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进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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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沈诺今日回府后，便得知成王派来的人被掌嘴的事。
他沉着黢黑的脸，正要问个究竟。
行刑的军士朗声回禀：“王爷，是大小姐亲口吩咐，要小的掌那阉货的嘴。”
“亲口”二字，特意加重了语调。
沈诺怔住，而后，高兴得弯目咧嘴：“打得好！”。
大笑声震得藏在院中枝桠树梢上的鸦雀们，纷纷扑棱翅膀飞起来。
他加快脚步，来到女儿的屋中，四顾一望。
沈嘉依正盘腿坐在里间定制的雕花加宽罗汉床上，细声和身旁的婢女说什么：“辛苦你们这些日子，要赏些好东西。”之类的话。
沈诺走进去，声如洪钟：“媔媔，你今日终于开口说话了吗？”
沈嘉依扶着青溪的手站起身，对他行了常礼：“爹爹，女儿的病全都好了，爹爹不必再去寻访名医，给女儿诊治。”
沈诺虚点着头，打量着女儿的神态，感觉此时已经与摔马失语前无异了。
还是那个聪慧明媚的灵气少女，像极了她母亲当年，只是现在的眼中更多了些对他的依恋。
沈诺有些懊丧，自己没照顾好女儿，让她小小年纪患上那么严重的疾病。
还有一层委屈就是，他作为王爷，媔媔却至今都未被朝廷正式册封为郡主，上位者的轻慢之心显而易见。
“媔媔，爹爹今日原本也有话对你说。”
“爹爹请讲。”
沈嘉依上前扶着他的胳膊，父女一同坐下。
沈诺坐定后，青溪奉上了八珍茶，里面有桂圆、枸杞、红枣、葡萄干，还加有其他一些年内新鲜的干货。
肃州气候干燥，风沙较多，昼夜温差大，适合这些作物的生长，且品相俱佳，能作为贡品，敬献皇室。
“媔媔先喝。”，沈诺抬起一只钧窑素茶碗递过来，他疼爱女儿，在王府经常如此。
沈嘉依接到手里，喝了一小口，用小银勺挑出里面的葡萄干吃了几粒，又递回去给父亲。
沈诺脸上全是满足的表情，而后肃目，开启今日话题。
“过去两个月，斥候始终来报，西戎人一直在修葺城墙，增补了多个沿途的兵寮和烽火台，为父预计，战事将起。”
沈嘉依默默听着，若有所思。
“新任的西戎王莫罗，是去年剿灭了他两位兄长的势力之后，今年初才登上大位的，此人枭心鹰貌，野心很大，自你爷爷让西戎吃了长门一战的惨败，至今已有十五余年，因此，快则年内，慢则过完冬季，西戎定会发兵进犯边境。”
“此事必须提前报之朝廷重视，做好大战准备。”
沈嘉依静静思考，祸兮，福所依也。
西戎若要打破多年的和平局面，重争长门地区主权，父亲在朝中的重要性将会变得不言而喻，皇家再重文轻武，也得先守住国门。
她轻声问：“爹爹要进京上奏吗？”
沈诺宽厚一笑，揭开茶盅盖子，仰脖喝完里面的茶水，嘴里嚼着干果。
吃完，他点头道：“爹爹想带你一起去京城，你虽看着好了，内里怕没好全，还得寻名医再看看，爹爹才能放心。”
沈嘉依甜甜地笑了，黑葡萄般带着湿意的眸子透着光亮：“好呀，我还要去看望外祖母，都很久没见她老人家了。”
沈诺连连答应：“好，好，等到了京城，爹就让人送你去看外祖母。”
军情不宜迟，两日后，忠武王的车队离开了肃州。
一行车马辎重数百骑，还带着两只通体雪白的骆驼，献给皇室赏玩。
初秋节气，天高气爽。
沿途层林浸染，蓄肥的牛羊满坡徜徉，河流清透见底，远处是巍峨雪山，海子如镜。
沈诺带着女儿，并未赶路，以正常速度行进。
沈嘉依走了几日，开始看倦了美景，打起了白骆驼的主意。
她与青溪菱碧坐在最宽敞豪华的马车上，眉毛才一抬，使了个眼色后，菱碧就“哐哐”拍了两下车前门。
马车停下。
沈嘉依一身赤色修身骑装，衬得肤色欺霜赛雪，比远处的雪山顶还更吸引目光。
她手里拿着把父亲特制的小弓，跳下车，向后方走去，顽皮地对着其中一头骆驼拉弓比划，欲吓唬它。
骆驼无视地前行，两排长得跟头发似的、厚厚密密的眼毛，连一眨都没眨。
沈嘉依上去拍了拍白骆驼的耳朵，便有小兵过来牵住等候。
她得意洋洋地背好弓箭，翻身登上了驼峰中间的坐垫，从小兵手里接过缰绳，双腿夹了夹骆驼肚子，感受到它吃得肥肥的肉膘。
白骆驼不情不愿地甩甩头，信步向前走去。
青溪和菱碧跟在后面，一行走，一行扯着嗓子喊：“姑娘慢点，别让它跑。”
沈嘉依身体早已无碍，她只是醒来最初说不了话，后来是精神差、懒得说而已。
她偏要跑。
于是狠狠用力拍拍后方屁股，催促它加快速度。
她很快在驼峰间前后颠簸起来，双腿松散地挂在白骆驼肥厚的肚子上。
沈诺看见女儿一阵风地驱过身旁，忙亲自带着数名军士追了上去。
“媔媔，仔细摔咯！”，他怕极女儿再摔。
沈嘉依听若不闻地地骑着骆驼，任凭父亲在后面追赶，还故意拐进了路边弯曲的羊肠小道。
沈诺。。。。。。
就这么一个女儿，还能不要不成？他马上提速。
沈嘉依威风不到一会儿，就被拦下了。
四周无风，青青的草地上落满了黄叶，骆驼的四蹄陷在一尺多高的碧草丛中，舒适的晃了晃结实的腿，厚唇嚼得满是草汁液。
“爹爹，这里真安静，咱们看看风景再走吧，好不好？”
沈嘉依眨着幽黑狡捷的大眼睛，对表情严厉的父亲撒娇。
沈诺蹙眉四望，眯眼聚光。
周围草深林密，幽静异常，是打伏击的好地方。
“车马不等人，速回。”，该教训小丫头的时候，沈诺也会拿出严父的派头。
沈嘉依正要反驳，忽见父亲身后跟来的军士们纷纷立起耳朵，战马也悄立警戒，摆出一副迎敌的姿态。
“什么动静？”，沈诺低喝。
“王爷，林子深处有人。”，一名反应灵敏的手下，名叫杨庭的回禀。
“去看看！”，沈嘉依接过话。
沈诺斜觑女儿一眼，大手抬起一挥，几名骁勇的军士便领命，策马驰进林中。
很快，林中传来兵器相撞的哐当脆响。
沈嘉依情不自禁抓紧缰绳，双腿肌肉收紧，夹住骆驼肚子。
半响，那名反应快的杨庭昂扬着脑袋，驱马出林，回来之后兔起縠落、下马行礼回话。
“王爷，有小股蛮子匪徒劫持了一家进京的车马，属下们已经将匪徒斩首，人也全都救出来了。”
说完，密林中陆陆续续走出拖家带口的一家主仆，衣着体面，身上脸上皆有负伤，形状十分狼狈。
军士们在旁帮助相扶，那家人感激不尽。
沈嘉依随父亲翻身下了骆驼，朝着被救出的人群走去。
一名可见风韵的中年女子，眉目含烟，身穿价值不菲的苏绣织金锦襦裙，随云髻上斜簪着水头极好的冰翡翠钗子，对着沈家父女二人盈盈下拜。
“甘州嗜义侯，顾氏未亡人，多谢王爷出手相救。”
沈嘉依上前扶起妇人，打量。
甘州顾家也是西北望族，眼前的女子自称未亡人，岂不是说夫君已过世？
沈诺点点头：“本王与顾侯见过一面，竟不知他已不在人世。今日凑巧与小女行至此处，才得以相救，夫人无需客气。”
妇人礼数周全，再次曲身拜下：“先夫顾侯已于去年冬天病逝，未亡人娘家，乃京城宁国侯府谢家，此番进京，正是去投奔亲人。”
沈诺看了看旁边的顾侯家眷，也只有这名女子带着贴身婢女和几名老弱护院，便道：“本王也携女进京，夫人不妨跟随车队，能确保路途安全。”
妇人垂泪感谢。
沈嘉依见父亲转身上马，便携了妇人的手一起返回，请妇人同乘马车。
谢氏生有一子一女，长女已经嫁人，幼子与沈嘉依同岁，此次并未跟来，而是留在甘州陪伴老祖母。
一路同吃同衾、说说笑笑十几日后，沈嘉依已与谢氏情同母女。
谢氏出身高门，容貌、教养、学识当年在京城算得上首屈一指，宁国侯府差点将女儿嫁入了皇家，可她私下与西北顾家的长子定情，老侯爷这才无奈，送女至甘州。
她见沈嘉依年少失了母亲，未及及笄之年已出落的神仙姿容，就像看到了出嫁前的自己，满心疼爱。
沈嘉依身边，忽然多了一个温柔美貌的可意妇人嘘寒问暖，照顾她饮食情绪，也泪眼巴巴地觉得见到了娘亲。
于是，谢氏便收了沈嘉依做义女，还将自家的信物——一枚和田玉蝉交到嘉依手中。
此行也算完美。
马队浩浩荡荡，总共行了二十余日，终于抵达京城。
“嘉依，义母先回侯府，改日再来王府看你。”，城中话别时，谢氏红着眼噙泪道。
沈嘉依点头。
“若有事寻我，便使人来侯府通报一声，我若不在侯府，便是在裴国公府，我长姐是那的当家主母，当今的状元郎便是她的儿子。”
沈嘉依眼前一亮，状元郎裴纆？
那位国公府世子、未来的能练权臣，五年后唯一能与韦家分庭抗礼的朝廷肱骨？
她眼底散发出了由衷的不明笑意，对谢氏乖巧点头：“知道了，义母。我若想您，便让人去送信。”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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