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光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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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月款款而来，她今天穿米白的礼服裙，简约大方。和坐在沙发上的喻瑶对上目光，勾出丝丝缕缕的火星子。
喻瑶不自在地缩了缩手，江屿敏锐地察觉到，握住她温热的掌心。
宋岚把温月拢进怀里，笑眯眯向江滔介绍：“老爷子，这是月月，温管家的女儿，如今也算收养了，和这俩小子一起长大的。”
“哦？”江滔宽慰一笑：“子良可惜，当年走得早，如今孩子出落得这么标致，你们用心照料，他泉下有知，也能放心了。”
“爷爷。”再次听到父亲的名字，温月有很明显的哭腔：“您远道回来辛苦了，不能亲自去机场接您，我很愧疚。”
“你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必放在心上。”老爷子锤了锤手杖：“听你江叔叔说，你如今是品牌设计师了。”
“是，我们工作室现在主要的工作就是给XY的项目做图标和色彩设计。”她忽然深情地望向江屿。
喻瑶的心倏地下落，她后悔自己出现在这里，不清不楚，又变成多余的人。
她的脸一下苍白，江屿感觉到她指尖不安的颤动，他不松手，表情淡然：“公司的总设主要是阿杨负责。”
江洵抬眸看他，显然的不快，要他收敛。纪长清眼角却有明显的笑意，他看见江屿又往喻瑶身边挨了挨，牢牢抓着她的手。
年轻人的爱情，总是像火山喷发，希望的火种遍地，开出热烈的花。
老爷子并没察觉几人的不对劲，只是轻声喟叹：“阿杨今天没回来，我心里总是记挂他。”
“快了，说是再有半个多月就回来了，等他回来，一定第一个跑过来看您。”宋岚把老爷子扶起来：“说了这会儿的话，先去吃饭吧，您不累，大家可都饿了。”
餐桌上，宋岚坐在老爷子跟前，细细地挑鱼刺，把青菜夹进江滔碗里：“要注意营养均衡。”
“我这辈子，最烦管。”老爷子笑着拧眉：“你芙姨管了我大半辈子，躲了十几年清净，又绕回来喽。”
“我看芙姨管您的时候，您挺高兴的。”宋岚边说，边给几人盛鱼汤：“尝尝。”
喻瑶想站起来去接，江屿轻轻拉住她，稳稳接过放她眼前。
对面的温月，看着暧昧不清的两人，就要坐不住。
纪长清和江洵陪着老爷子长篇大论，宋岚仔细地给老爷子挑菜，连蕙尴尬地坐着陪笑，桌面热闹。
奶白奶白的鱼汤，漂浮葱花，像小叶绿舟，香气四溢，喻瑶刚舀一勺，江屿侧着身子，凑在她耳边：“小心烫。”
喻瑶点点头，鱼汤一入嘴，她就觉得唇齿飘香，欢快极了，眼睛亮闪闪的，偏头对着江屿挑眉：“好喝！”
好像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小村庄。
江屿看见她极少出现的小动作，唇边淡淡的笑意，心情好极了：“我也尝尝。”
喝到鱼汤，他也觉得幸福。
不再是为了曾经失去的幸福，而是为了，喻瑶时时刻刻在眼前的幸福。
“喻小姐，上次打扰你，还没来得及了解一下，你是做什么工作？”宋岚剥出一只虾，放她碗里。
一片热络里，宋岚开始和她聊天。
“我在XY的宣发部工作，目前主要是做文案编辑和访谈。”
“嗯，很好的。年轻人，工作要紧，也要注意身体，别像阿屿，整天工作工作的，个人生活一塌糊涂。”
宋岚往江屿碗里送虾，语气嗔怪。
“是，有在注意的，谢谢您的关心。”
“我记得，你之前是在江城读书的，和阿屿同班？”
“读过几个月，后来……”喻瑶的声音弱下去：“家里遇到点事情，就出国读书了。”
“瑶瑶，要不要再喝碗鱼汤？”江屿温柔地出声，试图打断这段不太愉快的回忆。
有人却不想粉饰太平。
“是啊，喻小姐就是因为帮我，才不得不出国的，说起来，我还得感谢她呢。”温月举起红酒杯：“喻小姐，不介意的话，请接受我的感激。”
宋岚一头雾水：“怎么回事？”
“当年我被绑架，是喻小姐奋不顾身救了我，关键时刻，阿屿……”
“爷爷。”江屿忽然站起来，黑眸凝霜：“时间不早了，我先送瑶瑶回去。”
“站住。”江洵的眉拧紧，他听到绑架案：“这是当年救月月的那个女同学？”
“是啊江叔，就是她救了我。”温月泫然欲泣：“都来不及感谢人家。”
“不用了。”江屿弯腰去牵喻瑶的手：“我们回家。”
“你回哪个家？这不是你的家？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江洵的怒气已然遏制不住。
“你喊个什么劲儿？”老爷子的眉头也锁起来，对自己一把年纪的儿子还是如此容易暴怒觉得失礼。
“谢谢，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应该陪陪爷爷和叔叔阿姨。”喻瑶觉得尴尬得无地自容，和气的场面突然失控。
“喻小姐，当年的事情之后，出于江氏影响力的特殊性，无奈之下，我们必须选择防止舆论发酵。对于你的善举，我们非常感激，同时愧疚，希望能够弥补你，辗转打听，才得知你已经离开江城。月月这孩子，是该向你说句感谢的。”纪长清走到她身边，温和地注视她：“阿屿也找寻你多年，听说你们当时关系不错，他很上心的。”
“既然这样，我们江家也该有所表示，该补偿多少，你放心说，绝对一分不少。”江洵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一双眼睛永远严肃，又精明。
喻瑶的手，已经开始出汗，她并不想继续待在这个暴风圈里，而江屿不松开。
“江董，别太过分。”江屿一张冰山脸，冷得快凝住，他忽然嗤笑一声：“您以为什么都是可以用钱来解决的么？”
“你……”江洵要上前，被老爷子喝住。
“你什么你，看看你还有没有个当长辈的样子！”江滔步子蹒跚，宋岚搀着他：“既是对月月有恩，又是阿屿的女朋友，就该郑重谢过。”
“爷爷，您听错了吧，喻小姐以前确实是阿屿的女朋友，可早就分手了。”温月急着解释：“不过喻小姐愿意救我，应该也是因为阿屿。”
江屿冰冷的目光瞥向温月，望而生寒，警告意味十足。
江洵忍无可忍：“江屿，你这乱七八糟的到底是什么关系，到底有没有责任心？”
“对。”喻瑶清脆的声音响起来：“对不起，爷爷，我只是江屿的同事，他希望我来，可以让您感受圆满，让您和家人误会，我很抱歉。”她挣脱江屿，看向温月的目光清凌凌的：“看到任何人需要帮助，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去，以前是，以后也会是，并不因为谁。”
温柔，但充满力量的一番话。
“谢谢你们的款待，我可以自己离开。”她一一礼貌道别，看向江屿的时候，眼里洒脱又坦荡。
当窗户纸全部捅破，她发觉那些模糊的爱意烟消云散，释怀来得太快。
既然没办法彻底忘却过去，不如就勇敢面对。
那些陈旧的伤疤，总有一天要重见天日，经受青春的洗礼，在此后的每一场晚风里，熠熠生辉。
江屿却被她清澈的眼神刺痛，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又在悄无声息地流逝。
她转身离去，寂冷的月光落在地上，疏朗清明。
江屿追上她的脚步：“瑶瑶，我没想到……”
“江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清风沉默地吹拂着，喻瑶的唇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感怀青春是人之常情，你心里对我有亏欠，我对你有遗憾的喜欢，我们都以为那是爱情，可其实那是脆弱的冲动，经受不起风浪。我知道，你要问我，还喜欢你吗，我可以坦诚地说，喜欢。但爱是占有，我已经没有那种感觉。我知道我喜欢过的人，如今依然是天之骄子，我很开心了。我总很害怕自己成为多余的人，今天我忽然发现，多余是因为我们生活在不一样的世界里，你在你的秩序里，有你的过往和未来，我只是过客，时候到了，我就该像这阵风。”
她伸手朝天空去抓，又微笑着散开：
“什么都不留下。”
江屿深深地望着她，在月色下，悸动不已。
“可这阵风，让我听见你。”
两人沉默地对望着，月色下，是美丽的雕塑，披一身春天的莹露。
她看见他眼里的执着，不再是从前惯有的薄凉。
有那么一丝，慌乱。可她来不及细想。
“江屿，我真的该走了。”
说出这句话，她睫毛微颤，站在他对面，有一种惊异的安宁。
“好。”
她眼睛那么亮，泛着一圈又一圈月的波澜，温柔极了。
他的声音很淡，整个人恍惚起来。
别墅区打不到车，江屿坚持送她，他沉默地打着方向盘，到了鎏金花园，一下失掉勇气。
“谢谢。”还是该道谢，她想。
虽然这是乱糟糟的一天，到如今，她是个清明的模样，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下了车，她拖着步子，一如往常地不去看电梯。
推开楼道的门，瞳孔里灿烂盛放。
高级灰调的地毯，镶着泛银光的边，崭新地铺就每一层阶梯，扶手也被擦得一尘不染，全部上了防滑垫，白炽灯换成金黄色的玻璃吊灯，璀璨地垂着，光泽却柔和。
她抬眸，白墙上嵌着红色的求救按钮，墙角，有最先进的监控器，精细冷锐。就连窗户上，都贴了亮卡，一触即是闪耀的光芒。
整个空间，变得梦幻。
有人隔着时光，重新照亮她。
“那次意外，让你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害。”身后传来江屿的声音，低沉的：“对不起。”
想来想去，完全只剩道歉，无休止的，永恒的愧疚。
“刚开始还挺害怕的，现在好多了。”喻瑶吸了吸鼻子，边笑边安慰他：“不是你的错，你做得很好，理智果断。”
“我做得不好。”江屿苦笑一声。
我再也不想让你受伤。下半句，他说不出来。
“谢谢你。”她盯着天花板的玻璃灯有些失神，玻璃灯，是七彩的，像阳光。
说完，她蹬蹬蹬跑上去，不能再停留，否则，心会动摇。
尽管如此，眼泪还是飞出来，晶莹的，掉在地上，在灰的地毯上，什么都看不见。
听见门锁声，江屿静静地站在门口，他很疲惫，更多的是无力。
一切都虚无，不管怎么努力，都好像此刻，在门外。
铃声响起来。
“爷爷。”他接起来，平淡的，带点沙哑。
老爷子听着，气不打一处来，洪亮如钟的声音穿过听筒：
“你给我滚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