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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书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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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向晚知道,江中屿一定会找他。果然他跟在江中屿身后不久,就被方池州拦下了。
方池州递给徐向晚一张名片,稍稍点了点头,“江总说,以后会找时间联系你的。”
徐向晚接过名片,正想说感谢的话,不料对上方池州的眼神,一时哑口无言。这个人那种凉薄,探究,玩味的眼神是镜片都藏不住的,像不经意间对着弱小的生物抖露出狡诈的模样。
等他回神,方池州已经走远了。他撇撇嘴,心想,以他徐向晚在江湖多年的经验来看,江中屿迟早会被方池州在背后插一刀的。
但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还有更迫切的事情要做。
他低头掏出设置成静音的手机打开,瞬间弹出很多个未读消息。
都是同一个人发来的。他一扫而过,迅速回复道,
“我已经见到江中屿了。”
对面很快发来消息:“怎么样怎么样?”
徐向晚挑眉,回想起刚才的情形,那病房里让他窒息的氛围,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打字道,
“他确实挺在意那个人的。”
“真的???那你再去给我查一下,江中屿的白月光到底是不是他!!!”
对面的人明显开始激动了。
“都是谣言!!!他明明从来没有过女朋友……”
徐向晚不耐地打断对方,
“我会进他的公司查清楚。你承诺的也要做到。”
“先前的定金已经打进你的账户了。放心,你只管查,我会给你更大的报酬的。”
徐向晚的目光在刚弹出来的银行到账信息徘徊了良久,才摁下回复。
“行。”
从手机屏幕中抬眼,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医院门口了。大门旁栽种了许多绿植,草丛上的露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刺眼的光,大树摇曳着枝桠,阳光透过密集的叶缝稀稀拉拉地投射到地上。
徐向晚的影子随着他前进的脚步,逐步融进了树荫里。
“江总!董事长说,这次您要再不去,他就……”方池州面露难色,追在江中屿身后急声说。
“就把我逐出家门是吧?”江中屿满不在乎地把手中的文件扔给方池州,“他又不是头一次这么讲了,你慌什么。”
方池州手里还捧着杯咖啡,见文件飞来只好抬起胳膊夹住,眼镜歪了也没手扶,“但这次不一样,您的相亲对象是徐家的徐小姐……”
“管他徐小姐李小姐,我不感兴趣。”江中屿一脚迈进了办公室,反手碰得合上了门,门板猛地一震差点撞上方池州的鼻子。
“江总,您的咖啡!”方池州站在门外用手拍拍门,无奈地喊道。
“给你了!”江中屿随口一答,便不再理会方池州。他走到落地窗前,双臂交叉在胸前,俯视着楼下来往的车流与人群,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耐心地等着那个特殊的铃声响起。
那是一个会在今天响起的铃声,他经过精心算计出来的,特意为林辞而设。
分针走过的第五下,没有任何来电,除了被他拉进黑名单的周董事长。江中屿转移阵地,坐在办公椅上百无聊赖托着腮,手中一下一下摁着圆珠笔盖。
分针走过的第十下,这次他接了个陌生来电,是个女人,他淡淡回了句“没空”就把电话挂了,手指在摁灭与摁亮手机屏中反复横跳。
分针走过的第二十下,铃声终于如愿响起。江中屿激动得差点把手机甩出去,他矜持地先让铃声响了一会,才调整了声线,接了电话。
“你好,林辞,找我什么事?”
“江先生,请问一下,你合同里那一项搬到指定住处是什么意思?”林辞直截了当质问他的声音传来。
听起来有些懊恼,失去了平日的清宁,如同素常流出泉水叮铃的琴弦突然被大力急骤拨弹,奏出激烈跌宕的战曲。
江中屿露出得意的笑,咳嗽了一声正色道,“你现在的住址距离公司太远了,每天上班通勤花费时间太多,公司给你安排了距离较近的住处,这是给予你的补偿之一。”
林辞沉默了半晌,“我可以拒绝接受吗?”
江中屿故作严肃,实则嘴角的弧度都要压不住了,“作为你的上司,我建议你最好接受,毕竟这也是公司后续对员工的要求之一,减少通勤时间,提高工作效率。”
林辞那边再度沉默了,电话里只听见他浅浅的呼吸声。
现在林辞肯定无法拒绝搬家的要求了。江中屿满意地想,说是什么公司安排的,其实那个公寓是他名下的房产之一,正好借此机会让林辞搬进自己的地盘。
野兽都会圈养猎物,把他叼回自己的地盘,让他全身都沾满自己的气息,处处和自己牵连起来,再也无法离开。
江中屿舔舔虎牙,隐秘的野性在血液里冲击,心脏跳得更加剧烈,在只有他一人的空旷办公室里格外大声,他有点担心被林辞听到了,正想把手机拿得离自己远一点。
“行吧。”电话里传来林辞带着轻微叹息的声音。
江中屿简直欣喜若狂,但理智还是让他冷静回道,“你今天出院吧,准备一下,我去接你搬家。”
用的是不容置喙的命令语气。
林辞没有再与他分辩,道了句“谢谢”便挂了电话。
要不是有违总裁人设,江中屿此时简直可以叉腰仰天大笑三声。
他心情很好地一路驱车去到了医院,林辞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由于经久未接触到阳光,当这种灼烫的光初初笼罩住林辞的时候,他不由得闭了闭眼。再次恢复视线的时候,就看到江中屿扬着灿烂的笑脸朝他大步跑来,身上的西装因为剧烈的动作而被拽出许多褶皱,领带也有些歪斜,精心梳理好的背头也散落出不少碎发搭在额角。
顶着暖阳,逆着温热夏风,披着一身金灿灿的光,身上宽松的篮球服随着跑步摆动的手臂而掀起又滑落,偶尔露出一点少年初成的腹肌,乌黑碎发被汗黏在额头,嘴角高挂咧出一口白牙的笑容。
一个背着阳光朝他奔跑,如烈阳般蓬勃的少年。
一个惊艳他,也惊艳岁月,被埋在心底珍藏的少年。
逐渐与眼前轮廓已经成熟的青年重合在了一起。
林辞身上的寒意缓缓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炙热的热浪,紧紧拥住了他。
“林辞,带我去你家吧。”少年开怀地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林辞的眼眶突然感到有点潮湿,他恍惚中顺从心意,把手搭了上去。
这一搭,反而让江中屿无比诧异。他原本只是想伸手拿过林辞手上的行李包的,没想到林辞主动把手送上门。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林辞的手,不让对方有反悔缩回去的余地,表面装作镇定的样子,牵着林辞走进了阳光里。
林辞的手修长而纤细,指甲圆润又整齐,却又冰凉凉的,像块质地上乘的水玉,引得人不由自主地想去摩挲它光滑的肌理,想去捂热它冰洁的触温,想捧着一寸一寸欣赏打磨。
林辞被牵着走了一会才发现自己在被牵着,手指难为情地微微卷曲,落到江中屿手上便是如同羽毛一样的搔痒,他忍不住转过头对林辞说,“别动。”
林辞听后脚险些绊住,踉跄了一下,江中屿顺势牵引着他的手,把他拉入自己的怀里。
林辞甫一碰到江中屿的胸膛,脸刷地一下红了,红晕甚至蔓延到了耳尖,他微微挣扎,却发现自己的力气根本不够挣开江中屿的桎梏。
“都叫你别动了吧?”江中屿低低含笑的声音从上传来,因为说话引得胸腔微微颤动,连带着林辞的心也跟着共振了起来。甚至由于贴得太紧,他还感受到了江中屿的心跳。
扑通、扑通,急速,有力,剧烈地撞击着心壁,和他一样。
江中屿感到越来越燥热,应该是被阳光给晒晕了吧,今天的太阳太猛了。他想着,放开了林辞,悄悄背过身去,掩盖自己难以隐忍的神色。
林辞也不作声,不远不近地缀着他,低着头,谁也没有发现他不停扇动的眼睫和透红的脸颊。
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提起方才的事,车里只有空调喷洒出的呼呼风声。林辞眼见着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熟悉,才猛得意识到自己忘了什么。
顿时转过头对旁边的江中屿道,“江先生,关于那个公寓的事情,我想以租住的形式进行,每个月的租金你来拟定,可以吗?”他有些惴惴不安,和别人有过于紧密的羁绊,关系越来越深入,这让他恐惧。
与其恐惧失去,不如从来没有拥有过。
江中屿刚尝到了甜头,也不想再逼林辞了,只好闷闷道,“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车停在一座老式民宅楼面前。面前楼宅外墙斑驳,很多地方都掉漆了,贴着撕了一半的广告海报,楼道内的灯泡滋啦着放出昏黄的光,楼梯窄小地差点容不下江中屿的高大身躯。
林辞习以为常地弯腰走进楼道里,用老式钥匙转开了门。江中屿看到林辞的家,那种对林辞居住环境的心疼感觉顿时消散了大半。
屋子不大,却很整洁,一张圆木桌一把木椅,桌上摆着花瓶,养着一株白玫瑰。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装饰物了,占据屋中大部分面积的是一个木书柜,立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里面摆满了各种书籍,看起来很适合林辞。
林辞径直进了房间,“你等我一会,我很快就好。”
江中屿心中还是还是有点隐秘的雀跃的,毕竟他第一次来到林辞的家。他猜想林辞必定最为经常待在书架附近,便走过去细细端详,随手抚过一层书脊。
突然他的视线停在了一本书上。书脊上是用烫金楷书写的,缠绕着绿叶藤枝点缀,“顾春忧”三个大字。
他的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一把将书抽出。书面有点皱,角边已经卷翘起来,纸张下方也有泛黄的痕迹,但页面被压得很平整,好像被人翻看过很多次却又被保护的很好的样子。正巧这时林辞从房间出来了,江中屿带着点惊喜与期盼地问道,“你也看顾春忧吗?”
其实他更想问,是你写的这本书吗?
是你吗,林辞?
林辞猛然抬头,瞥见江中屿手中拿的书,神色立马变得慌张,一下子几步冲过来,夺过他手里的书,胡乱塞进行李箱里。他似乎不敢看江中屿,肩膀都在微微颤抖,用竭力稳住的声线低声道,“没有,这是朋友落下的书。”
江中屿眯起眼,目光复杂地看着林辞把书塞到行李的最深处,生怕被人发现一样。扑朔迷离的过去终于找到了一丝线头,指引着一个方向。
林辞18岁发生的事情,一定和顾春忧有关。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