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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案子 ...

  •   第十九章

      待师爷说完了案子,秦氏命人将他带下,满面荒凉地怆然道:“诺儿,此事你就当不知情,费瞻自己作的孽,不能连累你。”

      沈诺心中感激岳母体恤,可费瞻是媔媔的舅舅,他回避不了。

      “娘,瑛瑛只有一个哥哥,我又岂能不管,只是我常驻西北,对朝中事务不甚娴熟,此事又有御史台过问,恐怕会费些周折,结果也许不如人意。”

      沈诺对这位舅兄已经仁至义尽了。

      八年前,送瑛瑛走的时侯,费瞻这位亲哥哥来到肃州,受罪似的稍停顿了两日便南返了,说是西北太远,路上耽搁久了影响差事,只来一趟尽到心足矣。

      而瑛瑛的嫂子、侄子、侄女,一个都没来送她。

      想是江南富贵人家,受不惯西北荒寒,路途颠簸,他一个不受朝廷重视的带兵将军、破落王爷,也不能为舅兄将来的升迁调动说上话,家眷们又何苦跟来,白白受苦。

      沈诺的心早就寒了。

      可他还得顾及媔媔,于是又宽慰了岳母几句:“待今日回去后,我就打发人去问,是江南节度使有心整治费瞻,或是有别的原因,费瞻自己撞了进去,等有了章程,我立即来回娘的话。”

      秦氏知道儿子薄情寡义,贪财重利,媳妇素来也是眼里没亲情的刻寡之人,对她这位亲娘尚且不怎样,又遑论对惨死的亡妹。

      她摇摇头:“诺儿,你无需为难,你是将军,不懂那些文臣倾轧,相轻相残,朝廷一向对西北又无青眼,你若插手,恐对自己不利,还是不过问的好。”

      沈诺父母已逝,秦氏已是他唯一的高堂,听见这番体己话,铁血王爷心中恻然。

      他笑着:“娘,我这次回来,朝廷待西北已经不同以往,陛下也下旨封了媔媔的郡主之位,费瞻的事,我虽帮不上什么大忙,打听点消息还是不成问题的。”

      秦氏转悲为喜,捏住小孙女的手:“真的?咱们当上郡主了?”

      沈嘉依糯糯地点头:“陛下册封我为嘉依郡主,食千邑。”

      秦氏转眼忘了什么狗屁儿子,立刻让人准备开席:“先吃饭!不能饿着肚子在这说。媔媔,这件事,你刚才可告诉你娘了?”

      沈嘉依应道:“告诉了。”

      秦氏拉着孙女和女婿入席,张罗起了酒饭,活到她这把岁数,值得珍惜的人和事越来越少,儿子非要痴心追寻的功名利禄,早已被她抛诸脑后。

      惹出了事,她已经倾囊相助,还要怎样?跟着虚苦劳神?罪又不是她犯的。

      她还得照样过日子。

      浮世如梦,逃不掉,只得珍惜梦中身。

      回城的路上,沈嘉依央着爹爹同她乘车,好将想法告诉他。

      “舅舅的事,爹爹无需派人打听,西北备战在即,您别分心,我有路子问到消息。”

      沈诺见女儿老神在在,顿生疑窦,最近媔媔到底在忙什么?

      “你哪来的路子?是想通过成王?”

      沈嘉依鼻子哼了一声,道:“成王是谁?”

      沈诺压下笑意,教训道:“你不可对殿下无礼,凭白得罪他有何好处?”

      沈嘉依应付了事地点点头,解释:“义母或许有办法,能帮忙打听,总之您别操心这事,有我呢。”

      沈诺被堵住了嘴,每次女儿一提起义母,最后总要说些不该说的,他当爹的头疼得狠。

      “既如此,你一有消息,就马上告诉外祖母,让她有数才行。”

      “放心!”

      沈嘉依跟裴纆相处了两个月,多少了解他的思路,要想办法套他的话,还是能套出几句的,她对自己很有信心。

      “媔媔,成王近来总问起你,看来他不会放手,你是如何打算的?”,沈诺在朝堂上只要一看见明佑泽,便总感觉他在暗示。

      沈嘉依坐在狼皮褥子上,抚了抚掌下厚密棉实的皮毛,心不在焉:“大不了我把亲事定了,他能怎样?”,说完又想到裴纆,不禁嘴角翘起。

      沈诺皱眉,一时之间,哪有合适人选,能让成王知难而退?

      “爹爹别管他了,明佑泽看着厉害,实则还欠缺点气候,成不了大事。”,她嗤鼻。

      “胡说,他是皇子,天家子弟,性子又那样阴,岂是好对付的,你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沈诺知道皇权的厉害,陛下就那几个儿子,若明佑泽夺得储位,今后必会报复,此刻见女儿轻敌,他有点着急。

      “知道了,我向您保证,不会得罪他,更不会羊入虎口掉进他的陷阱。”

      沈诺这才松口气。

      沈嘉依娇憨地对父亲一笑,心里盼着早些去国公府找裴纆打听。

      此刻裴纆还在御史台,忽然感到眼皮一阵狂跳。窗外冷风朔冽,灯烛被透进屋内的片风荡起不明的焰。

      他抬手按了按内眼角,干涩的双眼很快洇出湿意。

      面前的长案上摆放着一摞翻开的文书,正是江南节度使才呈送的新案子。

      御史章黔从对面的书案旁踱步过来,将最上面一份文书拣在手里,低头在晃动的灯下,随意翻看,道:“盛文,嘉州费瞻的案子,是中丞交你我二人同办的,你对此案有何想法?”

      裴纆皱眉,捏着眼皮:“嘉州水道修缮所拨巨资,多数被各级官员贪墨,朝廷的银子打了水漂,只留下无法防患水灾的河道,这祸国殃民的事总得有人掉脑袋,咱们只需将案情建议呈上,陛下批复后照办即可。”

      章黔颔首:“那个费瞻不仅牵涉贪污修缮河道的银子,还胆大包天收买节度使姜大人,弄了个绝色小娘子送给姜大人,可小娘子本人不愿,是被那费瞻派人强逼的,人到了姜大人那,就闹开了,把费瞻对她做的事情一股脑都说了。”

      说完,将文书放回原处,摇头:“身为地方官,竟然不堪至此。”

      裴纆静静听完,面露几分嘲弄:“费瞻当这个知州,走的是韦时源的路子。”

      章黔一惊:“当真?若是这样,韦家二爷可会设法保他?我记得中丞大人交办差事时,并未多说什么。”

      裴纆摆手:“御史台随时都能上达天听,中丞大人不会理他韦时源,咱们同样不必理会。”

      章黔惴惴道:“具结文书咱们二人须得仔细参详,别让人挑出不是来。韦时源不敢对中丞大人数黄论黑,对你我就难说了。”

      裴纆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他要说长道短,就陪他说,要想在御史台办的案子上寻什么瑕疵,却是办不到的。”

      章黔叹气后,也赞同地点点头:“就凭他那几笔,也想挑御史台的漏洞,除非咱俩都瞎了。”

      裴纆难得听章黔直接针对谁说不是,他意会地颔首微笑,韦家所谓的党羽众多,树大根深,到了倾覆之时,只会墙倒众人推,摔得更惨。

      “早些回府吧,你听外面这风吼得,快把房顶掀了。”,章黔道。

      裴纆望着灯罩下惶惶的火光,思绪被扯回府中,唇角兀自一勾。

      宁鸢早已带着御寒的大氅,等候在门房的耳室内,见世子出来,忙搓着手,抱起大氅直奔去:“表公子昨日走之前交待的,天冷让您披上,他今日还有文章要请教,这会儿肯定在等着世子呢。”

      裴纆顿住脚步,奇道:“顾桁之是何时与你勾结的?”

      宁鸢“啊?”地惊道,“什么勾结?”,他不过就拿了表公子一锭赏银,府里的小厮比他拿得多的大有人在。

      裴纆暗自轻叹,表弟身上也有不少优点,他嫉恶如仇,连韦家的虎须都敢偷拔,而且府里下人们,也与他更亲善,只是年纪小、太孩子气,对兄长跟对他娘一样爱撒娇。

      他披上及膝玄氅,厚重的墨狐皮毛将刮骨的寒风隔在身外,温暖裹怀,冠下玉色的脸庞在浓酽的夜色中如月光皎皎、如银河滟滟。

      寒夜中不时掠过他稍纵的煦笑,裴纆登车回府。

      回去以后果不其然,被宁鸢猜得准准的,表公子已经在侯着了。

      沈嘉依在里屋听见响动,心里又存着事,想套他的话,马上打开了屋门,小跑到表兄身前,还差点收不住脚,撞到鼻子。

      可依然扑到了他胸前的墨狐毛,痒痒的挠在颊上,鼻中同时吸进幽幽冷冽的香,她抬头,眼底全是星星,仰面对他。

      “表兄终于回来了,今日又是那么晚,可是御史台有事绊住了?”

      她问得极为巧妙,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回答。

      “中丞大人交办了新案子,跟章御史讨论案情,就多耽搁了一会儿。”

      裴纆鼻中也闻到了表弟身上独特而说不清的香味,他敏锐地将上半身向后仰,回避着。

      沈嘉依凝视着他:“表兄可愿意与我聊聊?”

      裴纆奇怪了:“你不是只对西北一带的军政边防感兴趣吗?天天同我讨论的都是兵事,怎么今日想聊这个?”

      沈嘉依伸出魔爪,拉住了他手,摸起来骨节分明,温暖干燥,她暗喜,不等他拒绝,就把人拉往屋里带。

      裴纆抽不回手,只得抱怨她总也改不掉小孩子脾性,嘴里叨咕几句,跟在后面进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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