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交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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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屿进门的时候，老爷子在沙发上正襟危坐。
身后站个刚被教训过的江洵，板着脸。连蕙也恭敬地站在一边。
宋岚和纪长清也在一旁，时不时偏头小声议论着什么，温月已经离开。
气氛严肃古怪。
“坐。”老爷子盯着进门的孙子，不多说，只一个字。
江屿抬眸，对上老爷子清明的目光：“爷爷，有事？”
“没事不能回家？”江洵冷哼，不咸不淡地：“什么工作忙，我看你心思根本不在事业，全在那姑娘身上，真是长进。”
老爷子拧眉，气息也急起来：“你才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你让他个毛头小子天天拼命干什么，自己的事情一团糟，我是老糊涂了，你也老糊涂了？”
“爸，您别护着他了，做出小小成绩就不知天高地厚，紫宸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他还能上赶着谈恋爱，您让我怎么放心把江氏交给他？”
“个人问题才是重中之重，我看你就是到老都不明白这个道理，才把家管成这个样子！”
父子俩掐起来，宋岚赶忙蹲在江滔眼前，一边顺气一边给江屿使眼色：“阿屿，爷爷想听你说说当年绑架的事。”
提起绑架，几个小辈都牵涉其中，老爷子听个半清不楚，心中疑虑难消。
平安是头等大事。
“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细细地说给我听。”
老爷子眉头皱得紧，江屿眸色黯了一瞬。
“有人蓄意报复温叔，盯上温月，瑶瑶恰巧遇上，相救不成被一起绑走，绑匪说了地点后，我和阿杨先去了现场。”他平静叙述：“她们两个被锁到箱子里，要我二选一。”
宋岚惊得涌出泪，纪长清搂住她，轻拍她肩膀。
他们都是第一次，听江屿说起这件事。
无人敢提及。
“温月出来以后，他们带着瑶瑶转移，车翻到了山路边，被警车截获。”他眼眸闪了闪：“温月受了不小的惊吓，瑶瑶的情况当时并不清楚，等我赶到医院，她已经被家人带走了。”
“性质恶劣，江氏如何处理。”
老爷子听到这，已然愤怒。家里人的性命，不止一次被威胁。
“孩子们回来都没什么大问题，全权交给警方，并未泄露此事。”纪长清眨眨眼，有些歉疚：“后来听说阿屿在找那姑娘，没什么结果，我们也跟对方家长致谢过，只是没机会亲自见见，很该见见的。”
“你们竟就是这样做长辈的。”老爷子冷笑：“小孩子，有恩于家里人，到最后不知去向，不知情况，好得很。”
纪长清也觉得，当年的事，处理得确实慌乱糟糕。
“前段时间，母亲邀请我去看金钻奖颁奖典礼，我是在现场，才知道原来她一直在巴黎读书。”
江屿展现出一种非凡的平静，不含感情地叙述。
“长清也尽力寻找了一段时间，和她家里人也对接过，确认没事，我们才放下心来，没您说得那么不负责任。”江洵一副冰山样，说话却带着些不甘。
“阿屿年轻，可我看他稳当，做事有成算，你不要过分干涉他。有事情，坐下来好好聊，人一进门，你就吹胡子瞪眼的，没半点当长辈的样子。还有阿屿，工作上的事倒是其次，”老爷子叹口气，话锋一转：“追女孩子，脸皮一定要厚，看你这个臊眉耷眼的样子，我是人姑娘，我也看不上你。”
说罢，还煞有其事地撇撇嘴。
宋岚也帮腔：“就是，我看喻瑶这姑娘，好性子，有勇气，说话做事，拿得住分寸，你可得抓牢了，别再错过了。”
“再错过？”江滔皱眉，疑惑着。
江屿只是沉静，不开口。
纪长清透过镜片，仔细瞧他神情：“阿屿，累了不如早点回去休息。”
“你们都去吧，江洵，你来，给我读读这份报纸。”老爷子站起来，拍拍宋岚的手背，往躺椅上走，边走边从怀里掏出老花镜，眯着眼擦拭：“阿屿，今天就住在这。”
江屿点头，按了按酸涩的眉心，纪长清走到他跟前：“喝两杯？”
三人动身回了隔壁。
餐桌旁，纪长清边擦红酒杯，边冲他扬下巴：“去，挑瓶酒。”
江屿在酒柜里扫视一圈，随手拎起一瓶，开盖就要倒，纪长清敲了敲他的额头：“醒醒？”
江屿没什么表情，坐在沙发上，松了松领带，一整晚，勒得他难受。
“还是喝茶吧。”纪长清端两个白瓷杯，一杯搁在他眼前。
“行。”江屿微微勾唇，却有苦涩的意味。
红酒变清茶，挺好。
“自从你奶奶过世，老爷子也不大问事了。这趟回来，也是赶老战友孙子的婚礼。”宋岚换了家居服，挽个松散的发髻，加入座谈。
江屿轻嗯了一声。
“阿屿，月月对你，老爷子都能看出来。”宋岚微微皱眉：“你打算怎么办？”
“我只把她当妹妹。”江屿清淡道。
“我瞧着喻瑶第一眼就熟，她是不是高中跟你早恋那姑娘？”
“是。”
其实也不是，那算什么早恋。
连恋都不算，因为他很想扇自己。
“过去的事情，想必不太好。”纪长清笑着摇头，他放下茶杯：“阿屿，只要不是触及底线的事情，受挫很正常，坚持更重要。”
“因为那次意外，她患上幽闭恐惧症。”江屿冰冷的表情，呈现一种痛苦：“她喜欢我的时候，我生生错过，现在没有机会了。”
“未必，我跟那姑娘相处这么几场，性格挺好。”宋岚握他紧攥的拳，试图劝慰他：“小姑娘，都心软，又是喜欢过你的，你好好追人家，全心全意的，说不定人家也愿意试着给你机会。”
江屿也不说话，静静地坐在那里，宋岚心疼地摸他头发：“阿屿从小性子就寡淡，淑华前两天还打电话问我这事儿怎么样了，今天就灰心成这样，你让我怎么跟你你妈妈交代。”
“阿屿，男子汉，有担当些，既然你喜欢人家，只要姑娘单身，你完全有机会，你爷爷那话怎么说来着，乾坤未定。”纪长清半开玩笑的话，江屿倒是听出来个笑模样。
“别气馁，像你爷爷年轻时候，创业多难，没听说过一次，只说芙姨不喜欢玫瑰，爱栀子，他下班一看花店关门就急得团团转。”
纪长清说着笑起来，老爷子的恋爱史，方圆十里几乎是口口相传。
“结婚以后呀，就在你家种了一花园栀子，成天养护着，都快成景点了。”宋岚也打趣起来：“你爷爷讲这些事的时候，都还没你呢，教我们的纪主任，怎么追我。”
江屿有一瞬间的恍惚。
喻瑶喜欢什么花？
有了答案，他心情忽然回暖。
宋岚拉着江屿又闲聊几句，问来问去，纪长清问到紫宸：“阿屿，紫宸的事你什么打算？”
“他们想探我的底。”江屿淡淡地，没什么表情。
“XY是后起之秀里蹿得最快的，紫宸这些个风浪里滚了几十年的公司，看来是想借机挫挫你的锐气。”纪长清拍他肩头：“你心里有数就好，不打无准备的仗。商场上的事我不大懂，只一条，底线要守住，违法背德的事情绝不能做。”
“是，我明白。”江屿点头。
“好了，时候不早了，明天还得上班，早点回去休息。”宋岚抬手给他整了整西装领：“这领带配得不好，得买新的给你。”
江屿笑着点头，往别墅走。
远处的江家别墅，亮着昏黄的光，他步子迈得很慢。
夜深，风里夹着青草味儿，银缕一样的月光倾泻在地上，被一片宁静的朦胧包裹着，他忽然沉浸在这种忧愁的静谧里。
以往的很多年，他心里被悔恨、痛苦、烦恼填满，一个人，很孤独地和家里对抗，和世界对抗，和时间对抗。
直到喻瑶的出现，终结了这一切。用她盛放的温柔和灿烂的美好，在暗无天日的洪流中，打出一束带蓝烟的光。
可光太快了，快到他来不及抓住，已经消逝。
于是，他又蜷缩进那个黑暗的壳里，等待着。
再一次迎来，他无论如何都松不开手，那阵激烈的渴望几乎冲向他的大脑。
江屿走着，望向夜空时，群星璀璨。
他迎着风，轻笑起来。
如果是命中注定，注定这一切都要发生，他一定会用力抓紧。
进了门，难得的，江峋坐在沙发上，昏黄的光线里，锐利的眼直直看向他，声线低沉：“谈谈。”
江屿点了点头，走近他身边。
江峋抬眸，一双眼凝视自己年轻的儿子，记忆中，江屿还是那个爱闹的小朋友，那个会笑的少年人。
突然地，他变成如今眼前英俊挺拔的青年，他很久，没好好看看这个孩子。
“阿屿，我的话，你总是不爱听。”江峋没什么表情，眉微微皱：“XY刚起步，你风头太盛，不是什么好事情。”
“爸，”江屿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我记得，江氏成立的那天，你带我去公园放风筝，你说，飞得越高的人，往往越害怕跌倒，但你不怕。”
一样低沉的嗓音，一番话，轻，却像铁一样沉，砸在江峋身上。
“爸，”江屿的唇角弯起来：“我也不怕。”
可能真的是年纪大了，江洵居然觉得，他眼里有泪花，剩下的话，统统变成沉默。
往事浮现的片刻，小孩子变成了独当一面的大人，过去的很多时候，他都错过了靠近江屿的机会。
看着这张酷似自己的脸，江洵笑了笑：“你真的长大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江屿第一次有了儿时的感觉，自己可以在这张熟悉又陌生的床榻上安然入睡。
喻瑶也是一夜安眠，她抬手用指缝按住窗台漏进来的光，这一天，大约风和日丽。
昨晚的事情像烟消云散。
但也像隐隐约约存在。
比如，她开门发现江屿站在门口。
“睡得怎么样？”江屿没事儿人一样提着一小篮草莓，举起来晃了晃：“宋姨带给你的。”
他是怎么做到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
“谢谢，不用了，我吃过早餐了。”喻瑶小声说完，下意识地脸红了一下，其实她什么都没吃，看见草莓肚子饿得咕咕叫。
江屿半眯着眼瞧她低垂着的脑袋，一副了然的样子，嗤笑起来：“哦。”
挺阴阳怪气的一声。
喻瑶不想理他，但他今天好像多了几分少年的模样。
江屿跟在她后头走，喻瑶疑惑地回头：“你不用坐车吗？”
“锻炼。”江屿似笑非笑地抬眸：“和你顺路。”
一个公司当然顺路了，喻瑶皱皱眉，但也不好说什么：“那我先走了。”
她脚步快起来，江屿也跟着快起来，她看见地上的影子，一直牢牢追着，终于，喻瑶还是停下来回头，话还没说出口，江屿云淡风轻道：“腿长。”
噎个明明白白。
“你还有十分钟，”江屿抬手指了指表：“迟到会罚年终奖。”
喻瑶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转身往公司跑，到了门口的时候，江屿还在后边慢慢悠悠，回想她精彩的小表情。
总裁可以迟到的吗？她突然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站在门边，脑袋探出去，蹲着点，看着江屿悠悠地过来。
还剩一分钟的时候，江屿的长腿迈进来。
“不好意思，总裁不会迟到。”
又猜中她的小心思，喻瑶明显地在他弯起的嘴角里看到得意。
摇了摇头，喻瑶往楼道里跑，再不走，赶不上晨会。
“今天的会就到这里，结束之前，有一个好消息跟大家分享。”方羽按着遥控器，大屏上浮现一组数字：“这是这次首版的浏览量，”说着，她看向喻瑶：“是以往平均量的四倍不止，恭喜喻瑶，你成功了。”
喻瑶还在揣摩“成功”两个字的意味，直到意识到方羽的眼神流露出赞美，她如释重负地笑起来：“谢谢。”
“没想到你的风格这么受消费者欢迎，我收回我片面的看法，请你继续坚持你的创意。”
接下来的工作，是和陈默一起去谈紫宸的宣传预算问题，坐回工位，喻瑶看了一整天紫宸公司的相关资料。
专心起来喻瑶总是能忽略周围的一切，等她终于把眼睛从电脑上移开，天已经黑透，甚至飘起了小雨，她无奈地站在窗边，望着楼下顶着伞行走的人群。
“喻瑶，我带伞了，我送你吧？”陈默不知道从哪里过来，隔着办公桌问她。
“谢谢你，不用麻烦了，雨不大，我叫个车回去就好。”
“太晚了，要不还是我送……”陈默还没说完，就听苏旗的声音打断他：“喻瑶，江总需要紫宸提供的最新宣发材料，请你现在带上总裁办。”
陈默疑惑极了：“宣发材料早上我已经发到江总邮箱了。”
苏旗一下被问住，很快反应过来，边走过来边调整表情：“有些问题还需要和宣发部探讨。”
“那我去吧，太晚了，喻瑶你先回去吧，我帮你叫个车。”陈默很有担当地开始划手机屏幕找车。
苏旗已经完全对毫无眼色的陈默无语，挤出一个勉强的干笑：“江总还有一些其他工作方面的问题要讨论，喻瑶你赶快上去吧。”
说罢，他捏住陈默的胳膊往外拉：“你饿了吧，小雨天气最适合吃火锅，走吧，我请客！”
陈默想回头看喻瑶，被苏旗死死按住，就差捂嘴了，两个人推推搡搡往外去，喻瑶在心里默念，工作到现在，她也想吃火锅！
最后还是认命地收拾起桌上的材料，拉了办公室的灯，往总裁办跑。
楼道里的灯出奇的亮，白天看不出来，可现在整个楼道居然亮如白昼。
又到了这道门前，喻瑶轻轻叩门，里面传出江屿清淡的声音：“请进。”
喻瑶推门，江屿正专心坐在电脑前看着什么，微微皱眉，他只穿了衬衣，袖子卷了一截，露出紧实的小臂，常年锻炼的成果。
喻瑶远远站着观望。
他工作的样子真的很好看，专注，还有一种天然的肃穆。
“我有这么好看？”江屿没抬头，唇角却勾起来，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过来。”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交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