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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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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来,从繁华街道到幽僻密径,路途并不遥远,却仿佛是两个世界,寂静得没有人气。
很快来到了一座外观华贵庄重的府邸前,门口左右两尊石狮伫立,打磨得光滑的石面反射着日光,盯着它看有些渗人。抬头看门匾写着殷府两个大字,字迹深邃浑厚,将这府邸更衬出几分高雅。
“外面人多不太方便,就劳驾大人先在我府里停歇,也方便我净化。”殷千僮不放心地回头说道,眼见墨祁幻青二人相处的十分融洽,便也不再多言。
墨祁长得特别高挑,幻青只能到他的大腿肚那里,为了方便他们正常对视说话,墨祁直接把幻青架在脖子上,任由幻青东倒西晃,他依旧身姿挺拔步履稳健。
与幻青嬉笑打趣之余还能剩出几分心思回复道,“没事。”
殷府大门敞开没有落锁,更无随从仆役迎客侍守。
跟随殷千僮一路往里走,荒凉之感扑面而来,亭台楼榭游廊曲桥,建筑繁杂精美却积满了尘土,掩盖了他们昔日的富丽宏雅,整个府邸更不见一个人影,长久处于此地,一声鸟啼的出现都会让人觉得喧嚣。
自从进了这府,多嘴的幻青都不再言语了。
墨祁心底觉得有些奇怪,这气氛真是和半玄山庄有过这而无不及,正思忖要不要打破这沉默,刚想问贴在自己耳侧旁的幻青,前头传来了声音。
“家里人都搬走了,暂时只有我和幻青住这。”殷千僮也没回头,想着客人也许会很疑惑便解释道。
原来是独居,再问下去恐怕就不礼貌了,墨祁应了一声不再发言,只顾不紧不慢地跟着。
终于在里头找到了一间有生活痕迹的大厅。
“大人你先在这歇息,我去准备一下。”殷千僮将墨祁引进这间房屋之后,瞥了一眼还赖在墨祁身上的幻青,后者立马松开手麻溜地跳了下来。
墨祁回头看了眼幻青,见她依旧生龙活虎,还朝殷千僮瘪嘴扮鬼脸,随即笑着叹了口气,对着殷千僮说道,“直接叫我墨祁就好,我们年龄相差不大,这样比较合适。”
“墨祁.....还是叫大人吧。”殷千僮试探一般轻声地呼出墨祁二字,之后又立马改了口,同时脸颊两侧晕染出淡粉,烘托出白净脸上的羞涩。
墨祁一时倒晃了神,女子羞涩见过不少,这么容易害羞的男子还是头一回见,甚至是不知道他脸红是因为什么缘故。
但再仔细一瞧,见千僮神色如常,想着大概是他外貌俊秀美丽,再加上皮肤过于白皙,脸颊的些许绯红就会让人觉得他是害羞了。
墨祁心底释然,笑着回复,“萍水相逢就当交个朋友,大人实在显得我老气横秋。我就叫你千僮,可好?”
夹在两人中间的幻青抬着头,双手叉腰,左边看看,右边瞅瞅,扎在脑后的一小缕长发也来回摇晃,这时问题抛到殷千僮这边,幻青偏着脑袋紧紧盯着殷千僮,见对方久久没有回复,稀疏的眉头拧巴在一起,大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殷千僮感受到下方的目光,低眉瞧了幻青一眼,目光冷淡平静,任谁也看不出什么意思。可幻青是懂了,立马顺顺贴贴地站在殷千僮旁边,与殷千僮同一战线。
此时殷千僮脸上的红晕散去,清淡疏远的气质跃然而出。
“大人想怎样称呼就怎样称呼。还请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殷千僮把墨祁的话搁浅许久之后终于回复,说完转身离去。幻青也跟在后头,在门口拐角时不忘对墨祁做了一个笑脸。
真是很奇怪的两个人。墨祁暗自心想。
不过这府邸似乎更加奇怪。墨祁看了周围一圈,里面游荡着各种怨灵亡魂。奇怪的是,他们的怨气却不是对着殷千僮幻青二人。
想必他要找的人就在这府里了。
墨祁心下一想,随即信手朝半空划了一个圆形,手指划过的路径立刻浮现蓝色水波,赫然是当时碧月秋水剑散发出的水波。淡蓝色的流水汇成的一面圆形,外围若隐若现有一条白色的鲤鱼游荡,翻起白色水花,中间清澈清透,模模糊糊可以看到一些景致。
“庄主。”圆形里头的画面渐渐清晰,一个女子的面容显现出来,那人用黑色纱布蒙住了眼睛,看不清容颜。
“我已找到目标的藏身之处,不过这里有一股治愈灵体将他的气息掩盖,辨不着踪迹。我可能会花费一点时间,你先通知大家回山庄。如有任务,你自己定夺安排人员。”
水波镜里头的女子并未多言,点头淡然地说了声好。
就在墨祁挥手要散开水阵之时,那女子又急忙出声,语气忧虑,“庄主此番定要小心。”
“知道,整个山庄的人都在等我养活干事,在下一代没有出现之前,我不会轻易有事的。你自己也切勿轻举妄动,有难事与我商量。”墨祁想也没想就回复道。
半玄山庄所有人都拿墨祁当宝贝一样小心呵护,又拿他当救世主一般敬重敬仰。墨祁早已学会如何在这两者中间微妙平衡自己的地位,大概是当一个活跃山庄严肃紧张气氛的“老顽童”。
双鲤听后欲言又止,黑色丝绸并不宽却足以遮挡她大半张脸,叫人瞧不清神情。
“怎么了?”墨祁太了解双鲤了,随即问道。
“庄主有所不知,此次出门我总觉心神不灵。曾多次尝试预测却看不见丝毫未来的虚影。”双鲤理出一条清晰的表达,冷静空灵的声音明明白白地透露出担忧。
双鲤可以算得上是半玄山庄的军师,拥有直面未来的能力,能预测到不久将会发生的事情或者走势。墨祁自小五湖四海游历经事,但拥有此等能力的眷者,遇到的唯独双鲤一人而已,
但此事耗灵巨大且不是百分百正确,也算是让她失去了比肩神明的机会。
自从墨祁有记忆时起,双鲤就已经在半玄山庄了,因此她也算得上原来级别。
“这次为了查明真凶你耗灵巨大,导致灵体虚弱,预测不到未来是正常之事。万事我自会小心你无需担忧。”墨祁缓下心来劝解道,心底更是松一口气,幸亏不是有人受伤阵亡这种揪心的事。
“庄主,但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我清晰地从阵眼里看到了走势,就在这里,娄星城,在不久之后,将发生影响所有人命脉的大事……”双鲤斟词酌句清晰地吐出这个萦绕在脑海的预测。
“关乎庄主你,更关乎整个山庄以及所有眷者,甚至是隐于世间的花尸祖母……”双鲤见墨祁并未看重此事,又补上一句。
难道杀害梓桡的眷者竟有如此本领?墨祁一直舒展欢颜的脸渐渐沉敛,聚拢的眉峰下是锋芒毕现的双眸。此刻他的高大身姿和深邃脸庞定不会惹小姑娘脸红了,迎面而来的压迫肃杀感只会把她们吓得退避三舍。
梓桡的仇以及众多被他残害的亡灵的仇,他是一定会报的。不管是何方凶悍的眷者,就算是上古神明,他也依旧不会辱没自己行刑人的使命——斩平一切冤屈!
“黑白双鲤撑不住了,庄主切记小心,不要与......”双鲤的话还没说完,墨祁水阵里的白鲤淡化消失,与此同时,双鲤那边阵法的黑色鲤鱼连同两边的阵法都消失不见。
墨祁从思忖中缓过神来,听见门口处有脚步声,刚巧望过去,瞧见殷千僮走了进来。
只见殷千僮换了一副装扮,飘带丝帛斜挂其身,只需走几步,轻风就能吹荡起衣襟,恍若仙人临世。除此之外,殷千僮左侧横戴着一个麒麟面具,面具之下的眉间点缀着一个金黄色的花纹。
“相传上一代式微神子是女子,我斗胆借这个噱头跳祈神舞为大家净化灵体。”殷千僮长密的睫毛低垂,不去看望墨祁,横手将面具正戴在脸上,白瓷一般透皙的脸藏于阴影之下。
式微神子是被世人所熟知的大众神明之一,最强大的治愈之神,能复苏万物净化邪念。可是一百年前的神魔大战,众神明几乎都已陨落,而他们的下一代却久久未从世间苏醒。
唯有花尸祖母还活跃在世间,她拥有孕育万物的能力,将无形的种子散播到各处,正是因为受她神力的影响,从而诞生了眷者。
神明确实受人爱戴,神秘强大又令人敬仰,但不是所有人都信仰神明。
墨祁些微拧起眉头,盯着殷千僮看总觉得哪里隔应。
他承认殷千僮是他所见过的最漂亮的男子,穿着这身淡彩衣裳也不显女气,反倒更添霞姿月韵,将少年的隽秀清雅和仙人之姿浑为一体。
但看殷千僮的模样似乎不怎么乐意这么打扮。对了,谁会喜欢自己扮演另一个人。
墨祁恍然大悟,开口说道,“我不需要什么式微神子,我就想要千僮你来为我净化。”
殷千僮没料到此人会提出这种要求,愣了片刻才开口,“那你想着是我就好了,明日我还去天坛为感染成花尸的眷者祈福,就当是提前演练了。”
神明花尸祖母会自然散播无形的种子,种子一旦被人接触,立刻束缚在人心间。人们也将这称之为神明的祝福。
得到神明种子的祝福,有些人会一跃成为眷者——拥有接近神明的能力;有些人却依旧和普通人一样,只因种子一接触他就枯萎消散。
眷者的心会和种子融为一体,种子散发出灵枝延生到每一处筋脉,塑造成灵神体,散发出不同于常人的灵力。
但眷者一旦被遭到种子的反噬,灵枝就会破体而出,在身体之外开出艳丽的白花,眷者也会失去意识,成为行尸走肉的怪物。人们称之为花尸。
“感染的眷者很多?”墨祁无意一问。
花尸会散发出极大的秽气,很容易污染到眷者的灵神体,从而让他们也变成花尸。
“大人不必担心,感染成花尸的眷者都已消亡,现在已经搬到天坛处,等我明日跳完祈神舞,他们便可下葬。不会再有眷者被感染。”
这人真是既固执又倔强。
墨祁心底里想着,走到千僮面前,将那狰狞的麒麟面具挪到一边,笑着纠正道,“我不担心我自己,我想的是你灵体微弱,就不怕自己被感染?还有,不要叫我大人了,叫我墨祁或者,”墨祁思忖了一下,好像世人称呼他无非庄主、行刑人、墨祁也没有别的称号了,一时之间竟想不到替代词。
“祁?墨?随便什么都行!”墨祁想了想山庄同伴之间亲昵的叫法,套自己身上总觉得有些别扭,索性也不想了。
挪开了面具,殷千僮的眼眸猝不及防和眼前人对上,那人目光诚挚明朗,瞳孔波光潋滟,他从未被人如此盯着过,一时绯红如骤然绽放的桃花,顺着脖颈爬上了脸庞。
所谓美色误人,这二人或许是互相耽误了。
殷千僮此刻大脑只充满了一种想法,这人怎么还在盯着我!
墨祁则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人又怎么脸红了?我说错话了?难道在他们城里不能称呼别人单字?他干嘛要抿着嘴瞪着眼睛看我,就好像要哭了一样!
一遇到男子脸红,墨祁的脑子都不太灵光了,把别人充满怨念怒气的眼光看成了泪光。
殷千僮想自己若不随了墨祁的意,他大概能盯到天荒地老,自己已经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脸上桃花开得都快变成鲜红的海棠花了。
“……墨祁。”他终究还是服了软。
殷千僮的声音轻得犹如柔毛飘过,听到墨祁耳里,那毛絮像是长出了会动的触手,撩得他心底阵阵发麻。
墨祁别过脸去,故作轻松,“这样听起来确实就是朋友的感觉了,对了,你明日去天坛真的不怕被感染?”墨祁再三确认了殷千僮的灵神体确实微弱如星,还是忍不住问道。
“若自己都保护不了,怎敢去净化别人。而且他们身上的怨气可不比你身上的多。”墨祁的视线一离开他,殷千僮的脸色也渐渐恢复白皙,清冷的眸子对上墨祁又一掠而过。
墨祁看着神态正常的殷千僮,便将刚才之事抛之脑后,转而一笑,心想道,“确实,自己身上亡灵太多,因此从不待在眷者身侧过长时间,以免他们尸变。但见到殷千僮和幻青二人的灵力丝毫不受亡灵影响,便忍不住想同他们多相处一下,交个朋友。只是没想到,他连花尸的秽气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