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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暗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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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向晚心里诽腹着,这么个冰山真不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腆着热脸栽上去。
都是冰山,看谁撞得过谁?
江中屿看着眼前青年眯起来略带媚意的杏眼,和粘上一些紫菜碎屑的润泽嘴唇,他不由得回想起林辞那张微微吐着气的粉唇。
“看来徐先生没什么要说的了。”
江中屿敛下眼帘,起身就想走,就被徐向晚一把抓住了衣袖。
“江先生别急嘛,先吃一下这些美食嘛,吃完了我就告诉你。林辞当年的事情,和他父母有关。”
徐向晚说着,伸出手指轻挠了一下江中屿的手心。
江中屿猛地甩开他的手,阴沉着脸坐回去,拿起筷子夹起寿司不言不语吃起来。
徐向晚撇了撇嘴坐回去,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喝完,他估摸着自己脸上应该泛红了,伸出脚尖勾了勾江中屿的裤脚。
“江总怎么光顾着吃呢,陪我喝一杯呗。”
软绵的语调故意拉长,徐向晚的脸浮上隐隐的粉红,本来俏皮的杏眼蒙上水雾,眼神直勾勾地点过江中屿的唇,他歪了歪头,耷拉到肩头翘起的发尾也随之乖巧地偏侧。
至少在江雁栖眼里,十分地诱人。
他站在餐厅门口目睹了全程,万分愤怒地想冲过来,被江中屿接下来的话生生刹住了脚步。
“还有空喝酒,徐家的事情还不够你烦的吗。”
江中屿好像对他一副喝醉的样子没什么反应,淡淡看了他一眼,自己拿过一侧的酒瓶倒了杯酒,一口饮完。
徐向晚看着江中屿滚动的喉结,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他收回眼神,坐正淡淡道。
“林辞18岁生日以后就再也没回过学校,谁也联系不上他,是因为当年他父母出意外离世了。”
江中屿这下终于拿正眼看他了,黑沉如死水的眸底有了一丝波动。
“他父母是谁?”
徐向晚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清楚这些。”
江中屿觉得喉头的清酒火辣火辣的,还带点苦涩。他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徐向晚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身旁突然蹿出来的人用力抓住了手腕,他拿着酒杯的手一松,酒杯随之落到地上碎裂开来,发出清脆的声响,洒满一地清酒,醇厚酒香顿时在空气中浓郁起来。
“你妈都在抢救了,你还在这发骚勾引谁呢!”
江雁栖红着眼大吼,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江中屿。
他那天从酒店出去后就一直忘不了徐向晚那晚在他身下哭喘的样子。于是就派人查了查,发现徐向晚有一个重病的母亲,刚被下属告知这女人被送去抢救了,医生到处都找不到徐向晚。
徐向晚被攥疼了手腕,正想发火骂,听清楚江雁栖说的话后一下子歇了火。
“你说什么?”
他眨了眨眼,一脸错愕地看着江雁栖,唇瓣微微颤动着。
江雁栖不跟他废话了,直接扯过徐向晚的手,疾步走出去。徐向晚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颤抖着抬高声音说,“什么我妈在抢救,你说清楚点!”
江雁栖一把将徐向晚扔进车子后座,坐到前面发动汽车扬长而去,看也不看徐向晚,没好气地说,“你自己看手机!”
徐向晚的脑子还来不及转弯,他哆嗦着打开手机,发现手机里有十几个未接来电,有来自医院的,也有江雁栖的。
他的泪水一下子就涌出眼眶,慌张地抬头,看向前面猛踩油门的银发青年。
“那……那她在手术了吗?怎么样了?”
“我去的时候已经在手术了。有人帮你交了钱。”
江雁栖打着方向盘,眼眨都不眨地超了个红灯。
徐向晚被惯性拉得往车门上撞了一下,他的视线一会在车子里飘,一会掠过车窗外飞快倒退的残影,一会跳到江雁栖的银边镶钻十字架耳钉上,最后定格在自己手机屏幕那些通红的未接来电符号,满耳都是汽车的嗡鸣声和周围络绎不绝的喇叭声。
江中屿沉默地看着徐向晚被江雁栖拉走,举步跟去,他记得徐向晚的母亲温楠曾经是林辞的邻居。
走到半路,他顿住了,朝某个角落眯起了眼。
他好像看到自己那个一事无成花天酒地的父亲了。
男人在冒着冰雾的餐盘中夹起一块三文鱼,满意地感受着嘴里那种生腥冰冷的滋味,再咀嚼着那细嫩的肉,扬着嘴角打量着手机里刚拍下的照片,按下转发键。
江中屿再仔细看一眼,发现那个人身形像他父亲,但是脸却不一样,没有他父亲那种颓靡至极的神态,显得悠闲自在。
看错了吗?江中屿把那个身影印在脑海里,才跟上去。
林辞自早餐后就什么也没吃,坐久了未免有点头晕,但是心中有什么一直拴着他的神智,让他保持着扎根现实的清醒。手机响了一声,他点开,发现有人在短信里给他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徐向晚正微侧着头,举着酒杯舔唇,眼神带着点缠绵的柔情落在对面那个男人身上,由于男人背对着镜头,他看不太清那个男人的表情,但是看得见男人放在桌面上的手腕戴着一个手表,卡地亚极简系列,全球限量只有一个。
他今早看到这个手表在江中屿的手上出现过。
而这个男人的身形挺拔的轮廓,往后梳得看似工整,却总是跑出几根乱翘的头发,一身灰黑色条纹西装,藏蓝色领带,无一不在向他证明,这个男人是江中屿。
林辞目光久久地落在照片里坐得好像有点往前倾的男人身上,突然被一声声带着哭腔的呼喊打断,他抬起眼,和照片里另一个主角对视了。
一进医院徐向晚就止不住泪水,甩下江雁栖心急如焚地冲去手术室,冷不防看到坐在手术室前的林辞。
看到狼狈的徐向晚,林辞神色似乎有点纠结,迟疑着问了一句,
“温楠……是你母亲?”
徐向晚紧急刹住脚步呆在原地,愣愣地点了点头。
林辞神情更复杂了,当时温楠的儿子好像一直在外工作,林辞一直没见过她口中的“小晚”,更不知道徐向晚就是她的儿子。
徐向晚张口又闭口,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哪说起,沉默半晌终于憋出一句。
“是你帮我付了手术费吗。”
林辞按下手机的锁屏键,嗯了一声。
“谢谢你,林辞。”徐向晚声音有点抖,因为过度惊惧被止住的泪水又流了出来,他抬起手擦了把脸,对着林辞深深地鞠躬。
“对不起,我会尽快还给你的。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妈……”
林辞侧着脸看向手术室门,淡声说,“不用。”
徐向晚攥紧衣摆,内心那株名为愧疚的小苗正在疯狂抽条,很快长成一株参天大树,在“欲望”上投下一片荫蔽。
“我会还的,林辞,谢谢你……”他语无伦次地说着,有些惶然,有些不敢地顺着林辞的视线看向手术室紧闭的门。
“我妈她……怎么样了?”
徐向晚透过眼前的水雾,朦胧间看到林辞尖细的下巴和没有什么血色的唇,纤长的睫毛下的眼眸好像一片弥漫白雾的深林,只依稀辨别得出暗绿起伏的树影轮廓,雾一逸散,森林也会跟着幻化消失,最后是一片浩瀚也空旷的空白。
“温姨她突然被送来抢救,病危通知书已经下过了,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
林辞站起,把手中的纸张递给徐向晚。
徐向晚垂着手,一时竟没有勇气去接,他无法想象中午还冲他开玩笑的母亲突然就命悬一线了。他一直相信着只要他有足够多的钱,母亲就不会死。现在他还没有赚够啊,怎么母亲不等等他呢?
林辞手中薄薄的几张纸,在徐向晚眼里变成千钧重的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时一双带着银素圈戒指的手接过了纸,江雁栖站在他身后,有些别扭地说道,“我可以借你一下我的肩膀。”
徐向晚一下伸手抢过通知书,背对着江雁栖,努力压抑着眼泪,“不用你管。”
林辞收回手,靠着墙坐回去,目光遥遥定在走廊尽头,像是在等什么人。
如他所料,很快这个人就出现在他视线里了。
灰黑色条纹西装,藏蓝色领带。还有手腕上闪着银光的卡地亚手表。
对上了。
林辞眯起眼,心中的燥郁愈发强烈。
江中屿赶到手术室门口,惊讶地看到了林辞,他目光自动拐过江雁栖和徐向晚,落在林辞苍白的唇上。
“学长,你怎么在这?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
林辞默默扫视了他一圈又收回视线,“休息够了出来,碰巧做件好事。”
声音冷冷淡淡,没有了先前的温润柔和,也没有情动的黏腻含羞,就像横贯深林的溪流簌簌淌过春天,一下子被冬天冰封了。
江中屿的雷达响了,感觉到他的学长此刻心情很不好。他小心地走上前挨着林辞坐下,“阿姨情况怎么样了?”
林辞不动声色地往旁挪了点,“不清楚,还在抢救。”
江中屿顿时手脚无措,想贴上林辞又怕人推开,他刮肠搜肚地想自己哪里惹了林辞,灰溜溜地望了一圈,在徐向晚身后举着手又不敢拍的江雁栖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同病相怜。
江中屿和江雁栖的脑子里同时蹦出了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