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毒发 ...
-
待月魄走后又等了半晌,顾行久和叶寻方才跳窗从屋后离去。
直到踏入竹潇苑竹林之中,顾行久方才觉得安心了几分,他轻声在叶寻身旁说道:“你说花月楼那日下毒之人,会不会也是朱初辰?”
叶寻摇头:“那人身手不在我之下,不是谷中人。”
顾行久默然看着他,却见他却丝毫没有张狂之色,叹了口气:“那就是我仇家众多,只是这朱初辰,我究竟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
叶寻脚步声顿住,侧头看向他:“少谷主和她,有指腹为婚的娃娃亲。”
“……”
见顾行久半晌没有回应,叶寻接着淡淡说道:“只是朱初辰一直不愿,屡次向谷主请求取消婚约。”
顾行久心中已是惊涛骇浪,这可不兴娶啊。
不过以他之前的盛名,搁谁也不愿嫁吧:“咳……那这婚约为何一直没有取消?”
“夫人不同意。”叶寻跟在他身后,踏出的脚步竟与他一一重合。
岑夫人?顾行久心有疑虑,还欲再问,却发觉二人已经走出竹林。
远远见着院落正中的石桌旁,端坐着一个衣着雍容的妇人,朱钗银钿,芙蓉肤色,一派华贵之气。
瞧见他二人走来,岑夫人面色方才柔和下来,站起身时脸上已带上温和笑意,朝他招了招手道:“行久,来,让娘看看。”
顾行久一顿,他天生对异常的热情怀有一种恐惧。
但还是笑着应了,任由她抓着手牵至屋内,门关上时一瞥间看见那抹玄色身影巍然立在门外。
“娘,竹潇苑里比谷中要冷上不少,您不必亲自过来。”
他话音弗落,便看见了稳稳放在桌上的红木食盒,唇角的笑容凝住。
只是岑夫人正转身将食盒打开,一一将碗碟在桌上布好,未察觉他异色:“娘也是难得才来一趟,你爹也真是的,非得让你住在这,我儿哪里尝过这苦日子。”
顾行久依旧站在原地,一点也不想随她坐到桌旁:“其实竹潇苑倒也还好,虽没有谷中气派,但胜在清净一些。”
他心思电转,想着是否要将下毒一事坦诚告知,幸而岑夫人下一句话直接打消了他的念头。
“清净有什么好,好不容易都在谷里,你和初辰还两头见不着,倒是和那个叶寻日日待在一块。”
岑夫人说到此处面色瞬间冷了不少,只一息之间目光又温和下来看着他:“你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坐着,尝尝娘吩咐给你做的糕点,都是你爱吃的。”
顾行久心中颇不情愿,但还是老实在离碗碟较远的那一侧坐下了。
岑夫人却将碟子往他身前推了推:“你今日和叶寻,去了哪里?”
“去帮云长老打理他那些药田,灵药确实好,只是照顾起来有些麻烦,一不小心还把袖子扯破了。”他脸色无虞,笑着扬了扬袖口。
“你呀,还是离他远一些,之前你要留他在谷中当你的随侍娘就不同意,一个一心想要把你从少谷主位置上拉下来的人,怎么可能会忠心护你。”
岑夫人正色说着:“况且你中毒一事,你父亲已经仔细调查过了,那日接近花月楼的高手,也就他一人,怎么会有人能越过他朝你下毒,这件事必定有蹊跷。”
顾行久讪笑一声:“娘,这不是还未查清吗,我们可不能随随便便就给别人定罪。”
岑夫人睨了他一眼,笑道:“你这脾性倒真是改了不少,若是从前,早就将叶寻关在秘狱里拷打了。”
顾行久有的时候真忍不住想,若从前他是这样的人,这毒中的倒也有几分活该。
“好了,你也累了一天了,来,吃点东西。”岑夫人目光温柔地将手中玉箸递给他。
顾行久指尖一颤,手已经下意识动作将筷子接了过来。
可就在这一刹那间,心口熟悉的灼烧燃起,顺着五脏六腑犹如烈焰般爬升,喉头又汹涌而起一股腥甜,这次痛感来的又快又狠,他死死拧着胸口衣物,白皙手掌上的青色血管犹如藤蔓般升起。
“咳...咳!”他猛地咳嗽几声,一些鲜血从他捂着嘴的指尖流出。
岑夫人这才回过神,仓皇几步走上前扶着他,急声朝外喊道:“来人,快来人!”
只一瞬,竹门重重撞在墙壁上,叶寻扶着顾行久双手探着他的鼻息,修长双手动作极快点了他周身几个穴道。
顾行久模糊间只觉身上有股清冽气流通体游走,似在压制这心口灼热,他心下一动,下意识贴近了这清流的来源。
叶寻顺势将他抱紧,手中仍不断往他体内输着内力,声色冷厉问道:“他可吃了这桌上糕点?”
岑夫人眸光中一闪而过慌乱之色:“还、还没有。”她对上叶寻冰冷目光,又惶然移开,落在那糕点上,怔愣看着。
“都让开,让老夫看看。”说话间云长老和顾恂风皆已赶到,老人健步如飞赶到近前,从叶寻手里接过顾行久,从容在他胸口几处穴道扎入银针,慢慢引出些黑血来。
岑夫人浑身颤抖不停,虚虚靠在顾恂风身上抬头看着他:“夫君,行久他这是……怎么了?”
顾恂风掩去了目光中的焦急之色,垂眸看着怀中夫人,温声道:“行久身上还有些余毒未消,再给云长老些时日,就能治好了。”
岑夫人这才神色一松:“能治好,真的能治好么?”
她焦急目光又紧盯着云长老施针的手。
“云长老医术高超,自然可以,夫人你受了惊吓,先回去歇着吧。”他细语安慰着,一边吩咐左右侍女将岑夫人搀扶着。
兴许真的是吓得狠了,岑夫人只顺着他的话讷讷点头,由人搀着离去了。
待她走远,顾恂风方才靠近问道:“怎么样了?”
云长老再次将引出的黑血擦去,伸手搭在顾行久脉搏上,肃然危坐,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只是暂时稳住了。”
“长老,你的那位好友,可有消息?”顾恂风手已不自觉握紧。
“我听闻他最近出现在越都附近,但具体在何处……”云长老半眯双目思索着。
“云长老,我可以派出大批人手前去寻找,只需您告知我他的……”
“断然不可!”云长老厉声打断他,沉静目光凝视着顾恂风让他冷静了一些:“他这个人最讨厌世事纷杂扰他清闲,若是不相熟的人贸然前去寻找,只能让他退避三舍归隐深山,到时候再要找人,可就难了。”
顾恂风被他喝止,也恢复了沉着之色,点头应和道:“既然如此,那就先稳住行久身上的毒性,至少别让他这么,”他目色不忍地扫过地上这些斑斓血迹:“这么痛苦”
云长老一手抚过长须,目光中带着几分赏识之意看向叶寻:“方才倒是这小子眼疾手快,给行久输了些相抵内力,争取了些时间。”
顾恂风神色复杂看向叶寻,见他兀自静立在一旁,心下一叹,只道是世事弄人:“叶寻,待行久好了,你若是想,再拜入我绝风谷为弟子罢。”
叶寻身形一顿,向前一步对顾恂风行礼:“谷主,无论是侍从还是弟子,属下都愿能长伴少谷主左右。”
“咳……”
一声轻咳传来,顾行久悠悠转醒,鼻腔间传来的血腥味让他忍不住皱起眉,这大概是发作得最厉害的一次,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有几分迷茫看着神色严峻的几人。
“有水么?”他嗓子低哑,沾着血的苍白唇间却染上笑意,像是雪地里绽开的红梅,明亮灿然。
***
午夜时分,云遮薄月,江面上雾若轻纱。
男子修长挺拔的背影伫立江边背手站着,淙淙江水映照着他漆黑如墨身影,几许夜风拂起他紧束在脑后的墨发。
“越都可有消息?”他倏地出声,低沉清冷的声音十分悦耳,可在此刻他身后跪着的几个黑袍人耳中听来,却带着几分可怖。
几人跪趴在地,脸朝着地面微微侧头交换了一下眼神,终是前方为首一人略抬起脸,黑袍深帽遮去了半边面容,月光下只依稀可见一双潋滟美目热忱看着前方的人:“阁主,已查到是在明灭山附近。”
“他有察觉么?”
“应当没有,我们的人行事十分小心,只是那毒来得急,若是半月后凤鸣还没有出现,只怕那几名弟子……”
前方人缓缓转身,扔下一个宅口瓷瓶:“这是解药,半月之后还未找到,给他们服下,断其经脉,赶出阁去。”
跪地之人蓦然抬头,露出一张倾城绝艳面容,凤目漾动凝视着身前人,身子不自觉前倾了些:“阁主,您的眼睛……请让属下易容伴在您身侧!”
叶寻并未说话,只是众人皆感觉周身仿若又更森冷了几分,霎时无人再敢出声。
“那几个山贼,是谁找来的?”他语气稀疏平常,浅浅淡淡,可跪地其中一人听完身姿却已抖若筛糠。
那人脸上冷汗簌簌落下,往前爬了几步:“是属下心急,想逼杜若出手,谁知那顾行久阴差阳错在酒楼里。”
听到这个名字叶寻指尖一动,一息之间已经闪身来到那人身边,半蹲下来,冰凉手指轻搭在他喉结处:“心急,还是太蠢?”
“是属下愚蠢!”他半分不敢动,惶恐双眼不时扫向脖颈间的手。
叶寻渐渐收力,随着清脆咯哒一声,手中人的尸体无力垂倒在一边。
众人皆是骇然,头又低下了几分。
他垂眸擦拭了一下双手,复又站起:“沧澜门让明昊接手,今后谁若是还敢擅自出手,就去幽冥殿里待上几日再死。”
几人似乎对幽冥殿怀着极大的恐惧,齐齐对视一眼,惶恐应了。
片刻后再抬头看,却发现眼前人早已似鬼魅般消失在夜风中。
“把尸体化了。”女声冷冷命令道,一双凤目流连看向叶寻方才离去的方向。
有人应声往尸体上倒了些液体,霎时间传来的皮肉烧焦味道让几人都皱起了眉。
又有一人打破沉默,声音中却还有几分瑟缩之意:“阁主方才提到幽冥殿,不会是真的吧?”
女声冷哼出声:“幽冥殿,可是要留给顾行久和凤都那位好好享受的,怎么会轮到我们。”
几人对视一眼,唇角竟都泛起些森森笑意,在暗黑夜中犹如噬人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