己这里，却只空担了个名号，没有一丝一毫超人的本领显现呢？
该学的课程太多，实在应付不来，王宙便有了升学压力，有了厌学情绪。
她真想放下所有期末作业、所有待定事项，回到老家山上去，踩着滑板风驰电掣地一路滑下去，从山顶速降到山底。
被天示山终年呼啸不止的狂风拍打一番，或许就能把身上沉重的负担卸下，重新回归那个轻盈而安闲的自己。
然而现在，王宙只能跑到清真食堂第三层，去打一份现选现做的水果捞。小小地满足一□□内的馋虫，再回去继续肝十几门的期末作业。
“哎，这不是小王吗？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
王宙挑好水果，正要刷卡，一抬眼，撞见了自己当前最不想见的面孔。中分发型，金丝眼镜，说话时总带着一丝微笑，细长的眼角微微向上翘着，正是去年他们队里的指导老师之一沙栀教授。
“沙……沙教授！”
完蛋，被逮了个正着！这周逃掉的生物专业课就有她名下一门！
“好久不见，你的脚怎么样了？”
“还……还好……”
被这么一提醒，王宙那本是微跛的脚，走起路来瞬间像是真的瘸了。
“出来走动一下也好，年轻人的身体恢复得快。对了，我正好有事想跟你商量。”
“……您请说。”
沙教授似乎没有发现王宙的紧张，笑吟吟的端起自己的果汁，找了个近处的位置坐下，见此，王宙只能硬着头皮，端着餐盘跟了过去。
“我这边小李和小苗都申请上博士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李学长和苗学姐都申请上了日本的K大，真的很强！”
王宙点点头，她刚才回了苗雨桦消息：“啊啊才看到！谢谢桦姐！太客气了！等我活过期末就去找你们庆祝！”顺便打听了一下，了解到他们申请上了哪所学校。
“那你知道他们会成为哪位导师的学生吗？”
这倒是没有问。不过，提起日本，王宙立即想到生物医学界的著名“双奖夫人”，下意识脱口而出：“绪方未来教授！”
这个答案定是错得离谱，沙教授没忍住笑了：“错了！是‘山中老人’！绪方教授主持南丁格尔的高塔实验室，人根本不在日本！”
“山中老人？”
王宙对此感到陌生。她对古代历史略有涉猎，提到这个词瞬间想到了中世纪，想起中东地区神秘的阿萨辛派，他们背后的首领被尊称为“山中老人”。不过，沙教授口中的“山中老人”肯定不是这个意思，别的不说，人怎么会出现在日本？
“山中教授山中真弥，他如今八十多岁了，还活跃在科研第一线，人称‘山中老人’。”沙栀教授呷了口果汁，轻描淡写地揭开了谜底，“可能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都不知道，在我上大学时，他可是号称‘能把熟鸡蛋变回生鸡蛋’，完成不可思议的诱导多功能干细胞的人呢！”
“哇，那可真是太好了！学长学姐很强，跟的导师也很厉害。”王宙不无羡慕的夸了一句，转而想起自己尚未完成的结课作业，心情顿时回归低落，“对了教授，您找我商量的事……不会是提醒我……要挂科吧？”
沙教授一向严格，她确实在第一节课说过，缺课三次直接挂科重修，连补考的机会也不给的。王宙心道这下自己是撞枪口上了。
“是啊，小王，你这学期真的很过分，不仅缺课，还不交作业，现在期末考试又快到了，你说该怎么办？”
“我……下学期……重修这门课。”王宙感到无地自容，低下头小声回答道。
“不用了，你直接报考我的研究生吧！”
“啊？”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着实让王宙拐不过弯来。她猛然抬起头，却见沙教授神色认真，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谢谢您……可我……以我的成绩，可能没有把握……”
“我喜欢教导真正聪明的学生，不只是看成绩如何，而且要看是否有做科研的资质。我知道你本科学的是物理，大三才开始辅修生物，起步晚，基础弱，但你真正聪明的一点是肯钻研，所以才做出了那样的成果。我相信只要你拿出正确的态度，现在的差距完全能够追得上。小李和小苗成了‘山中老人’的关门弟子，这点令我很骄傲，但你可以比他们做得更好，你未来很有可能会成为追得上‘绪方夫人’的人。”
“吓！您太抬举我了！我一个学都没有上明白的人，怎么可能……”
“我只是给出一个可行的建议，具体要不要执行还是看你自己的意愿。”沙教授微笑着，端起果汁一饮而尽，朝王宙亮了亮杯底，大有“我干了你随意”的痛快，“但我的课还是需要继续上，现在的你是缺课两次，没交作业，只要在期末考试之前及时补救，还是有可能及格的。”
“好的，太谢谢您了。”
王宙由衷地说。能宽限到这一步，已经很好了。听说，班里其他人早在一个月前就把平时作业交上去了。
“对了，我的实验室也欢迎你来，”沙教授站起来，准备离开了，临行又突然折转身，低声对王宙说，“别担心，小李他们最近在写论文，不会过来的！”
“啊？我……”
这是怕他们见面会尴尬？不是，教授，你想错了啊！王宙瞠目结舌，眼看着沙栀教授摆出一副“没关系我都懂”的神情作为安抚，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谢谢您的关心……我没事，我的感情生活一向稳定……”
非常稳定，因为根本没有。想到这儿，她突然意识到，比起被学业难住，被感情困住，似乎更易被人理解啊。
那还是不解释了，误会就误会吧。
王宙站起来，目送教授的背影消失在转角，这才心事重重地坐下来。沙栀教授对自己寄予厚望，这很好，可她居然一点儿也感觉不到高兴，更多的是惶恐和不知所措。每个学科都有灯塔式的领军人物，好比每项运动都有如同山羊那般站在顶峰的人。当前一个挣扎在及格线上的小人物，想要去“追逐灯塔”，太可笑也太自不量力了吧。
王宙叉起一块火龙果放进嘴里，嚼了半天，也没尝出什么味道。她伸手进口袋里，摸到了存储器，心里慢慢回复了点能量。不管怎样，好歹主修专业的作业都完成了，把目标放小一点，这个学期就先争取不挂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