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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久别相逢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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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开始细数起北原飒的衣食起居,喜好厌恶起来。
忘忧一边听着,用心记在心里,一边感慨秋对北原飒的用心用情。
如今北原飒心思全在自己身上,不知她是否会有怨怼?
虽心有愧疚,可想到自己与阿飒也是兜兜转转才在一起,也是不舍放下他。
二人只说了一盏茶的功夫,便有管家带了几个管事来敲门。说是王上生辰将至,准备的事宜需与秋详做商讨。
忘忧有些歉意,这才想起,近日曾偶然听到府里侍从提起,过几日便是王上的逾弱冠生辰。
自己的生活与往常无异,却忘了秋不仅要护卫,还担着府中上下的繁杂事务。
秋一向是观察入微,又心细如尘的。见到忘忧面上的歉意,冲她笑了笑:“无妨。这几日府中事务是多了些。等忙过这阵,我再将你所想,都细细说与你听。”
说完,秋又亲送忘忧出了门。
看着忘忧离去的背影,秋的面上似是忧伤,似是释然:“主上,您终有相互倾心相知之人,日后便再不会孤独寂寞了罢。”
屋内还有府中大小事务等着处置,她并未过多伤怀,便转身回了屋子。
她不能做他相知相恋的人,却可以将他的生活起居、繁杂俗事处置好,令他生活少些烦忧。
忘忧回到寝殿,北原飒仍在沉睡。
她未扰他,静静看了他半晌,取了帷帽戴上,悄然退出殿,径直向着府门而去。
一路遇见的侍从侍卫对她都礼待有加,她也停步一一点头回应,心下知晓这些礼遇,都是他带来给她的,而自己能为他做的,实在微不足道。
在她即将出府之际,有人叫住了她,正是前次从孝子山上带伤回府时,为她安排小轿的管事。
管事一路小跑过来,在她面前站定,行了一个面见贵人时标准的请安礼:“忘忧姑娘好,您这是要出府?”
忘忧见他对自己如此真切,不似府中旁人般敷衍,正欲蹲下身去回礼,却被他急急制止。
他虚扶她一把,又飞快撤回手去:“忘忧姑娘不可,王爷早已吩咐您位同王妃,岂有给小人行礼的道理。”
忘忧后退半步,离他远了些,“王爷不过可怜忘忧”,说罢,她将话锋一转,“谢过管事前次为忘忧安排小轿回殿。”
“忘忧姑娘言重了,不过是分内之事。”
他继续开口:“王爷此前特意吩咐,忘忧姑娘若要出府,需得安排两人跟着”,说完,唤过角门处候着的两个身着便服的侍卫。
忘忧心下一暖,未料到北原飒连此等小事也替她做了安排。
她率先出了府,拐到人少的街道,去往珍馐斋。身后是两位紧跟着的高大侍卫。
待她从珍馐斋内出来,手中已然多了一个油皮纸包。
纸包内是各式花卉模样的糕点,模样栩栩如生,光见到就令人食指大动。
北原飒从前便爱这家的糕点,用他的话说,即便食之无味,见之已知不俗。
才走下斋前的几步阶梯,便听到一侧角落隐隐传来小孩的哭声。
身后的侍卫闪身到了她身前,神色严肃的盯着那处声响。
忘忧示意他俩无需过于紧张,此处位于正街,街上人来人往,不时还有官差巡视,不会轻易遇见歹人。
侍卫听了,也知她言之有理,却始终不敢过于松懈,与她一同朝哭声处看去。
阶梯一侧的根下,蹲坐着一个小小身影,是个垂髫小童,正张着嘴哇哇大哭。
穿一身豆绿色衣衫,料子并不打眼,却又低调不俗,不像穷苦人家用得起的。
往来行人无不侧目,却没有人上前询问。
忘忧扯下身侧系着的白色丝帕,向他递了过去。
指尖的丝帕隐隐有些花纹,那是她向春学着刺绣,绣上去的一支莲。
绣活生疏,好在对方只是个垂髫小童,并不会懂这些。
“你怎么了?别哭了。”
那小小身影并不理她,仍是哭得凄惨。
身侧一位侍卫声音大了起来:“我们姑娘跟你说话呢......”
他的下半句还在嘴里,就被忘忧摇头制止了。
忘忧轻叹一口气,将手中的糕点递了过去:“饿了吗?要不要吃一个?”
许是糕点的诱惑太大,垂髫小童渐渐止了哭声,抽泣着看了她许久,才奶声奶气开口:“父亲大人说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无事不可受陌生人突如其来的好意。”
忘忧微微一愣,未曾想到如此小的孩童,说起话来竟如此老成,如同大人一般。
她又想起许久之前,曾在她腹中,与她血脉相连的小生命来。
若他还在,她可不希望他在这样小的年纪,便说这样的话。
轻提嘴角,忘忧露出浅浅微笑:“你的父亲大人可知,另有一种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虽夸大了些,却是同样的意思。你这样小,该多想些美的、好的事物。”
说话间,似是忘了自己从前经历的种种劫难。
她将纸包拆开,露出令人垂涎的各色糕点来。
垂髫小童仍在犹豫,一只手伸了过来,又缩了回去。
忘忧见状,随意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咬了一口,慢慢咀嚼起来。
他这才放心下来,自她手上飞快的夺走一块,狼吞虎咽起来,与先前的拘谨模样判若两人。
眼见纸包空了,她面上有些无奈,未曾料到他饿得如此狠,竟将她买给阿飒的糕点都吃了个干净。
她吩咐侍从看好孩童,又折返回了珍馐斋里,不过片刻便走了出来,左右手各提了一只油皮纸包。
她将右手的油纸包,连同那块丝帕一同递给他:“既爱吃,便带着吃罢。眼泪和脸上的糕点屑也擦擦。”
垂髫小童也并不客气,抬手接了过来,用丝帕擦了泪痕,又胡乱擦了擦嘴,这才摆出一副正色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今日你既帮了本,本公子,我定好好奖赏你。”
他说起话来,也是架势十足,却与他稚嫩的面容不甚相配。
见忘忧只是垂眼静静看他,并无半分敬畏,他皱了皱眉,压下心底不满,继续开口:“这样罢,本公子今晨与父亲走失。你若能为我找到父亲,我定一并重谢于你。”
不知怎的,忘忧见着他小小的脸,竟觉得他眉宇间有些熟悉,令她没来由的,想让他改了这颐指气使的脾性。
她抬头,透过帷帽望了望天上的日头,料想时辰还早,阿飒应当还未醒来。
“不必重谢,若想我帮你去寻父亲,便该有求人的样子。你需请求我,也需向我致谢。”
“大胆!”忘忧话音刚落,他竟斥责了一声,声音虽是奶声奶气,气势却半分不减。
忘忧面上收了笑,面上恢复了不喜不悲的模样。
垂髫小童纵是隔了帷帽,也能察觉出她心底的不悦。
她最后看他一眼,转过身,正欲离去吓吓他。
才迈出一步,便被他扯住了衣摆。
不等她开口,他率先说了话:“姐姐,请你带我去找父亲。”
他低垂着头,说得别扭,她却知道他已尽了很大努力,不打算多为难他。
他却继续开口了:“若要道谢,我总得见到姐姐真容才行”,他指了指她的帷帽,帷幔垂下来,遮挡了二人绝大多数视线,“不然对着这帷幔道谢,算什么道理?”
帷帽下的她,重新恢复了浅浅的淡笑:“好,依你。”
她抬起双手,自眼前正中,将帷幔分别挑开至左右两侧,露出清秀小巧的脸庞来。
才只见了一眼,先生从前教过的那些诗句,便在他脑中次第冒了出来。
眉目如画,肤若凝脂,鼻若新荔,见之忘俗......
她看着他,身后几缕卷曲白发垂在胸前,耳畔、额前也垂下些碎发,都是如雪般的颜色。
垂髫小童一愣,从未见过她这样卷曲而雪白的发,未损去她半分容颜,反倒平添了些遗世独立之感,令人不敢亵渎。
她一身月白色长裙,与雪白卷曲的发相互映衬,似传说中月宫中走出的仙子。
她笑得浅浅淡淡,不细看几乎察觉不出。
他能从她温柔的眼神中察觉出善意,也能看出她面上的浅淡笑意。
他还未来得及道谢,她便已笃定地对他开口。
“我一定带你找到父亲。”
四人成行,顺着人多的官道一路寻去,寻了许久,垂髫小童始终未见到他的父亲。
忘忧又细细问了,得知二人走散的位置在一开阔宅院门前,门口一对高大石狮,很是威武雄壮。
众人遂又向着城中的石狮寻去,一处处寻下来,竟寻了十数家门口有石狮的人家,可都不是垂髫小童口中的那对石狮。
众人正欲今日暂且放弃,明日继续找寻时,垂髫小童突然惊喜的叫出了声:“在那,是那对石狮子。”
忘忧和身后侍从循着声音望去,竟不是别处,恰恰是北原王府门前。
垂髫小童口中威武雄壮的石狮,正是王府门前一左一右摆放的两只镇宅神兽,比忘忧都足足高出了半身。
王府门前有人往来行走,人却不多。
稀落的行人从眼前划过,她犹如被晴天霹雳击中般,震惊在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