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下尘》北莀

108、第108章

　　百桑带着竹筒赶过来的时候发现夷城被困在结界之中，而那一心毁天灭地的遥玉居然垂死抵挡在那已经裂开了一大半了的混沌之墟的裂缝之前。

　　“百桑！快快打开那东西，就要来不及了。”夷城困在结界之中对百桑焦急的喊道。

　　百桑闻言点点头，他打开手中的竹筒，发现那竹筒之中居然只有一张泛黄的纸张，上面的字好似用血写成，不知是否因为年代过于久远，那用血写成的字已经微微发褐，和那纸放在一起的还有一支小小的簪子。

　　那纸上写：“天大雪，吾军凯旋，吾历经千难万险终得解药欲还，怎奈何苍天无眼使吾命止于此，怜吾未婚妻年幼，少不经事，闻吾死讯必肝肠寸断。此次吾有去无还，心中哀切难抑，特向苍天请愿，吾来世再展此书之时必将与她重逢。”

　　他读完那纸上的话后，顿时那纸化为灰烬，散落在他指间，而那支簪子发着微微的亮光，随后那光芒越来越大，一直射向那天空之中，簪子缓缓上升飞到天空之中，随后一声凤鸣响破云霄，百桑仰头，只见那凤凰上坐着一人，那人握住那簪子正瞧着他，可他离得太远瞧不清那人的面孔。

　　遥玉的身体已经被不断往外涌的恶鬼掏得千疮百孔，他浑身鲜血，从那高高的天上坠落，落在夷城的脚边，他看见天上那骑着凤凰之人含着满口的鲜血微笑着道：“终于来了。”

　　“那人是谁？”夷城抱住浑身是血的遥玉问道。

　　遥玉把装着玉灵的万象兜放在夷城的手中：“骑着凤凰那人是世尊菩萨，他是万物的主宰，只有他......他才可以把这些孩子变回去，你莫怪我以这天下苍生作引子引他出来，我若不这样做自然是......对得起这天下苍生对得起你，可我怎样对得起我那些枉死在雨夜的同门兄弟姐妹，这么多年来......有谁，有谁为他们喊过一声冤。待我死后你便把这些玉灵交给他，世尊菩萨慈悲，定将相助。”

　　只见那九天之上那人穿着一身火红的嫁衣坐在凤凰上，她义无反顾的朝那裂缝飞去，不断往外涌的恶鬼们瞧见她全都张牙舞爪的向她撞了过去，她手握一把红扇，把那些恶鬼往外后扇了好几步，但是却没有办法把它们全都杀死，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她的灵力在它们的面前仿佛只是微不足道的力量。

　　“那是红瑶？”夷城仰起头看着遥玉口中所谓的世尊菩萨。

　　“可是，骑着凤凰之人必然是世尊菩萨，为何红瑶会在凤凰上面？”遥玉捂着胸口道。

　　待百桑看清了红瑶面孔的时候他心中蓦地一惊，那些恶鬼浪一般的朝红瑶涌过去时他的心凉了半截，他不知她是如何来到此处又为何骑着那只属于世尊菩萨的凤凰，她本应该安安全全的待在浮尘岛上等他回来，而不是在此处螳臂当车。

　　他毫不犹豫的冲向她所在的方向，站在她前面替她挡开那些饥肠辘辘的恶鬼，他回头只见红瑶的身上布满了伤，他目光所及之处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她就这样满身伤口，红着眼眶看着他，这样的眼神百桑从未在红瑶身上见过，可却让他十分熟悉，仿佛很久以前在哪里见过似的。

　　“红瑶，你给我回去！”他欲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把扔回安全的地方去。

　　她骑着凤凰躲开了他：“我不能回去百桑，这是我的宿命，我必须保护这苍生这万物。”

　　百桑举起那竹筒：“以你现在的灵力根本阻止不了这些恶鬼，我已经打开了这竹筒，定然会另有他人相救。”

　　红瑶的目光落在了竹筒上，那竹筒上刻着一个祺字，虽然模糊不清但依然可以辨别：“百桑，世尊菩萨欠这竹筒的原主人一个见面，若她来了，便可救世。而我的前世便是那世尊菩萨，你的前世便是那竹筒的原主人。眼下，你明白了吗？”

　　百桑迷茫的看着红瑶：“你说你是世尊菩萨？不可能，你若是世尊菩萨就不会阻挡不了那些恶鬼。”

　　红瑶苦笑了一声道：“我阻挡不了恶鬼那是因为我还并未归位，现在我不过凡尘中一小仙，只有我重新归位才可阻止这一切。”

　　百桑的心中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你若重新归位会怎样？”

　　红瑶声音有些颤抖道：“我若是重新归位，我便将绝情断欲，对这凡尘之事再无牵挂。于那时的我而言，你我二人不过是这红尘之中的过客而已了。”

　　百桑冲过去一把抱住了一身伤的红瑶，他把她抱得很紧，生怕她下一秒就跑去那他再也瞧不见的地方：“不，你不要归位。你等着，我一定有办法把这裂缝补上，一定有办法。”

　　红瑶看着百桑松开了她，一个人站到那裂缝的最中央，雨水和闪电在他身侧交织，他把那些恶鬼一只接着一只的斩落在他的剑下，可那些恶鬼仿佛是无尽头似的从漆黑的洞口往外跑，百桑先是被恶鬼用利爪挠破了手臂，后又被咬伤了脖颈，直至最后鲜血淋漓。红瑶瞧着他的模样仿佛瞧见数千年前的莫祺流着血在雪地当中一寸寸的蹒跚前行，他是那么的努力想要给他和苏迟鱼一个圆满的结局，正如今日百桑替她所做的那样，她知道，命运选中她去做那世尊菩萨，是不能动情的，莫祺的死是上天对当年她动情的处罚，而今世她不能让当年的悲剧在重演一次。

　　她回头，对站在身后的凤凰点了点头，那凤凰恰如千年前那般对着她行了一个礼，随后那天空之中忽然大放异彩，无数的飞鸟从那五光十色的云朵之中朝她飞来，对着她快乐的歌唱，在人间横行的恶鬼全都停了下来，看着那七彩祥云安静了下来，人间的百姓喜极而泣，点燃了鞭爆庆祝这祥瑞的景象，她这一次没有流泪，她坚定的骑上那凤凰，穿着那烈火一般的红嫁衣飞驰在天际之间，一瞬间她的身体里面充满了力量，可随着那力量的增加她觉得自己心中仿佛有什么在逐渐消退，她低头看着百桑，百桑好像在流泪，可是她看着百桑就如同看着天下苍生一般，已经再也没有其他多余的情感可言，他是这苍生之一，而她是庇佑苍生的世尊菩萨。

　　她释放了困在玉中的所有玉灵，一寸寸的修补那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的混沌之墟，她与她的凤凰所到之处皆可听见百姓为她所歌唱的美丽歌谣，那些被拯救的人们为她送来鲜花和赞美，他们站在人间繁华的街市上对她低头鞠躬表示感谢，她修补混沌之墟花了整整三十天，这三十天她一个人骑着她的凤凰飞过九州的每一寸土地，她看着熙熙攘攘的人间，只觉得这九州山河真美，可她总觉得身边少了点什么。她开始遗忘一些事情，她忘记自己叫做红瑶，忘记百桑，忘记一切的一切，她脸上挂着柔和平静的微笑，心中全然再无牵挂。

　　此时此刻，在她把所有的东西全都忘却之时，那天空之中的祥云缓缓的裂开了一道裂缝，仙鸟们整齐的排列在祥云两边，她便知道是时候该回去了，于是她摸了摸凤凰的头，那凤凰喜悦的鸣叫了一声后便要振翅带她飞去。

　　在她飞向那天际之中的那一刹那，她低头，在无数匍匐恭送她的百姓之中瞧见一男子，那男子穿着一身暗红色的长袍，在万千匍匐下跪的之中只有他一个人固执的站着往她的方向看去，她感觉自己好像记得他，在她骑着凤凰踏遍这九州山河的时候，这个男人一直出现在她所到的每一个城市，每一次他都远远的站着像今日这般瞧着她。

　　“再见，殿下。”她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却从他的嘴型中读出了这句话。

　　在身后的天幕即将闭合之际她还在纳闷，这个人为什么要喊她殿下？想必是认错人了。

　　可是她却不知，在她的身后，在那天幕合上的时候，那个陌生的男人这辈子头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哭得肝肠寸断。以至于周围人纷纷侧目，不知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