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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盛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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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田纯也没有睡着,在床上辗转反侧,就在她实在受不了打算去找夏青栀的时候,宿舍门打开了,听到动静的她立马掀起被子盖在身上,装作自己睡着的样子,实际上仔细听着那一举一动。
她听见夏青栀在柜子里拿出了衣服,进了厕所后很快就传来了淅淅沥沥地水声。
田纯很想问她为什么会回来的那么晚,也很想知道她是不是生气了。
可她顾及到时间,还是没有在宿舍里问出来。
听着厕所里的水声,知道是夏青栀在里面,她第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但她没有料到,这一瞬间的心安太过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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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进来查看了一番,离开时还不忘看一眼站在木松边上的白狸,在所有人的眼中,他好看的过于逆天了。
出去后病房里很快恢复原有的气氛和安静。
田纯不知道哭了有多久,她的嗓子有些干涩:“第二天我就注意到了她的反常,她比以往更安静,见到男生就下意识躲避,也不想去上课。我问她怎么了,她什么都不肯说。”
对于夏青栀来说,她遭遇的那些很难向别人倾诉,哪怕是一直陪在身边的闺蜜。
木松的心随着她的声音在颤动,有一条生命正寄于他的身体里。
他感受到了夏青栀的心跳,她在回应田纯。
是因为在乎,所以才不敢说。
田纯嘴上还在忏悔着:“她是自杀的,就从学校天台上跳下来,幸运的是她没死,不幸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我去学校告发过李河石他们的恶行,但是学校不管,他们知道,不过不想把事情闹大,就把这当作是孩子间的打闹,就连自杀他们都能说出是学生学习压力太大,导致患有抑郁症,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把事情遮了过去。”
在这个世界上,生命比不过利益和名声,在所有施暴者,纵容者,以及旁观者的眼中,他们从来没意识到,一条生命因他们而消逝。
鲜花因时间而枯萎凋谢,也因采摘者让时间提前走到尽头。
黄昏永远挂在天边,时间不再流动,夏青栀的人生也开始静止。
田纯抚摸着她的手,抬起眼,黄昏晃着她的脸,“谢谢你们救了我。”
木松心跳加速,无法平息,他感受着那炙热的跳动,真诚地看着田纯说:“不是我们救得你,是夏青栀救得你。”
他感受到了,夏青栀想保护田纯的心。
在柜子里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
田纯身子怔住,那一闪而过的爱意在她心头落下,她快速眨了两下眼,垂眸苦笑道:“我就知道,她不会逃跑。”
亦如她一样,她们都不会逃跑,在彼此的心目中,爱对方胜过爱自己。
她早该明白的,夏青栀不善言辞。
脑海中还浮现出她们初次遇见时的模样。
那是个下雨的清晨,夏青栀手中拿着一朵刚摘下的栀子花细细闻着,上面还有留下的雨滴在流动,晶莹剔透。
田纯因为起晚了在学校里奔跑着,前面挡着的人移开,她恰好撞上了从另一边走来的夏青栀。
把她手中的栀子花撞掉在地上,沾上了泥泞,却还那么纯洁。
田纯脚步刹下车,一边弯腰一边道歉说:“对不起。”
她捡起地上的栀子花,不经意间闻到了上面散发出的香味,在雨中愈加清冽。
递出去的一瞬间,她眼中落入一朵洁白雨滴的栀子花,在阴沉的天空下绽放,娇艳动人,纯洁无暇,宛如冬日的月亮那么圣洁明媚。
田纯温柔忧伤地看着床上的女孩儿,她比初见时多了几分破碎感,像是一面漂亮干净的镜子被打破,又被人黏合了起来,镜子依然美,却变得伤痕累累。
“她在哭吗?”田纯哑声问道,没有指向性,仿佛在说一个不需要得到答案的问题。
“她在笑。”木松柔声回答。
语气里含杂出那份情冽和纯良来自于夏青栀,来自于那个含苞待放的雨天。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在黄昏消失前,田纯紧握住了女孩儿的手,嘴角勾起一个浅淡又明媚的笑容。
安静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儿似乎有了生机,她在接受阳光,接受温暖。
在那热情似火的夏天,一阵清风徐来,两个女孩儿手牵着手走在阳光下,迎着太阳走去。
手里拿着栀子花的女孩儿问道:“栀子花好看吗?”
握着女孩儿的那只手又紧了些,另一个女孩儿答道:“好看。”
拿着栀子花的女孩儿满足地笑了,她看着远处的天空,太阳快要落山了,在光亮刺眼的那一刻,握着她手的女孩儿眼里全是她。
木松心跳逐渐平静下来,夏青栀脱离他身体的那一刻,一束刺眼的光照亮了世界,朦胧所有悲伤。
他隐约看见,窗边有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儿朝着田纯走去,光消失的那瞬间,女孩儿温柔的抱住了她。
呼吸机运作的声音停止,世界消散在眼前,他没了意识,身体却不由自主朝旁边倒去,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短短的几秒时间里,他闻到了弥漫于阳光下的栀子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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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松意识苏醒的时候脑袋一阵阵抽疼,疼得他睁眼都感到疲惫。
不出意外,他又回到了那间休息室,刚刚发生的事像一场梦飘散于脑海,足以刻骨铭心。
看了一圈,发现休息室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情绪有些低落,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夏青栀事情的影响。
值得人反思的是,最终帮助受害者的竟然是受害者。
木松觉得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发现的这一点。
当看到田纯身体往后倒得时候,夏青栀悲伤激烈的情绪几乎完全占据了他的身体。
在他还没有做出反应的时候,夏青栀已经做出了决定。
夏青栀并不软弱,她很好的保护了她爱的人,很好的保护了田纯,她并没有逃跑。
“想什么呢?”突如其来地声音在休息室响起。
木松懵然扭头,见白狸站在墙边,双手抱胸,右腿膝盖微曲,几根细软的头发挡在他的眼前,朦胧不清。
他坦然说:“我在想夏青栀。”
话音落下,白狸眼里的情绪暗下去,意味不明地问道:“你喜欢她?”
“不是!”木松当即反驳,“我只是心疼她,还有田纯。”
休息室里的气氛开始变得怪异起来,白狸沉默不语,清冷的双眸看向木松。
木松被他盯得也觉得尴尬,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的感觉,最后只能强硬地扯开话题:“李河石那群人还会继续逍遥法外吗?”
比起好不容易从黄昏时分里出来,他更关心在剧情里还会不会有新的受害人出现。
施/暴者往往心理已经与常人不一样,早已经扭曲,他们很难吸取教训,反而会越发放肆,因为伤害别人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为了追求刺激和挑战权威。
他们往往见不得世界安宁!
白狸脸上看着毫不关心,淡淡地说:“系统会判定他是否有罪。”
“哦。”木松表示明白发出声音,终于放下心来。
他刚扭过头,忽然逼近的气息在他四周缠绕,由于两人在狭窄的柜子里贴身待过一段时间,他现在对白狸身上的气息格外敏感。
白狸一声不响的突然靠近,让木松身体瞬间僵硬,紧张地看着他说:“你要做什么?”
修长微凉的手指从额头滑到他的脸颊上,白狸弯着腰,凝视着坐在床上的少年,他脸上的每个表情都能够轻易捕捉到,看着很有趣。
他清楚地看见,木松的脸在他手指下迅速地红了起来,灼热的温度染上指尖,传递着那一瞬间乱了的心绪。
红透了的脸在白狸眼中太过稚嫩和青涩,像一朵正在等待采摘的百合花,令人垂涎欲滴,勾起心中的期盼。
木松整个人呆若木鸡,心跳早已乱了节奏,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上所有的力气全部聚集在一起,即将达到最高点。
在他就要破于心际,冲向天空时,耳边传来微慢醉人地声音,“小朋友,你的梦里为什么没有我?”
他像是在反问,又不在意答案,随性的无法捕捉到重点,也看不懂他的神情。
待风落下的时候,遍地的花草都随着一个方向摇摆,黄昏的光洒在路上,时间停止不前,岁月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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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休息室出来,外面似乎已经变了天。
木松注意到黄昏之境的人少了许多,甚至有的人刚进到脚下的光圈里,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团灰烬,飘散于空中,被一束光照亮后便再也看不见。
“系统开始惩罚违规者了!”一道中年音在身旁响起。
木松回过头,见到那位大叔独自一人坐在路边,神情涣散,脸色苍白无力,像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明明上一次见到他还不是这样的,看着也挺精神的,怎么一下变化这么大?
大叔没看他,却敏感的注意到了木松的视线,“我的精神力已经快没了,看来是走不到那扇大门前了。”
他的话里带着可惜,像是在给木松解释,又像是在自说自话,周围没一个人搭理他,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孤独的个体,他们连自己都顾不上,更别提去帮人了。
每一次进入黄昏时分都是在被索取生命。
很奇怪,明明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当感受到自己的时间正在不断缩短时,还是会产生留恋心理,未知是迷茫渴望的,人类对一切不明的事物都感到恐惧。
黄昏之境的时间是静止且永恒不变的,你永远看到的是波澜不惊的海面,和永不消逝的黄昏,盘旋交错的马路,无人居住的高楼里没有任何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