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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城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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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站内,门刚一打开,人就开始往上涌,上面的人还没下去就被堵在门口,紧接着又被推了回来,费力挤了一会儿才终于在门即将关闭前出去了。
车门关闭,地铁又重新行驶起来。
同时响起了生硬地广播女音:“下一站,源城南站。”
地铁随之进入隧道,车厢内灯光增亮了几分,拥挤的空间里,能近距离的接触到人身上的气息,烦躁沉闷,二氧化碳大量释放,很快就忍出了一身的燥热感。
身体无法动弹,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混杂的味道,廉价扑鼻的香水味、汗液蒸发的味道,以及鼻息,很快就占据了整个车厢。
距离下一站还有大约两分钟时间,车外的画面已经由漆黑的隧道转变成了广告牌。
已经有人察觉到时间,开始试探性扭动着身躯,找准最佳时机往门外走。
就在大部分人以为能挣脱束缚的牢笼时,车厢突然开始震动起来,站着没有扶手的人猝不及防的往前倒去,砸在前面那个人的肩膀上。
抱歉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很快震动随之剧烈了起来,地铁行驶速度不变,在源城南站停了下来。
令人心惊的是,刚才的震动并不是来源于地铁行驶,而是来源于地面。
地铁停下来后,地面紧跟着又晃动了几下。
大家脸上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地震造成了恐慌,门一打开,都疯狂往外推出去。
很快地铁站内就挤满了人。
整辆列车的人都下了车,站内也变得比往常更加拥挤。
木松原本正靠在地铁上休息,人多了后呼吸也越发不通畅,感受到震动时,他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一下给惊醒了。
直到车到站后,所有人都开始往外挤,跟菜市场抢菜的大妈一样,他还坐着,脚还被人踩了一下,疼得他闷声咬紧了牙。
在一片混乱中,木松从疼痛中清醒过来,跟着起身看了一眼停靠站,发现自己刚好到了站,跟着人群后面走了出去。
地铁站内人声嘈杂,感觉真到了菜市场。
还没听清旁边的人说了什么,很快又被另一道声音盖了过去,无数个声线重叠在一起,混乱无比。
“叮咚”一声,地铁站内响起了广播:“各位乘客请注意,本站因地震坍塌,导致出站口被堵塞,救援人员正赶往的路上,请出站的乘客不要着急,避免拥挤踩踏,耐心等待救援,感谢理解!”
在闹市中,木松艰难地听完了广播,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
连忙从兜里拿出手机一看,消息铺天盖地遮满了屏幕。
点击最上面刚发布的一则新闻:今日下午两点源城发生六级地震,导致多地坍塌……
新闻还没看完,周围的动静一下就大了起来,喧杂地声音完全无法捕捉到重点。
目前唯一清楚的是,他们所有人都被困在了这个地铁站内,没有办法出去,只能等待救援。
在平时人挤人的站内,没有了流动后空气变得更加稀薄。
木松缓了好大劲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时间还没过去多久,已经有不少人表现出烦躁不安的感觉,甚至影响到了周边的人。
木松并不想在这样的氛围中久待。
他是这里面少有的唯一沉着冷静的人,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且不说,甚至也没有出去的念头。
今天他原本就打算离开这个世界,没想到刚好又碰到事故,说不出来究竟是幸运还是倒霉。
木松挤在人群中,拿着手机去厕所。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慌着出去的原因,厕所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反倒比外面安静不少。
走到男厕所最里面,刚打开隔间门,一束猝不及防的光芒照在他脸上,刺得他下意识遮住了眼睛,还没等反应过来,身后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脚下踩着的地板随之一空,整个身子瞬间往下掉。
他下意识地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张不开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捂住了,光芒越来越强烈,闭着眼睛都能够感受到眼前一片发白。
坠落感停止,他的双脚稳稳踩在了地上,眼前的光随之消失,那突如其来的一出跟神游一般。
直到他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做梦,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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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松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此刻他似乎站在了城市中央,交错横行的马路延长至海边,日落悬挂在海平面,橘黄色的天空给人失错恍惚的感觉,时间仿佛暂停一般,天空没有飞鸟,太阳的光线也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尤其是其中一条马路悬空延伸到了海面上,终点有一扇与天相接的大门,门中没有阻挡,像是一扇空门,能够一眼看见后面的太阳,隐隐有些许的光芒如同水波一样在流动。
他还没从惊讶中缓过神来,就听到旁边有人说话。
“喂,小子!”
不耐烦的语气让木松回过神,见一位中年大叔,身型壮硕,留着络腮胡,狠戾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他。
木松抿唇,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见那位大叔自来熟问道:“怎么死的?”
死?
他死了吗?
记得还没有来得及自杀。
不过就是想上个厕所安静一会儿,就莫名其妙来到这个鬼地方。
见他愣着不说话,大叔厌烦地啐了一口,骂道:“最讨厌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屁孩儿,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了,除了哭天喊地什么也不懂。”
他话说完转身就走了,脚步踩在马路上,每往前一步,脚下就会发出一个光点,随着他的步伐落下,又缓缓消失。
不仅如此,周围的人似乎都是这样。
不远处有正在马路上奔跑的男人,天蓝色的光点混杂着一点金黄落下,铺在道路上。
木松发现,马路上竟然一辆车都没有,没有人类生存过的气息,宛如一座死城。
他抬脚试着往前走一步,脚下并没有和他们一样发出光点,像是踏在了普通的马路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木松犹豫一瞬,反应过来自己进入了一个未知全新的领域。
在这里面的人都已经死了,唯独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还活着。
他并不是不想死,而是没来得及死。
周围也有人注意到了,眼神不停打量着他,对这个初来乍到的少年感到好奇。
但大多数人不敢像刚刚那个大叔一样靠近他,而是压低音量对同伴说:“新来这个挺帅的,年纪看着也挺小,怎么会死了呢?”
木松朝说话那人看去,他连忙缩着身子往同伴身边靠,长相和年纪和刚刚那位大叔差不多,不过脸上多了几分病态。
木松今年二十岁,长相却像是停留在十八岁一般,幼态的长相令他在找工作的时候遇到了许多麻烦,不少人觉得他太年轻,质疑他的能力,以至于毕业半年时间,他还没有找到工作。
从小他就独自一人长大,别人要问起他父母呢?他大概会说我是一个孤儿。
在一个自私自利的家庭中,爱赌博的父亲,和柔弱的母亲,他们的存在是某种完美的契合。
父亲脾性不好,自己成事不足,还瞧不起优秀且正在努力中的人,遇到母亲出声,他就会发火骂人。
在木松出生到小学毕业那个阶段,经常遇到家暴的事情发生。
直到他到达青春期,这种现象才开始减少。
时间久了,他似乎也麻木了。母亲也渐渐被父亲同化,她的思想像是被禁锢了一般,不再往前,停留在了那拥挤狭小的家里。
高中后开始住校,木松才从那个家抽离出来,直到上大学后,他开始试着和那个家断开联系。
眼下的一切都太过虚假,但有一点,他这么久的梦竟然实现了。
生离死别大概是最痛苦又最直接的方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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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松沿着马路往前走,中途遇到的人都很奇怪,有时候甚至能碰到一两个人走着走着,下一秒就被脚下的光点吸了进去。
和他掉下来时一模一样。
他正想找个人问一下这地方的情况,结果大家都避着他。
不仅如此,这里的人似乎有意和别人保持一定距离。
直到前方走过来一个人,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那一个人身上。
他是从光点里走出来的,一身纯白,头发过长耷拉在眼前,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温度,尤其是他的瞳孔,像是透明的。
好干净!
木松在心里发出一声惊叹。
他的脸很美,肤色也很细腻,他的存在就像是天使。
木松止不住内心的震惊,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生,比偶像明星还美,无人超越的那种美。
大家都往马路两边的草坪上靠,唯独木松看呆了一个人站在马路正中央。
男生也看到了他,见他愣着不动,径直朝他走来。
快要走近的时候,木松隐约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议论他。
“这小子是刚死的吧!一脸单纯,看样子又要惹不少事出来。”
“这地方是什么人都能进来吗?蠢货除了添麻烦当炮灰还有什么用?”
“我觉得他连第一关都过不了,就等着看好戏吧!”
“还是给新人一点面子,毕竟人家是小孩儿,你们做叔叔阿姨的怎么也要关怀一下。”
话说完,大家都不屑一声,翻了个白眼。
男生背对着海上黄昏,一步一步迈向他,周围的光晕萦绕在身旁,耀眼迷人。
木松能够感知到,其他人对这个男生的敬畏。
他们保持着一种看好戏的心态,又不敢表露出来。
为什么会害怕呢?
是因为有的人天生就过于耀眼吗?
生来就与众不同,有人陷入淤泥,就有人夺取所有光芒。
心跳随着他前近的步伐越来越沉重,越来越快,四肢完全无法动弹。
仿佛看到了死亡,又迎接了新生。
“你是新来的?”
男生站定在木松面前,薄唇微张,平静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我……”木松挣扎着内心,声音抑制在喉咙,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却能明显听到一阵阵压低地嘲笑声。
他那张可爱幼态的脸上泛着一层淡淡的红晕,犹如黄昏落在他的脸上。
男生挑了下眉,见他说不出话,反感地扫视一眼围观的人,嘲笑声骤然消失不见。
世界安静,比木松高了一个肩膀的男生抬起手,俯身将手指点在额头上,缓缓闭上眼睛。
风夹杂着潮水的气息抚过他的脸,发丝被撩起,闭上的双眼显露出来。
他的睫毛好长!
木松心里暗想,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语气里带着羡慕。
落在他额头上的手指没有任何温度,轻飘飘的,随时都能够抽走。
在他心里百感交集的时候,男生双眼睁开。
那双透明清澈的双眼将木松的脸装了进去,在风消失的一瞬间,他低哑微沉地声音轻轻落下:“小朋友,你走错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