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打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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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媔媔，都是爹爹不好。”
“我家媔媔为何还不醒来？大夫，你可是再三担保过无事的。”
“如今这般晕厥，到底该作何是好？”
沈诺焦急不堪的声音像铁锤，一下下敲打在军中大夫的耳朵边，惹得对方太阳穴突突直跳。
“王爷莫急，令爱脉象正常，腿上的擦伤无碍，后脑的肿块也已消散，应是。。。。。。应许是。。。。。。”。大夫看着沈诺威严的黑面孔，一紧张，话说得难免结巴起来。
“应是怎样？你说！”，捧在心尖的女儿躺在塌上已有数日，此刻苍白的脸上似乎还有些愁容满面，沈诺的耐心几欲告罄，提高了音量。
“在下担保小女君不久、不！马上会醒！”，大夫被他一逼，咬牙说出相当于赌命的话。
明明一切无碍，怎么就总躺着不醒呢？大夫的内心暗自祈求上苍，伸手去掐沈嘉依的人中。
“作甚！”，沈诺低声喝止，他的心肝肉，岂能让人随意伸手！
沈嘉依适时睁开双眼。
“媔媔！好女儿，吓死爹爹了。”，沈诺眼神立即转为柔和，眼眶忍不住变红。
沈嘉依凝视着床帐顶部的白色鹿葱花纹，眼神发空，神识像被冻住。
“不对，媔媔，你快看爹爹啊！”
“大夫，过来！”
大夫刚喘了口长气，听他一唤，忙从身后凑到床沿边，左右仔细察看后，也发觉沈嘉依的模样不太对劲儿。
“小女君，这位是你什么人？”，大夫颤着声线，抬手指向沈诺，问她。
沈嘉依的耳膜上仍旧黏着那句不阴不阳的嗓音：“放箭！”，接着所有甲士冲她父女百箭齐发。
亲眼见到爹爹中箭的痛彻心扉、与穿透她身体的疼痛感紧跟着袭来。
她心口被血气一涌，小鹿般迷蒙的双眼睁得更大更圆。
“媔媔，你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都怪爹爹没看好你，让你从马背上摔下来。。。。。。”，沈诺还在叨叨。
沈嘉依听若未闻，以为她随爹爹来到了地府。
那青溪和菱碧呢？她们可有跟来？
她兀自又将眼睛闭上，自然卷曲的鸦睫似两把小巧的羽扇，在明黄灯光下覆盖出一片跳动的青影。
“怎么眼睛又闭上了？大夫，你到是说些章程出来啊？”
“姑娘晕了两日，许是腹中饥饿，无力再睁眼说话，我这就去弄点吃的来。”，此时，大夫身后的青溪不免跟着瞎猜一通，用眼神询问沈诺的意见。
沈诺恍然，点头道：“对！对！赶快去，弄点容易吃的来！”
众人身后的菱碧听完，一跺脚：“我这就去熬燕窝粥！”
粥送来后，却撬不开嘴，晶莹剔透的燕窝顺着嘴角流进领口。
现在她的模样是，阖目闭嘴，由青溪扶着，菱碧喂食，二人差点愁哭。
沈诺望着旁边无计可施的大夫，气得直磨牙，忽然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什么。
“去取新鲜的紫葡萄，最甜的那种，媔媔爱吃！”
沈嘉依喉头一动，缓缓掀开眼帘。
还是爹爹号得准她的脉。
她默默地想，就算到了地府，能吃上自己喜欢的食物，也还算不错。
紫葡萄被淘洗得干净油亮，连着皮一道，终于喂进了沈嘉依的嘴里。这种吃法是她自小便习惯的，紫色外皮带有浓烈的涩味，她很是爱嚼。
眼神依旧空无一物，紫红的汁液垂落在嘴角，青溪捏着绣红牡丹的白色丝帕，认真替她擦净。
沈诺的神经稍微松缓下来，吩咐大夫：“去熬点鸡汤来，里面放上大把的葡萄干，媔媔爱吃。”
大夫连忙领命退下，去厨房交待做事了。
趁着吃葡萄，青溪手快地往她嘴里塞了两勺燕窝。
沈嘉依尝到不对，垮起了脸。
“噢，是我喂错了，继续吃葡萄好不好？”，青溪讨好地问她。
沈嘉依不出声，将口中的燕窝吞了下去，跟着深吸一口气，靠在床头，然后又闭上眼。
接下来，前方是不是还有刀山油锅，黑白无常等着？
她耐着性子等了又等。
直到加了三色葡萄干的黄油鸡汤，热气腾腾地端到鼻子底下，她才被香气吸引，睁开眼。
这道汤里的葡萄干吃起来，青的微酸带甜，黑的口感如蜜，紫的一咬、满口玫瑰清香。
她喝下大半碗，还顺带吃了几口鸡腿肉，最后全身温暖熨帖，瞌睡再次袭来。
又睡了一个整觉，第二日早晨，沈嘉依还是没看到阎王和判官。
她开始重新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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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沈嘉依日日都在想事。
自醒来后，爹爹每日早晚都来看她，当父女二人独处时，铁血无情的王爷会对女儿说很多心里话。
“媔媔啊，你娘八年前扔下咱们俩，先去天上了，要不是爹爹当这个边境王爷，你娘也不会被西戎人袭击丢了性命，爹爹心里后悔。”
沈嘉依听见说她娘，粉嫩的小脸崩得紧紧的。
是的，娘在她六岁那年，从京城回肃州的路途中，被西戎人偷袭，当场连人带马，坠崖而亡。
沈家世代驻守西北，驱贼除寇，武立朝纲，沈嘉依的爷爷和爹爹都曾在战场把西戎人打得元气大伤，不敢靠近边境分毫，后来那群狗贼就把怒气发到了女眷的身上，害得她小小年纪就没了娘亲。
“你娘把你留给我，我也是，好端端让你练什么骑马射箭！你在拉弓时，忽然用力过猛失了平衡，才从马背上摔下来！唉，都怪爹爹。”
沈嘉依黑澄澄的葡萄眼珠在水悠悠的眶里一转，想起了是有那么回事！
她十四岁那年学习骑射时不慎摔倒，不过早就恢复了呀。
沈嘉依这时才敢真正确信，她重生回到了摔倒的那年。
“媔媔，你醒来有一个多月了，都没跟爹爹说过话，是真的生了气，以后都不理爹爹了吗？。”，沈诺对着女儿，苦笑。
沈嘉依不是不想说，而是最初她根本说不出声。
醒来以后，话意就聚在她的喉咙发痒，却一个字也冲破不出来，她只好闭嘴。
前几日喉咙好像终于透过气，能发出声音，沈嘉依又变得精神空洞、身体惫怠、不想说了。
前世被乱箭射死的惊吓，让她彻底失去心神，重生后，她时常感觉疲劳乏力，精神难以集中，甚至每隔几日便会发低烧。
沈父请遍西北名医，居然无一人能说出病因病理，也无药方可医。
于是，沈嘉依就这样凑合将就着，做了半年的哑巴。
这个消息被传到京中，与忠武王相熟的门第皆嗟叹不已。
直到成王在京城得知她落马得了怪病，派人前来探望，她才被带回今世的现实中来。
不，严格地说，她是被刺激得，不得不面对现实的。
成王派来探病的人是他身边最得力的小太监，常承宁。
当看到那位穿酱紫袍衫的小太监面含担忧，嘴里啧啧作声，脸上如开酱油铺般，涕泪交加地跑进屋中，然后一扭八道弯，往她跟前“噗通”一跪。
沈嘉依耳旁立即金钟骤鸣，响得振聋发聩。
“沈姑娘怎的精神看着如此不好，我家殿下实在担心不过，人又不能擅自离京，才派奴婢来看，您瘦成这样子，殿下知道了保准要心疼的。”
常承宁尚是年轻时那副没长开的挫样，也还没发腮，不像十多年后，两颊肥得跟嘴里含了两颗枣一样，说话时就往左右两边挤出疙瘩肉。
青溪和菱碧在她座椅后一起举帕拭泪，对成王千里送来的心意十分感念。
沈嘉依听完，忍不住一翻眼，终于张嘴了：“滚出去。”
字正腔圆，没有半分西北口音，青溪擦泪的手僵在半空，瞬间惊喜得立即俯身望着她。
常承宁愕然，还以为是自己戏演得不好，干脆失声嚎哭起来。
“成王殿下要是看见沈姑娘瘦了那么多，心肝都要痛死啊，就连奴婢看了，都摧心剖肺的！这可怎么是好，呜呜，呜啊。。。。。。”
菱碧以为听错，两眼冒绿光，盯着沈嘉依：“主子，您说什么？”
沈嘉依款款抬手，臂上的云袖随着她的动作在腕子下方摇曳不定，滚边的金线上，镶满一圈个头均匀的南珠，颗颗饱如满月，散发温润夺目的光泽。
她瞳孔聚着精光，指着面前跪着的小太监：“来人，掌烂他的臭嘴！”
菱碧高兴得不问三七二十一地跳起来，当即，高声喊人进来行刑。
两名军士听唤，顿时便杀气腾腾地从门外走进。
然后用宽阔的臂膀跟抓鸡崽子似的，提起常承宁就抽耳刮子。
杀猪般的叫声霎时间响遍屋内，沈嘉依皱起眉毛，不满地顿了顿气。
“停停停！”，菱碧看出了问题，挥手制止那个正挥手行刑的军士。
巴掌放下后，常承宁吐出两颗裹着血的白牙，口齿不清地求饶：“沈姑娘饶命，奴婢到底做错了什么？”
菱碧“啧！”地一摔手，指着他答：“这里是西北忠武王府，主子说打，你就得挨打，哪有什么理由？难不成，我们姑娘还得跟你这个阉人数黄论黑不成？”
主子开口说话，青溪也很欢喜，脸上浮出雀跃的喜色，虽然不想看见眼前这幕，但她高兴得根本顾不上阻止。
常承宁被打得肿如猪头，在地上弱柳扶风地扭动着，想寻机告罪退出。
菱碧扬起头，接着对两名军士说：“以后你们记得，打人要带到院里去打，在姑娘面前打，成何体统！把他拉出去，继续掌嘴！”
“是！”两名黑黝黝的铁骨军士顿时沉眉，齐声应下。
常承宁接了这趟活，也不知怎么克撞的，倒了那么大的血霉。
他听见还要挨打，“咯喽”一声，气没顺过来，晕倒在青石地上。
沈嘉依看见，嫌弃地说了句：“恶心！”
听她又说出一句话，菱碧更高兴了，指点着军士将人抬走，嘱咐道：“等人醒来，再接着打！”
青溪亦是满面欣然，她俯身蹲在地上，拉起嘉依的手腕，南珠碰到她掌心，触感温凉。
“姑娘，你终于好了！”，她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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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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