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黄昏》苭甜

8、擦拭

　　心痛占据了木松全部身躯，男生说得每一个字都重重敲打在他身上，留下一个无法抹去的伤痕。

　　男生却从中追寻到了他想要的刺激，“夏青栀有多好看就有多愚蠢，她以为求饶我就会放过她，她以为反抗我就会放过她！好笑的是到最后她才明白，不管怎么做我都不会放过她，我们把她关进了学生柜里，用脚踢她，用椅子砸她，用刀在上面刮，她一句话都没说，连声都没吭一下，你知道当我们打开柜子时她是什么样子吗？她被吓惨了，狠狠地瞪着我，咬着牙咒我下地狱，和你现在一模一样！“

　　风和沙粒在抗争，天空压着大地，身后的万丈深渊汹涌不止，它在兴奋，在肆意横行，在催促着死亡的到来。

　　木松听到后面的时候他忽然间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柜子里，又为什么会出不去。

　　因为他进入的是夏青栀的世界，不是他被困在了这里，是夏青栀被困在了这里。

　　木松感受到身体一阵阴冷，不受控地发颤着，他懂了夏青栀的无助和恐惧，知道她在柜子里遭遇了什么。

　　狭小漆黑的空间内，她小小的身躯被关在这里，听着周围嘲笑玩闹地声音，一次次拳打脚踢在柜子上，和打在她身上又有什么区别，她只能借着这若不可见的缝隙看到一丝光亮。

　　可这一丝光并不能拯救她，因为很快就有一个魔鬼般的身躯挡住了她仅有的光，世界再次黑暗，她看到了无数张不同的，魔鬼的脸！

　　哭又有什么用呢？他们不会心疼她！
　　求饶又有什么用呢？他们不会放过她！
　　反抗又有什么用呢？他们会狠狠凌虐她！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谁也不告诉她答案。

　　她的哭泣，求饶，反抗，在魔鬼眼里全是增长助兴的兴奋/剂！

　　好痛啊！他们打在我脸上好痛啊！他们踢到我身上好痛啊！
　　好吵，好累，好难受，好想死！
　　就这样死了吧！
　　也挺好！

　　这些全是夏青栀没有发出的声音，在木松脑海中不断盘旋着，他看见何摧和那个男生的脸，带着仇恨，一张张陌生的脸从他眼前掠过，夏青栀闭上了双眼，没有去看他们。

　　躲避魔鬼的方式是不去看他们，似乎这样想，心里就能好受些，痛苦就能结束的早些。

　　为什么遭受这种待遇的是她呢？

　　木松带着愤恨看着何摧，眼眶泛红，想剥去他们此刻脸上的趣味和“光鲜亮丽”。

　　“木松，木松！”耳旁传来呼唤。

　　木松迟钝地回过神，意识到白狸还在柜子里面，扭头时看见他皱起的眉头，在那张漂亮的脸上还是很好看。

　　他木讷地说：“嗯？怎么了？”

　　白狸说话时地气息喷在他耳朵上，激起他的痒意。

　　木松下意识想伸手去挠，却听见他认真地说：“木松，冷静点，不要代入剧情，你不是夏青栀，那些伤害你没有遭遇过，也不会遇到！”

　　坚定认真的话在木松耳边回旋，深深敲打在他心上，带了了一丝抚慰。

　　木松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情绪不太对劲，大概率是被夏青栀感染了。

　　在这里他代替的是夏青栀，男生说得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他都感同身受，仿佛那些伤害也曾落在他身上。

　　刚才的他比田纯还要愤怒，想杀人的心已经冲破束缚的牢笼。

　　就在他抬起手的时候，白狸将他唤醒了。

　　想到刚刚那些话，脑海中浮现的画面，木松竭力压抑着心中的难受，可是当他发现自己压不住的时候，那张幼态乖巧的脸上划过泪水。

　　木松两眼汪汪地看着白狸，哑着嗓子，憋着气对他说：“可是……白狸……我好痛啊！”

　　在他说话的瞬间，泪水滴落在地上，从白狸眼前划过，那处温热同时坠进他的心。

　　白狸身躯微震，眼神暗沉，他深深吸一口气，温柔又深情地安抚着木松说：“别怕，我在这里。”

　　在他说话的瞬间，喧扰的世界才终于安定下来。

　　白狸的声音成功缓解了木松心里难抵的情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那种无法忽视的安全感是他真真切切感受到的。

　　木松这才发现，从进这个世界到现在，白狸一直都在陪着他，哪怕他被关在这昏暗的柜子里，白狸也在这里面。

　　他不是夏青栀，也不会变成夏青栀那样，因为在他的身边有一个人陪着他。

　　外面的局势也在紧迫进行着。

　　田纯因为男生的逼近，整个人都扒在了栏杆上，她娇弱的身躯站在高楼上，给人一种风一吹，就会被吹倒的错觉。

　　何摧察觉到她的动作，皱眉提醒男生说：“李河石，别再走了！”

　　他的声音隐隐带着颤抖，他也在害怕。

　　李河石没搭理他，撕裂着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对田纯说道：“你也想变成夏青栀那个样子吗？那好啊！你跳下去，跳下去就能和她见面了。”

　　他在催促着，催促着田纯自愿跳进深渊。

　　木松看穿他的意图，“他这是在犯罪！”

　　他情绪激烈地说，可惜除了白狸，没有人能够听见。

　　最痛心的是，他出不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

　　田纯脑中似乎想起了某个痛彻心扉的画面，脸上的泪痕被风刮得生疼，她整个人已经坐在了栏杆上，只要松手就会掉下去。

　　她仰头看着天，橘黄色的天空像一张油画，很美。
　　可惜没有鸟儿，显得孤寂了许多。

　　李河石如同地狱恶鬼般的声音还在催促着：“跳下去啊！你跳下去啊……”

　　木松伴随着他的声音捂住胸口，耳边传来另一道伤心恳求地女声：“救救她，求求你，救救她，也救救我！”

　　“跳啊！”一道吼声划破天际。

　　“不要！”一道嘶吼划破耳朵。

　　木松胸口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他无法做到眼睁睁看着下一幕发生，他哑着嗓子，大声对着外面吼着：“不要，不要跳下去，不要！”

　　可是没有人能够听见他的声音。

　　他救不了田纯，也救不了夏青栀。

　　就在他在为自己的无能感到伤心时，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背上，试图带给他温暖和安慰。

　　那一瞬间，木松才明白，他不是自己一个人。

　　他连忙转过头看着白狸，慌张恳求地说：“救救她，白狸，你救救她，好不好？求求你！”

　　白狸表情也不太好，张了张唇迟迟没有发出声音。

　　田纯心已经快要被击溃了，紧握住栏杆的手逐渐开始松懈。

　　木松很想冷静下来，好好想一个解决办法，可他做不到，事实就摆在他的面前，这不是剧情，是真实的感受和人命，如果他救不到田纯，那他也成为了杀人凶手，和何摧一样，和那些旁观者一样，他们没有动手，却亲眼见证了死亡，也亲眼放任了生命在面前流逝衰落。

　　在田纯身子即将开始往下倒的时候，木松脑子一热，将注意力放在柜子里面，急迫说道：“夏青栀，你快放我出去，你也不想田纯摔下去对吧！她是为了你才变成这样的，你要救她，只有你才能救她，你快把我放出去！”

　　时间在争分夺秒，在人们还在犹豫的时候，它就已经悄悄流走了，从来不会给任何人松懈的机会。

　　木松能够感受到，在他话说完那细小的时间段中，感受到了身体释放出来的一股温流，从四肢流至心脏。

　　就在他快要承受不住这份温暖时，耳边传来“咔嗒”地一声，柜门被打开了。

　　木松抬眼时见到的不是别人，而是白狸。

　　他的身躯遮挡住了大部分光线，世界并没有因此灰暗，因为在他身上，你能看见更为清澈炙热的光芒。

　　白狸的脸上挂着一抹旁人无法察见的忧伤，但是距离他最近的木松捕捉到了。

　　心跳节奏也随之慢了一拍，他很想说些什么，可时间太过紧急。

　　木松感动地看着他，快速说了声谢谢随后走出了柜子。

　　当脚稳稳站在地上时，清新的空气铺面而来，他感受到的不仅仅温度和时间，还感受到了油然而生的救赎感。

　　这份救赎感来自于夏青栀。

　　田纯的身子已经开始往下坠，木松加快脚步朝她跑去。

　　在她落下去的那一瞬间，他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从正在肆意活跃的深渊中拉了回来。

　　田纯也没想到会突然冲出一个人救了她，手臂上传来的那股力量将她从死亡线中拉了回来，脚下是看不清的楼房和车流，高度让人感到眩晕，风从耳旁刮过刺冷了不少，那双手一旦松开，她就会迈入死亡。

　　这是真实的，田纯清楚的感受到，就差一点，她就要彻底离开这个世界了。

　　对于木松的出现震惊的仅仅是田纯一个人，还有站在一边观看的所有人。

　　他们的脸沾上了恐惧，想象不到自己做得那些事竟然被人看见了。

　　等有人反应过来木松是从柜子里出来的，恐惧占据脑海，其中站在后面的男生嘴里不停念叨着：“他是鬼，他不是人，他是夏青栀来报复我们的！”

　　他们一个个脸色都不太好看，谁能想到那柜子里面会突然冲出来一个人。

　　人犯了错就会心虚，有几个男生害怕自己被发现，已经疯狂地朝楼下跑去。

　　现场唯有李河石，何摧留在原地，他们眼睁睁看着木松救人，却站着不动。

　　木松粗喘着气，不停地调整着呼吸，对着田纯吃力说道：“拽紧我，我把你拉上来。”

　　田纯人是怔愕的，她几乎是凭借着自己仅存的那一丝求生意志紧紧抓住了木松的手。

　　那双干净白皙的手已经因为用力导致肌肉紧绷，青筋凸起，整双手臂都开始泛红，深深刺入眼中。

　　李河石眯眼看着这一幕，木松的半个身子都为救田纯探了出去。

　　耳边传来何催小心翼翼地询问声：“我们做得事被发现了，不会有什么事吧？要不趁这个机会，直接……”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李河石狠狠剐了一眼，何催立马闭上嘴不再吭声。

　　李河石没有表态，他的心却已经被何催说动了，没有谁比他更明白，田纯被救起来后他会遭到怎样的审判。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不想去经历承认那些所谓言论的攻击，和身体上受到伤害。

　　见田纯已经快要被拉上来，李河石迈出了脚，视线紧紧锁定在栏杆的位置。

　　还没走出一步，一道身影就挡在了他前面，刺眼的白光照在他脸上，将内心的黑暗突出彻底。

　　“想做什么？”白狸垂眼看他问道，眼底情绪不明，越是冷静越让人害怕。

　　他轻描淡写的说了四个字，直接把李河石震慑到原地不敢动，不敢向前再迈出一步，面前这人浑身的气质和压迫力已经全部盖住了他。

　　白狸全然没把他放在眼里，注意到后面的何催，他漫不经心扫了一眼。

　　就那一眼，何催立马吓得往后跑了，跑得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从跑变成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