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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时光轻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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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忘忧蹑手蹑脚的回到寝殿,却见北原飒醒了,正微笑看着她从门外进来。
她也报以微笑,坐在床榻边矮凳上,将头枕在手臂上看他。
“沐浴后在偏殿就寝便好,何苦再过来?我身上有伤,夜里睡得不踏实,反倒会让你睡不好。”
北原飒轻轻开口,伸手在她头上轻抚。
忘忧轻轻摇头:“我想陪着你。”
她继续开口:“阿飒。”
“我在”,他的声音有些慵懒。
她定定看着他,想让他明白自己的决心。
“阿飒,那日你遇刺伤重,我在廊下并不害怕。我哪也未去,是因我要快些得到消息。你若无事,我便好好陪着你。你若有事,我也得尽快追上你。”
北原飒轻抚在她发顶的手一顿,眼内闪了闪光。
她明明如此柔弱,却如此执着,执着得让他心疼。
她澄净的双眼里带着坚决,他知道她并未说笑。
北原飒将手抚上她的眉眼,言语里带着心疼,一遍一遍:“你怎么这么傻......”
他继续开口:“从小到大,从没有人如此真心待我,更没人与我说过这些。母后兄弟与我并不亲厚,身边伺候的人,或小心翼翼,或谄媚讨好,皆是碍于我的身份。”
“我曾以为一生便会这样过了,不会遇到真心待我的人,直到遇见了你。当年在军营中,你并不知我身份,却愿去而复返回来找我,我便开始倾心于你。后来在敌方...在你方军营再次相见,我本欲去杀你,报你窃我军机之仇。你却只身涉险救我。”
北原飒径自说着,忍不住在忘忧额上轻轻一吻:“当时你陪在他身边,满心满眼都是他,我虽不甘,却也只能离去。谁知兜兜转转,如今你陪伴的是我,满心满眼的人也是我。”
“如今,你竟愿与我生死相随吗?”
忘忧静静看他,认真的一字一句开口:“是,阿飒,如今我只愿陪在你身边,天上地下,生死相随。”
忘忧将手覆上他轻抚自己的手上,声音轻颤,想起了那日的险况:“所以日后再不要送走我,再不要离开我,好吗?”
“好。”
“天上地下,生死相随。”
北原飒看着忘忧的眼,语气温柔而坚定。
他不知自己是何时再入睡的。只知道醒来时,她在他床榻边睡着了,一只手趴在沿上枕着头,另一只手则半伸进被子里,握着他的手。
他仔细看着她熟睡的模样,看她入如黛的细眉,看她纤长睫毛下的阴影,看她脸上细软的毫毛。
她在睡梦中轻咳一声,他急忙用空出的左手,取过床榻的软毯,以一种不甚舒服的别扭姿势,将毛毯轻披在她身后,被她握住的右手始终不敢多动。
他如此小心翼翼,生怕打搅了她的好眠,却被殿外不长眼的医官打破。
“王爷,小人来为您换药。”
听到声响,忘忧幽幽醒来,双眼迷蒙地看向他:“阿飒,你醒了?”
他只得收敛起脸上的怒气,换上柔和的笑:“刚醒,你再睡会?”
她摇摇头,直起身来,将他也扶坐起来,褪去他身上衣衫,露出周身的纱布来。手下动作未听,嘴里也在念叨:“换药要紧。”
他只得沉声让医官进了殿。
医官只感觉进了寝殿后,飒亲王犀利的眼神便定在他身上。
他大气不敢出,只能眼观鼻鼻观心,伸手去解飒亲王身上缠绕的纱布。
北原飒拉过立在医官身旁的忘忧,不让她凑近看他的伤。
他笑得温柔,说得也随意:“没什么好看的。”
忘忧神色认真,对着他开口:“阿飒,我要看,让我看看你的伤。”
二人盯着彼此对峙了半晌,北原飒终于叹了气,不再阻止她。
随着医官将绷带一一解开,他背后的伤渐渐露了出来。
明明种成蛊毒的身子,伤痕愈合得极快,明明是几日前的伤,他后背刀斧劈砍的伤口却依然狰狞。
有横向划过的伤,竖向劈砍的伤,向内猛刺的伤......
最骇人的,是一道从左肩直直划拉至右腰的伤,伤口极大极深。
她知道那道骇人的伤。
她记得当时阿飒将她推出酒楼门外时,他背后的刺客高高举起的刀。那把刀正是挥砍在他的左肩,又一路向下重划到右腰的位置。
他当时身体一顿,并未理会,只冲着她大喊:“快走”,随即决绝地关上了门。
“姑娘,忘忧姑娘......”
恍惚间有人在叫她,她拉回思绪,是医官在叫她。
“姑娘可否为飒亲王撒上伤药,小人来包扎?”医官问道。
“好。”
忘忧接过医官手中的药瓶,为北原飒背后的伤口细细撒上伤药。
纵横交错的伤痕看得忘忧心惊胆战,拿着伤药的手竟酥软无力,慢慢颤抖起来,她只得以两只手来稳住。
伤药倾洒在他后背、双腿大大小小数十个伤口上,几乎看不见多少完整的皮肤。
他得有多疼......
她知道这些伤在他身上会愈合。伤痕会变浅、变淡,直至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在他身上。
可她如今见了这些伤,这些他为她扛的伤,她便再不会忘。
忘忧不知医官是何时包扎完伤口,何时离开的,直到北原飒的手拉住她的,将她拉近身边,她才拉回思绪。
“好了,别难过了,我已无碍了”,他笑着开口。
忘忧静静看着他,好一会才开口,只短短几个字就已凝噎,声音也嘶哑颤抖起来:“阿飒,疼吗?”
北原飒眼神柔和,轻轻安抚着她:“不疼了。”
忘忧靠近她,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口:“阿飒,等你好了,将我送去习武罢。我听说宫中在城郊有个死士训练营,训练起来卓有成效,几月即可脱胎换骨。便送我去那,可好?”
北原飒微微皱了皱眉,那死士营素以训练狠辣而闻名,所训死士忠心耿耿,手段残忍狠绝。一直以来颇得宫中器重,也多为氏族大家挑选死士的最佳所在。
可他却并不愿忘忧去那处受苦。
“若想习武不必非去那。日后我慢慢教你,或者让春、夏、秋、冬她们教你,都成。”
北原飒抬手,将遮挡在她眼前的白色碎发轻轻挽至耳后。
她摇摇头:“我想快些学成。日后再遇险境,可以成为你的左膀右臂,与你共同杀敌,而不是只会连累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护她,他将她推出门外,他为她挡住身后刺客,以及他背后数不清的伤口,这些画面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傻瓜,你是忘忧,护你我心甘情愿。都过去了,别再想了。”
北原飒伸手覆上了她哀伤的眉眼。
忘忧未说话,只偶尔在她掌下眨眨双眼,令他掌心痒痒的。
“阿飒,你答应我罢。”
他仍不愿:“莫去那。那,那不好,来日方长,你慢慢练,我自有暗卫护卫。”
她摇摇头,她只有两年时间,日子并不长。
她坚持着:“答应我罢。”
他少见她如此执着于一件事,叹了口气:“非去不可?”
“是,非去不可”,她的语气坚定。
“好罢”,北原飒终是拿她无可奈何,心下了然她虽柔弱,决定了的事却轻易不会改变,“若受不住,随时停了。”
“好”,忘忧轻轻回答。
瞧见他嘴唇起了皮,想到自己一直未喂他喝水,她才在心中大骂自己没眼力。
急匆匆起身,走到桌旁倒了杯茶,返回来将杯沿放在他唇下,细致喂他喝了水。
“阿飒,我未曾好好照顾过人,很多考虑不到,你想要什么告知我,我努力来做”,她的口吻有些自责。
“好”,他微笑起来,轻轻回答。
“渴了要告知我,不能像刚才那般忍着。”
她看了看他的嘴,起皮的位置稍稍湿润些了。
“好”,他仍笑着。
“想吃什么告知我,我找人去做。身体有不适更要告知我,切不能大意......”,她一一细细说着。
“好”,他笑容满面。
他喜欢听她絮叨,喜欢她在自己眼前,满心信赖不设防的样子。
“不能只答应着,要做到,知道吗?”她最后叮嘱一句。
他看着她认真的样子,轻笑出声:“好。”
她凑近开口:“那现在你想要什么?”
“什么都可?”他有心逗她。
“嗯”,她认真点头。
他眉眼含笑,倾身向她倒来:“可否一亲姑娘芳泽?”
她微微一愣,未料到会是这个要求。
只一瞬过后,她轻轻点点头,主动覆上他的唇,学着他吻她的样子,在他唇上细细舔舐,伸出舌向他唇齿间探去......
他未曾料到忘忧会如此主动,恍惚了一会后,眼中带着喜悦,与她认真亲吻起来。
半晌过后,她才慢慢离开他的唇,努力调整紊乱的气息。
他宠溺看着她,手指自她发间轻轻掠过。
二人不再说话,只静静看着彼此,眼里都是对方的身影。
往后数日,忘忧一直贴身照顾北原飒。
与他用膳,为他换药擦洗,陪他下棋解闷,同他细细聊起各自小时候的趣事。
直到他午间熟睡,她才会蹑手蹑脚出殿,向着秋的小院快步走去。
一路上遇着的侍女侍从无不停下脚步,向着忘忧俯首作揖:“忘忧姑娘好”。
她虽不适应,却也无法拒绝,只一一轻轻点头,算作答复。
她来到秋的房门外,轻叩两声。
房门打开,露出秋带笑的脸来:“来了?进来罢。”
二人在桌前落座,秋从壶中斟好茶,递给她:“先喝点茶,我再细与你说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