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辨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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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含芳园附近，低矮黑暗的杂物间内。
韦初妍叫出了惨厉的杀猪声，尖叫声传出来，把在附近的所有人吓得齐齐心颤。
一名婢女守在门口，面色古怪，示意不让靠近。
韦初妍正全身上下、不着寸缕，在里面发疯地嚎。
为了刺激她，沈嘉依还吩咐办差的嬷嬷，将一对男子的足袜塞在她手里，让她醒来就有不一样的心情。
嬷嬷动作麻利，从王府后门进来，在小路上守着韦初妍，将人虏到杂物间后，动作麻利地剥光她的衣裳，最后拉上门，顺着常承宁给她指的道路跑了。
然后，常承宁便来提醒成王开席。
众人虽未进去，但韦初妍的痛喊意味着什么，人人心知肚明。
成王暗呼糟糕，在他府上出了这种意外，让韦相怎么想？今后韦家对他的态度又会如何转变？
最冤枉的是，他压根就没请韦初妍！
裴纆留在堂上，表情始终淡漠疏离，其实是在等众人的消息。
不久后，神色各异的宾客们纷纷回来，一个熟悉的矮小身影参杂其间，他凝眉望去。
表弟？
他是何时来的？跟谁一起？
裴纆觉得十分不对劲。
沈嘉依换上男装，在人群中窜来窜去，给大家有声有色地细讲她发现杂物间不对后，推门进去时的场景。
“地上全是衣裳，亵衣亵裤都乱扔，露出白花花的女儿身，手里还捏着一双弹墨袜！”
听者双眼一亮，“哇！”地喊出声，弹墨袜不是男子穿的吗？！
韦家姑娘那么放得开的吗？这文臣之首的家教也不怎么样啊。
成王拧眉，盯着沈嘉依笑得前仰后合的猴样，十分闹心，走过去问：“请问阁下是？”
沈嘉依求救地看向表兄，拱手规规矩矩地对成王行礼：“在下是裴世子的表弟，甘州顾侯之子，顾桁之。”
见成王望过来，裴纆不得不走近前解释：“殿下，表弟顽劣，自小在西北长大，无名师指教，失礼处，还请殿下勿怪。”
成王点点头，纵使此人不说，韦家孙女在他府上丢了清白的事，也是瞒不住的。
他勉强应道：“无碍，还请令弟顾及女儿家名誉，莫再胡言乱语。”
裴纆警告地看向表弟，燃起几分怒气。
沈嘉依耸耸肩膀，捂住嘴巴，与众人用眼神交流。
裴纆将她拉到半边，审问：“不是说你娘叫你，今日不来的吗？你何时到王府的？”
沈嘉依睁大无辜的黑亮眼：“我娘叫我送东西给姨母，我送完就来王府寻表兄了。”
裴纆狐疑半天，最后指了指她脑门心：“不想惹祸就闭嘴，韦家肯定不会对此事善罢甘休，莫要自引祸水上身！”
沈嘉依听话地抿起嘴，拉成一条直线，矫揉地对他眯眼、讨好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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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京城中的大街小巷，关于韦家孙女的传言日益喧嚣，那些吃饱没事干的王孙贵妇、商户白衣们，已经把韦家的名声当成了下酒菜，嚼得咔嘣脆。
“出事的那位可是韦相嫡亲的孙女！”
“可不是吗？我家二郎也去给成王贺寿，他亲眼看见奸夫光着身子跑掉的！”
“那么刺激？！早知道，我就随夫君去成王府了！错过看好戏！”
“韦家以家风严格著称，如今居然出了个破身子的闺阁女。”
传闻有鼻子有眼，与沈嘉依后来在宾客中的添油加醋不无关系，这招真是又狠又贱，可若不这样，也治不了韦初妍这样的毒蝎之人。
韦初妍原本还心存幻想，哪怕给成王做侧妃，只要能与明佑泽共度良宵，她也愿意。
可如今，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黄花闺女被人当成淫/娃荡/妇，回府后气得她又昏倒了好几次。
弄得她连成王侧妃的位置也够不着了！
韦家最近几日关门闭户，阖府戒严，正拿主意应对。
刚出了王嬷嬷的事，皇后怪罪下来，韦家才赔了二十万两银子修缮鸾凤宫，这个节骨眼又折进去一位嫡孙女，再不积极弥补的话，怕真要坏事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韦家焉能不知。
几天后，那日参加生辰宴的所有宾客，都收到了韦府的邀请函，名为赏桂做诗，实则是韦家独树一帜，路子清奇，为韦初妍举办的完璧辨真会！
既然人人都传韦家嫡孙女与人苟合，那就只有当面锣对面鼓，将谣言击破。
韦家请旨，从宫里请来了十位有经验的嬷嬷，又从民间邀请了十名稳婆，为韦初妍验身，当众宣布结果。
沈嘉依震惊得嘴都合不拢。
她昨日收到帖子后还犹豫了许久，直到今日一来，见识了韦家设的场面后，才知道这趟没有白来！自己竟差点错失好戏！
以前竟不知有如此多种办法可鉴定完璧之身！
闺房中，先是宫里来的嬷嬷们，一个个用老辣精刮的眼神，轮流围着赤身的韦初妍检查，看她的体貌器官，连眉毛都一根根细看后，得出官方结论如下：
“经查验，韦氏有威无媚、行不动尘、无肩有背，且一笑藏齿，行立如龟，以上。俱可断鉴韦氏为完璧之身。”，专业得令人难以置信。
然后由民间的稳婆们上场，照传统办法，继续检查。
先刺破手指，滴血于水中，若血凝如珠，滴入水中不散，便为完璧。
韦初妍依言滴血，众人验过后点头。
又有一名稳婆抬来火盆，将点燃带灰的纸，吹向韦初妍的鼻子，若她非完璧，则从下腹部打出的喷嚏就能卷起火盆里的灰，使灰飞散。
韦初妍呛出的喷嚏很微弱，稳婆们面色更悦，纷纷称是。
最后瑟瑟发抖的韦初妍被允准穿上衣裳，与嬷嬷和稳婆等人来到众人面前。
今日请来的宾客，女客都集中于此处看鉴定结果，男客都在外面喝酒吟诗。
沈嘉依抢了个前排好位置，她开启的好戏，由韦家继续发挥，演完了下半场，已经千值万值了！
黑澄澄的眼睛连眨都舍不得眨，她伸长脖子，去看宫里来的老嬷嬷们写下的评语，看完大受震撼！
心中来回背诵数遍后，她看着满脸通红的韦初妍被众星拱月围在中央，梨花带雨，一副我见犹怜的委屈模样，不免暗自乍舌，韦家手段的确狠辣，连这种办法都想得到！
然后，一名精光外露的稳婆来到众人面前，手里拿着个细白瓷罐，里面装着些死红色、半干半凝的物体，开口说道：
“我等已在内室验过小姐，结论一致，小姐为完璧之身，如今还有一法，可当场让众人观摩。”
所有人引颈待看。
稳婆不慌不忙地举起手中瓷罐，用售后有保证的十足底气说道：
“此物乃‘秦始皇识妃操守方’，成份为蜜陀僧、乾胭脂、朱砂，三种药材研成细末，混合调制，再加上蝙幅血，此物滴于女子身上，若非处子，则颜色立即消散，若为处子，则色泽鲜艳，经久不退。”
说完，示意韦初妍拉开袖子，将此物滴在她小臂上，片刻之后，艳如血滴，示于人前。
众人发出恍然惊呼，韦家孙女确是处子无疑！
回想此前的谣言差点杀人于无形，皆心有不忍，纷纷出言安慰韦家人。
“韦姑娘受苦了，今日回去后，必将真实情况告知身边人，遏制流言传播。”，一名面带慈相的贵妇携起韦初妍的手，很认真地保证。
“女子名节如同性命，岂容他人践踏，韦姑娘放心，我等一定替你澄清，再有胡乱嚼舌的，让我听见，定打烂他的嘴！”，一位年轻贵女同情她的遭遇，也出言，安韦家的心。
“说得对，若无今日鉴定大会，嬷嬷和稳婆们凭借经验和办法为韦姑娘澄清，岂不要了清白之人的性命？！”
“造谣者居心之毒，可以想见！”
“韦姑娘，别哭了。”
安慰声如潮水，起伏在耳边，韦初妍终于自证完璧，流下了喜悦而羞耻的泪水。
等这个消息传到成王耳中，她是否有翻身的机会？
她是清白的啊。
不知为何，沈嘉依突然不由自主地鼓了鼓掌，对韦初妍不忍直视地摇摇头，那满脸鳄鱼的假好人模样，仿佛她已经忘了这事是自己干的。
而韦初妍投向她的目光，也是那么的虚弱可怜，全无曾经的强烈敌意。
诡异至极。
所有人反应过来后，紧跟着也“啪啪啪”鼓起了掌。
在无数赞许的认同中，沈嘉依简直不知身在何处。
荒谬的，永远作为经典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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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日未与父亲好好说话，沈嘉依今日回到王府，准备尽尽孝心。
沈诺忙了月余，已与朝廷争取达成了准备与西戎大战的意向，接下来便是军需物资的筹措，这些事交给中枢和户部的官员去办，他便在府中闲下来，想到了女儿。
那日女儿拒绝了太医院首的诊治，他万分可惜，心里有话梗着。
正好沈嘉依带着亲自做的点心，来主院孝敬他。
将弄玉筑的桂花摘下后，洗净腌制桂花糖，今日做成藕粉桂花糕，香甜软糯，十分可口。
做好后，她想让爹爹立刻尝到，便端了来。
“媔媔，这阵子爹爹太忙，你在府中一切可好？出去可有受委屈？”
沈诺担心，争强好胜的女儿被传摔坏了脑子，在外面会受到磋磨。
沈嘉依摇摇头，轻描淡写：“爹爹放心，我出门都带着弓箭。”
沈诺欲言又止。
女儿的弓是他特制的，用的是比铁还硬的紫檀木制成，弓身轻便，原是为她防身，可这京城贵人众多，他总担心女儿会防卫过当。。。。。。
要知道媔媔在西北，虽箭术不精，但也能射死野兔狐狸，到了京城，媔媔在那群世家贵女中，身手已是超群的了，要是她收拾谁失了分寸，真的一箭射死谁，那。。。。。。
“你一个女娃，成天带着弓箭不好看，爹爹给你派十个军士做护卫，确保安全即可。”
沈嘉依无所谓地应了，她用得着怕京里那些纨绔吗？
“爹爹快尝一口，女儿做的点心，可还合您心意？”，她端着白磁碟，催促道。
沈诺开怀地拣了一块，送入口中，边吃边满足地赞道：“极好、极好！”
这时老管事走到门外，回禀道：“大小姐，韦相家的孙女来了，老奴正让她在花厅喝茶。”
沈嘉依诧异，韦初妍脑子是不是有病？
完璧辨真大会的阴影，让她眼角一抽：“知道了，我这就去。”
沈诺听说是韦家的人，忙嘱咐道：“好生招待，人家既来了，便以礼相待。”
沈嘉依嘟起嘴，咕哝着，离开了院子。
小花厅中，木架上摆着开成团簇的碗大菊花，颜色缤纷，寒菊抱香，韦初妍一身碧色夹棉襦裙，于西首客座，呆坐木然，表情无动于衷。
“何事找我？”，沈嘉依从百宝架下方留出的月洞门中进来。
韦初妍嘴唇翕动，并未立即回答。
沈嘉依站在木架旁拨弄那盆金黄色的点绛唇，半响，没听她说话，只得不耐地转回头，对着她。
韦初妍再三踌躇后，终于还是说了：“沈妹妹，你可愿意，与我共侍一夫？”
沈嘉依心里一突，管不住腔子里一颗心脏狂跳。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辨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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