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黄昏》苭甜

2、散落

　　海如同静止一般，风一走，没有撩起任何波澜。

　　在场的人都离木松有一段距离，他们亲眼见到了男生张嘴说话，却没有人知道他说了什么。

　　男生的声音很轻，轻到无法感受他的气息。

　　他似乎察觉到周围人多，不满地“啧”了声，转眼拉起了木松的手，留下一句：“跟我走！”

　　下一秒，他的脚下发出一个巨大的光圈，两人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剩下一群疑惑好奇的人留在原地，讨论声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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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松掉进光圈中，刺眼的光芒让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奇怪的是身体并没有沉重的下坠感，反而很轻，像飞起来了一样。

　　手心传来一阵清凉，抚平了不安的内心。

　　“可以睁眼了。”耳旁响起一道如风般轻柔地声音。

　　木松睁开眼，他发现自己依旧站在一条马路上，周围的环境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不过聚集在边上的人不见了，刚还距离很远的大海离得更近了些。

　　他回头看，见到身后很远的地方站着刚刚那些人，人很密，也很小。

　　原来并不是去到了其他地方，他只是往前走了很远。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又是谁？”他好奇问道。

　　心中除了疑惑不解，并没有胆怯和恐惧，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人的气势太足，却让他莫名安心。

　　男生并没有着急回复他，松开了握住他的手，往前走了两步，脚下和那些人一样发出了光点。

　　不同的是，他的光点是纯白色，很干净，也很纯洁。

　　他全身都是白色，连头发也是，白的像个透明人。

　　但在木松心里，他更像一个天使。

　　男生面朝大海，淡淡开口说：“这里是黄昏之境，死亡的世界。”

　　说完他转过身，面对木松，平静的脸上浮出一抹光彩，金黄色的光落在他的身上，给他添上了不一样的色彩。

　　“我叫白狸！”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语气波动，可木松听到他的自我介绍，却感受到了一丝悲伤。

　　察觉到自己情绪的变化，他不自然的抿紧唇说：“我叫木松。”

　　白狸无视他的表情，靠近他，干净修长的指尖划过他的脸颊，冷冷地说：“告诉我，你是怎么进来的？”

　　被他手指抚过的地方有些痒，木松身子不受控的颤了一下，白狸注意到后眯了下眼，将手收回。

　　“我也不知道。”木松抬眼，“我只是想上个厕所。”

　　结果就掉到了这个鬼地方。

　　他从小就相信一些奇幻的世界，大学也看过不少动漫，也曾幻想过有一天自己死后去到异世界，没想到还没死，他幻想就实现了。

　　看他眼神，白狸就知道他并没有说谎，声音清冷解释道：“这里面的人全是死人，而你是活着的，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吗？”

　　木松震惊抬起头，没想到被人看出来他还活着了。

　　想到刚刚问他话的那个大叔，开口就问他是怎么死的，又像是毫不在乎他怎么死的，毕竟这个地方的人都已经死了，死的过程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先不说这个地方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但是一个活人跟一群死人待在一起，光是想想就让人心惊胆战。

　　白狸见他不说话，以为是被吓到了，眼角微弯，脸上涌出一抹愉悦感。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好看至极。

　　木松沉思一会儿，问道：“所以我要怎么做才能出去？”

　　“出去？你出不去！”白狸直接打消了他的想法，“你听说过死人复活吗？”

　　很显然，不管木松现在是什么想法，在这里面都是不成立的。

　　就在他打算放弃出去的想法时，白狸又开口了：“虽然你不能出去，但是你可以重生。”

　　木松再次被这句话给震住了。

　　他一个没死的人竟然要重生，虽然还没理清其中的原因，他还是没有出声打断白狸说话，静静听着他说。

　　“虽然每个人在现实世界已经死了，但在这里，他们和活人没什么不一样，不一样的是在黄昏之境中，他们没有饥饿，没有困意，也没有生老病死。”

　　白狸语调轻透，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像是弹奏出了一段悦耳地钢琴音。

　　木松问道：“所以重生是什么意思？”

　　“看到他们脚下的路和光点了吗？”白狸视线从他脸上错开，看向了他身后，“在这里有着死亡的挑战，每个人都会坠入黄昏时分，进到不同的人生中，找寻自我，挑战自我，他们脚下的光点意味着他们走了多远的路，当他们走到那扇大门前时，就会迎接最后一个挑战，挑战成功，就是重生。”

　　白狸手指向了那扇位于海平面之上的大门。

　　距离近了后，那扇门看得更清楚了一些，不过依旧是透明的，只能看见远在天边的日落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当然！”白狸画风一转，“在挑战中，能力不足的话也会迷失自我，甚至死亡！”

　　木松询问道：“不是已经死了吗？”

　　怎么会再死一次？

　　白狸看他一眼，转过身似乎并不打算再接着解释。

　　气氛开始沉寂下来，就在木松快要按耐不住安静时，白狸才慢悠悠提醒道：“很多事需要你自己去发现，不过有一点……”

　　他转回身，眼神闪动，温柔地说：“作为这里面的唯一一个活人，走路时要小心哦！”

　　话里留下了悬念，即使他声音温柔，听到最后一句，木松还是感受到了一丝阴冷。

　　在他们说话的这段期间，太阳依旧维持在那个位置，一直没有动过。

　　关于这一点，木松明白，在这里是没有时间概念的，更没有黑夜白天这一说，永远存在于黄昏时分。

　　在现实世界中，黄昏永远是最短暂的美，而这里却是留下了永久的美。

　　随后白狸脚下的光圈出现，他消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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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松独自一人往回了很长的路，距离人群虽然远，靠近海边，却让人感觉到一阵压抑，安静的仿佛一切都不存在一般。

　　刚回去没多久，他听了白狸的话，尽量不去贴合人群，默默站在角落里。

　　“喂，小子。”

　　熟悉地声音再次响起，木松抬眼再次见到了那个大叔。

　　或许是见他一个人，大叔走近后还是保持着一定距离，又确保说话对方能够听见，“刚刚那个人跟你说了什么？”

　　想起白狸的提醒，木松摇摇头说：“没说什么。”

　　大叔嘁了一声：“你还挺有能耐，刚进来就吸引他的注意，别人想攀还攀不上呢！”

　　木松试探着问：“他很厉害吗？”

　　“谁知道呢？”大叔摸了下胡子，自顾说道：“反正他很特别，目前是这个地方走在最前面的人，估计离重生不远了吧！”

　　重生这个词对木松来说太过离奇。

　　他在计划着死亡，却突然告诉他人死后是可以重生的。

　　这仿佛是上帝故意捉弄人开得玩笑，给人希望又让人失望。

　　“人死后真的可以重生吗？”木松忍不住低声问道。

　　大叔看向他，小小年纪一脸忧郁，咂舌道：“不管能不能，总比一直待在这个鬼地方好吧！没有时间，没有感知，以前觉得长生不老是好事，现在只觉得麻木。”

　　说完大叔转身就走了，留下木松一个人站在马路的起点。

　　放眼望去，大门近在咫尺，走过去的那条路有多长，木松心有余悸。

　　虽然没有时间，但他走回来时还是感觉花了很长时间，好在不管走多久都不会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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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松在原地待了许久，第一次觉得没有时间也是一种煎熬。

　　正当他想要随处走走时，刚往前迈出一步，他的脚下亮起了光点，和其他人一样，是淡蓝色的光点。

　　还没等他察觉到，熟悉的坠落感再次袭来，他已经习惯性的闭上眼睛，等待坠落停止。

　　马路上消失了一个人，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见是那个新来的，都低声猜测着。

　　“也不知道这个新来的会坚持多久？”
　　“不会第一关就死了吧！”
　　“看他的样子，一脸无知，光有一副空皮囊。”
　　“还真有点好奇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众人都在窃窃私语，没人注意到一束白光随后坠落进那蓝色的光圈中。

　　光圈消失时，一切恢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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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坠落感消失，感受到脚下踏实的大地，木松才试着睁开眼。

　　扫视了周边的环境，人有些懵。

　　这里是哪里？

　　木松心想，他大概就是进入了黄昏时分。

　　和他想得不太一样，因为他现在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家里，跟现实世界没什么两样。

　　还没等他思考出个所以然，一道犀利地女声响起：“愣在这儿做什么？快拿碗筷吃饭！”

　　木松回过头，看见一个穿着围裙，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奶奶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盘菜。

　　她朝木松说完又对着旁边的几个房间喊了几声。

　　接着房门打开，从里面陆陆续续走出来四个小孩儿，看年纪大概在小学和初中的阶段，其中最大的是一个女生，剩下的三个都是男生，应该是姐弟关系。

　　见到木松，打量一眼又装作没看见从他身旁擦过，纷纷落座在餐桌旁。

　　木松也跟着他们的动作，坐在最边上的位置。

　　老奶奶嘴里不知道又在嘀咕什么，放下菜后又转身进了厨房。

　　餐桌上没人说话，很快老奶奶又从厨房走了出来，见大家都坐着，突然骂道：“愣着做什么，不知道叫人吃饭？”

　　说完又瞪了眼姐姐，不耐烦道：“你去叫爷爷！”

　　声音大到木松被吓了一下，让他瞬间想起小时候父亲吃饭时的样子，话说到一半就开始骂人。

　　木松看向被使唤的姐姐，脸上明显的不乐意，但还是起身朝角落里的房间走去。

　　“爷爷，吃饭了。”她大声叫着。

　　房间里没有回应，隐约能够听见里面传出的老旧电视音。

　　姐姐又叫了一声，一道年迈地声音才传了出来：“晓得了。”

　　姐姐回到座位，见碗筷已经摆放好了，三个弟弟都已经吃了起来，她垂着头，默默拿起空着的三个碗盛饭。

　　木松观察着屋子的情况，没有动作。

　　很快房间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位驼背的老爷爷，看起来精神要比奶奶好许多，至少头发没白。

　　爷爷落座在主位，奶奶紧随坐下。

　　看了一眼围坐在饭桌面前的人，朝着姐姐吩咐道：“陈叶，去帮我倒杯热水。”

　　姐姐刚拿起筷子，听到话不满地皱了下眉头，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放下筷子又起身了。

　　她走后大家都开始吃饭，木松看了一眼面前摆放的碗筷，虽然他不饿，但觉得还是象征性吃一点比较好。

　　木松数了一下，除他之外，家里一共有六个人，而桌上只有一盘菜，份量比较多，六个人吃也差不多够了。

　　他尝了一口菜，味道不怎么样，就是普通的家常菜。

　　看家里的环境算不上贫穷，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房间，不过家里的氛围有些奇怪，不太和谐。

　　木松拿着筷子，吃了两口就放下了，他还没明白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观察着正在吃饭的六个人，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在他们眼里是可有可无的，完全把他当成一个旁观者或是透明人。

　　饭还没吃到一半，爷爷又开始念叨起来，对着三个弟弟说：“你们好好学习，不要老是玩游戏，别跟你姐姐学，她长大后是混账，你们总不能也变成那样吧！”

　　话说完，木松身体微怔，注意到姐姐的脸色一点也不好看，她强忍着情绪，捏紧了筷子并没有发泄出来。

　　从话里能够听得出来，这多半是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

　　木松对那个姐姐有些同情。

　　爷爷的攻击并没有停止：“陈叶你整天窝在房间里做什么，也不知道帮着奶奶做点家务，再这样下去，你就只能去街边要饭了！”

　　一家人，除了爷爷在说话以外，其他人都不吭声，像是早已习惯了。

　　陈叶全程一句话没说，却成为了被语言攻击的对象。

　　她低着头，没再夹菜，吃着碗里的饭。

　　木松一直注视着她，不经意间，他看见了女孩儿眼角滴落的泪水，掉在碗中。

　　男生吃饭速度更快，三个弟弟吃完了直接回了房间，留下陈叶一个人承受着爷爷的念叨。

　　快要吃完的时候，奶奶适时说了一句：“你说她做什么？”

　　木松抬眼，以为奶奶要帮陈叶说话，然而并没有，奶奶瞪陈叶一眼，骂道：“她妈都不要她，以后还不晓得成什么样子！”

　　这场戏一直没有结束，陈叶吃完饭回到房间，爷爷奶奶的声音依旧没有停止。

　　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木松心里有些难受，离开饭桌，来到陈叶门前敲了两下，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他试着压下门把，发现门并没有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