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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聚 ...

  •   江中屿在走廊上翻开了那份资料,那是林辞投到周氏的履历。

      年龄25岁,父母关系无,从小受政府资助上学,京城大学中文系毕业,就职周氏集团有限公司文编部职员,业绩平平。说平凡也不平凡的一份履历。

      江中屿拧紧眉头翻了又翻,但林辞的履历仅仅只有这薄薄几页,远远不够。他不满地把纸张收回,“再去详细找一找,我要的不止这些,我要他从小到大发生过的所有事情,特别是,”他顿了顿,语气缓慢了下来,沉声道,“林辞高中发生的事情,尤其是他十八岁那一年。我要清清楚楚地知道全部细节。”

      江中屿一向十分笃信自己的直觉和心。他的心告诉他,林辞就是他的学长,错不了。

      至于学长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一定会找出所有缘由。

      第二天清晨,江中屿准时准点推开了病房门。林辞还没有醒,因为受伤而显得有些苍白瘦削的脸陷在枕头里,平时总是微蹙的柳叶眉舒展着,仿佛春风拂弄的那挂柔枝绕柳,添上眼尾痣更是清萃泠然,说是藏娇的冷芙蓉也不为过。

      唯一不足的便是那总是轻轻扇动的长睫与紧抿的唇,生生破坏了一副美人怡然的风水图。

      江中屿放缓了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到林辞床边,几番伸手又缩回,最后终于鼓足勇气用指尖挑开林辞颊边的一缕头发。他已经将动作放到最轻了,但林辞还是在他的动静下悠悠转醒。

      一睁眼,就看到江中屿那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还摆在自己的耳边,半拢的手掌心快要贴到他的脸上了,中间空隙的热度不断攀升,烘得林辞半边脸都热了起来。

      “江先生,一大早您来干什么呢。”

      林辞挑开眼皮,露出一双眼眸,如琉璃般剔透,也淡漠得不带半分情感。

      “我……我就是来看看你伤势怎么样了。”江中屿尴尬地收回手,一大早被林辞的质问给心碎了一半,“我要对你负责嘛。”他眨了眨眼,带着点开玩笑的语气说。

      “你不需要对我负什么责,伤恢复得很好,医药费已经付清了。”林辞撑着手臂坐了起来。护工进来把早餐在床上桌上摆好后,他率先拿起勺子搅了搅粥,自顾自地吃了起来。江中屿想去抓勺子的手就这样被挡了回来,他不是没有感觉到林辞对他的抗拒,只好闷闷地坐在一旁打开了手机。

      他熟门熟路地打开了小说网站,意外发现自己追的小说《若是》更新了,而且就在昨天。

      《若是》这本小说在网站上算是比较受欢迎的一本,写的质量非常高水准,但是作者幸苦总是每隔一段时间时不时更新一下,更新时间从来没有规律,几周乃至几个月才更新一次,任凭读者怎么催更怎么叫唤都俨然不动。

      所以作为留守读者兼狂热粉丝中的一员,江中屿每次等到更新都格外兴奋,还没开始看就先打赏了一堆礼物。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江中屿把自己刷上打赏排行榜第一名后,心满意足地点开了更新。

      这次主角终于不迷路了,成功遇到了指引他方向的人,但方向对了,路不对,没走多远就掉进了峡谷里。峡谷底下都是迷雾,根本看不清东西,主角只能小心翼翼摸索着前进,走着走着却发现这段路似曾相识,但在脑海里却怎么也无法找到准确的记忆,只能凭着直觉走。

      江中屿还等着主角开金手指呢,没想到后面主角被突然出现的石头绊倒摔伤了腿,这一章就戛然而止。后面又是遥遥无期的等更新,江中屿伤心地跑到评论区和其他读者一起叫嚣去了。

      “哐当”一声响,江中屿才发觉林辞已经吃完早餐,正一边拿着餐纸擦嘴一边瞥着他。

      “江先生,如果没有什么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休息了。”林辞拿着餐巾纸细细地擦拭着嘴角食物的残渣,经过摩擦的双唇愈加鲜红水润,脊背优雅地挺直着,像刚经过一场雨水冲刷的翠竹。他有意无意得将余光放到江中屿身上,似乎想探究这人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

      江中屿看着林辞,记忆里突然出现一幕影像与此近乎重合,同样的姿态,同样的神色,同样习惯性的小动作,只用三根手指捧着纸巾,大拇指在纸巾的另一面夹着以此固定住纸巾。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林辞是坐在窗边倾洒下的阳光里的,脸上的绒毛乃至被风轻轻吹动的发丝都发着太阳的金色光芒,手放下后还会有点羞涩地冲他笑一笑。

      而此刻的林辞,却只是面无表情地侧对着他。江中屿在恍惚中不由得脱口而出,“林辞,你在京城一中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吗?”

      林辞面上不显,心里却开始没来由地一阵阵发慌,他听见自己镇定而简短地回答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我记不清了。”其实那些有关京城一中的记忆,很容易地被江中屿一句话就给挖了回来。他人生里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光,一直都在被好好珍藏爱护着。

      江中屿还欲问些什么,门外的敲门声却吸引了林辞的注意,林辞像得到解救一般迅速地对着门说,“请进。”

      进来的是个短发青年,睁着一双清纯又无辜的杏眼,面带焦色径直绕过江中屿,扑到林辞面前,“林辞!你没事吧?我说呢怎么联系不上你。”

      林辞有些迷茫,微微避开青年伸过来的手,“请问你是谁?”

      青年愣了半晌,收回手,讪讪道,“我是徐向晚呀,林辞,我们都多年老同学了,你都出车祸了,我当然要来探望一下你呀。”他顿了顿,余光瞥着一旁的江中屿,提高了音量,“我们高中的时候,我受了伤,你不也来探望我了嘛。”

      果不其然,江中屿听到“高中”两个字的时候,目光簌得集中在了他身上。

      徐向晚暗中得逞,准备再接再厉,谁料林辞道,“徐向晚?探望你那次,是班主任叶老师拜托我去的。”

      林辞眯起眼,多亏刚才江中屿的逼问,他很快在回忆里定位到了“徐向晚”这样一个人。成绩普通,不甚起眼,唯一的出彩点是很会画画,班里的黑板报都是他一手操办的。

      林辞这一句话把徐向晚一肚子友情牌给塞了回去。“好吧,但毕竟是同学,我突然听到你出车祸,路过医院还是想来看一下你的,你,”徐向晚眼睛乱瞟,试图在脑海里寻找更多当年高中和林辞的交集。

      事实上并没有多少,他们虽然高中是一个班,但彼时林辞是很受欢迎的优等生,而他只是一个成绩中等的普通学生,他们只是交谈过几句话的浅薄关系。

      再者已经多年未见,徐向晚也不知道林辞肯不肯认他这个同学了,“你这些年过得好吗?高中后就几乎没怎么见到你了。”他还是惊讶的,面前这个林辞和当年那个天之骄子相比,几乎算是两个人了。

      如果不是受人所托,他根本不会把面前这个人和当年的林辞有所联系。

      “过的不错,谢谢。”林辞的脸色越来越冷,他这些年里几乎逃开了与过去的所有关联,也摒弃了过去的自己,问他现在如何,就像在讽刺他是个胆小,懦弱,无能的逃兵。

      徐向晚一时被林辞的脸色震住了,他慌乱地回想自己刚才哪句话说错了,正不知所措之时,门再次被推开了。

      这次进来的是个身着长风衣的儒雅青年,浅棕色的头发和眼睛显露出他混血的身份。“这么热闹吗?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呀。”他露出适时的浅笑,打量了一圈病房里的人,最后目光牢牢锁定在林辞身上。

      “阿辞,感觉怎么样?还痛吗?”他慢慢踱步走向林辞,衣摆被走过带起的风微微掀动。

      林辞知道傅如野不单单指他这次的受伤。他略略掩下眼皮,遮掩了一部分神色,“还好,已经不痛了。”

      江中屿默不作声看着这么多人进来,眼见着林辞和别的男人进行他听不懂的加密对话,终于忍不住了,他微微侧过身子拦住傅如野,“你又是谁?”

      傅如野没有看江中屿,反而更温柔地注视着林辞,“阿辞,你怎么没有告诉过我,你有这么多朋友呢。”

      手却是搭在林辞床沿的,几乎把林辞整个笼罩在他的身影下。

      林辞不适地蹙蹙眉,傅如野的目光像有股无形而尖锐的窥探意味,把他从头到脚都要看穿。他从傅如野的身前探出头来,看着江中屿说,“不是朋友。”

      江中屿一时语塞,心底那股暗自涌动的潮水愈加猛烈,几欲有铺盖他理智的势头,却又很快退去,留下一地酸楚且焦灼的气息。他想抓住林辞的肩膀,直摄他的瞳孔,急迫地逼问这些年林辞身上都发生了什么,他的身边多了哪些人,又少了哪些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礼貌地坐视傅如野替林辞讲话。

      “既然不是朋友,那就没什么必要留在病房里了,人太多不利于你恢复。”傅如野嘴角的弧度隐隐上升了,好似此刻才真正感到欣喜一样。他转身看向江中屿,手从床沿收回插进衣兜里,“你好,我是林辞的心理医生,接下来我需要对林辞进行例行治疗,能否请你们出去一下?”看着江中屿紧皱的眉头和含有敌意的眼神,他似乎更舒爽了,用胜利者般的口吻讲道,“接下来也请你们不要擅自打扰阿辞,在少人的清净空间更有利于阿辞缓解病情。”

      林辞听闻傅如野最后一句话,蓦地抬起头望了望江中屿,眼神中有赞同的意味。看到林辞这样的反应,江中屿自傅如野进来后一直紧握成拳的手一下子泄气地松开了,但他不会轻易罢休。

      他从傅如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同样想占有,侵略,进攻的猛兽气息。

      他们共同的目标猎物,都是林辞。而且傅如野云淡风轻的面相背后,有种凭借着时间温养而取得的,得以超越他的一大截优越感。

      他意味不明地盯着傅如野,说,“我是林辞的老板,江中屿,来这里是处理林辞的补偿和后续工作问题的,我有必须来这里的理由。”说着,他挥挥手,门外一直站着的方池州见状立刻进来把手中的一叠纸放到林辞面前,“这是我初步拟定的补偿合同,毕竟导致林辞出现此次意外的主要原因是我,我会对林辞负责的。”他紧了紧胸前的领带,一改在林辞面前那种伏低委屈的神色,整个人瞬间凌厉起来。

      像在争锋之中的狼,朝自己的敌人挥舞起锐利的爪牙。

      傅如野还是一脸处之泰然的微笑,“那就替阿辞谢谢江总了,不过,”他语气一转,像是毒蛇已经亮出浸透毒液的利齿,“我了解阿辞的一切,他的事情,我会替他负责的。”

      江中屿未再多言,让方池州留下文件便大步离开了病房。一旁竭力缩小存在感的徐向晚见江中屿走了,终于松了口气,忙不迭对林辞说,“下次再来看你,我有事先走了。”

      他甚至都没等到林辞的回答就急急冲出门,朝江中屿的背影追了上去。

      门被徐向晚大力推开又没合上,被撞得来回晃悠,不断发出嘎吱的声响。傅如野走上前去握住门把,“走了也不关门呢,阿辞,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吧。”

      背后传来林辞有些倦怠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一吹就散,“我累了,今天不想治疗,你也走吧。”

      傅如野握住门把的手一下收紧,门把突然被重力挤压,发出零件松动的脆响。他眼神晦暗地盯着门把手,似乎想把它生生拆解。

      一时病房里只剩下林辞浅浅的呼吸声。

      傅如野和门把手僵持了片刻,才终于放开了它,转而沉沉地看了林辞一眼,

      “好。”

      说着,傅如野反手拉过了门,身影在不断合上的门里越来越窄小,直至消失。

      林辞紧绷的神经这才松弛了下来,他躺下眼望着天花板,耳旁却一直回荡着傅如野的问题。

      “走出去不关门,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呢,阿辞,这种时候你要怎么做?”

      “做个礼貌的人,走进来把门关紧。”

      林辞喃喃出声,眼里映满了空白的天花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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