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凤书》王四一

37、第36章

　　京城百姓明显感觉到，这几日，城中风声鹤唳。锦衣卫将好多朝廷官员带进了诏狱，衡阳侯府也不能幸免，他们还关停、查封了好多商家，首当其冲的就是京城首富曹家，但凡是曹家名下的产业，都被锦衣卫搜了个遍，曹圣泉和长子曹琦峰被抓去了刑部大牢，漕运码头、胜义赌坊也被翻找了个底朝天，所有账簿、书册全部被带回了刑部。老百姓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大家知道一定是出了很大的事，京城又要经历一次大震荡了。
　　刑部主要负责去曹家抓人，当时曹圣泉和曹琦峰正在书房商议漕运账簿的事，捕快突然闯入，将曹府一干人等全部控制起来，刑部侍郎方敏儒带着查案的旨意登门，他宣读完圣旨后，命人将曹圣泉、曹琦峰和曹府所有人都带去了刑部大牢，曹圣泉经过他的身边时，两人极快的对了一个眼神。清点人数时，方敏儒命捕快抄了曹家，带走了全部的账簿。后来他们又赶到曹圣泉名下的其他宅子里，带走了所有人和有价值的账册，当然，他们也将被曹圣泉软禁在京西别院的曹琦玉也带回了刑部大牢。
　　仇实礼作为刑部尚书，同冯忠和林昉共同审讯了曹圣泉和曹琦峰，但两人直喊冤枉，均表示对这件事并不知情。
　　林昉冷哼一声，“曹圣泉，私开海禁，牵连甚广，参与的人众多，你以为凭你们曹家喊冤枉，这事就能瞒得住吗？”
　　冯忠也附和道，“曹员外，私开海禁那可是杀头的大罪，你们曹家一干人可都要连坐，你不想想自己，也得为整个曹家考虑吧。”
　　但不管林昉和冯忠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亦或是威逼利诱，曹圣泉和曹琦峰就是不曾开口承认。林昉和冯忠见他们如此冥顽不灵，也不愿再多说什么。他们两人请示了仇实礼后，便赶去了诏狱，查看其他审讯。仇实礼则继续留在刑部，继续调查曹家查获的账簿。
　　等林昉和冯忠走后，仇实礼又折回了大牢，曹圣泉被单独关押在最东面的那件牢房内，仇实礼直接去了曹圣泉的牢房，他隔着牢房的木门，望向坐在角落枯草堆上的曹圣泉，曹圣泉也看到了门外的仇实礼，但没有起身行礼，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低着头，放空思绪。
　　“镇山。”
　　仇实礼对着曹圣泉低声唤了一声，曹圣泉听到这两个字，身躯一僵，缓缓抬起了头。他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听到别人叫他的本名了。
　　仇实礼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镇山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我早已提醒过你，不要与康王交往甚密，可你还是一意孤行。”
　　“仇兄，你可还记得，我为何要改名，隐匿自己的真实身份吗？大劫案后，我本已辞官回乡，打算在漕运做点小生意。可朱承攸却找到我，拿大劫案和邹士曾的事相要挟，当时我夫人正身怀六甲，老父老母又年老体弱，他三番五次的登门，我是真的逼不得已，才会为他效力。上了贼船，又如何能轻易下来呢？！”
　　“锦衣卫的人已经从贺州回来了。朱承攸否认了私开海禁，将一切罪责都推到了刘正民和你的身上。商船是曹家的，做生意的是陈家商行，你们百口莫辩。而朱承攸在这件事情中，一点指向他的证据都没有留下，诏狱里关着的那些人，也都是与胜义赌坊在做交易，大家只是听闻此事与康王有关，但没有任何一个人与康王私下有过接触。就连刘正民，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与他私下联络。”
　　曹圣泉早已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惨淡地摇摇头，面上挂起了一丝苦笑。
　　“镇山，这件事，你是逃不掉了，但曹家其他人是无辜的。”
　　曹圣泉缓缓抬头看向了仇实礼，仇实礼的面孔上波澜不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从他深邃的眼睛里，曹圣泉读懂了他的意思，他紧紧地闭上了双眼，缓缓地点点了头。
　　仇实礼走后，刘茂才从阴影中现身。他看了看曹圣泉的方向，转身出了刑部大牢。
　　深夜，有两个人身穿黑色斗篷，快速来到刑部大牢的门口，见守门人不在，悄声闪进了牢内。李慎带着姚为廉找到了曹圣泉的牢房，他从怀中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曹圣泉的牢门。曹圣泉抬头看向来人，眼里充满戒备和疑惑。李慎和姚为廉站在牢房中央，摘下了斗篷帽子，露出真容来。
　　曹圣泉眯眼看了两人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李尚书？”
　　李慎冲曹圣泉微微颔首，“曹员外。”
　　“你怎么会来？”
　　“今日我来找你，为的是两件事。”
　　“什么事？”
　　“第一件事，建元三年，户部员外郎杨承志奉旨查办漕运账目，却在长平镇遇袭身亡，此事，曹员外可知晓？”
　　曹圣泉双眼定定地看着李慎，像是出神在想什么，他又突然回神，说，“你们李家不是与杨家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一听到“杨家”二字，姚为廉瞪大了双眼，他与李慎对望一眼，已经确定了杨承志的遇袭，就是曹圣泉所为。
　　“哼哼哼，原来，你是故意装出与杨家断绝关系。不错，杨承志遇袭，是我安排的。”
　　“为什么？你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要置他于死地？”姚为廉忍不住开口问道。
　　曹圣泉看了他一眼，并未询问他的身份，反正对他来说，姚为廉是谁都已经没什么要紧了，“我只是帮人办事而已，真正想他死的，另有其人。”
　　“是谁？”
　　“衡阳侯，刘正民。或者说，是他夫人，陈昭卿。”
　　“陈昭卿？”
　　“杨承志要去查的，其实是陈家的账，陈家背后，仰仗的是谁，不用我多说了吧。”
　　姚为廉和李慎完全没想到，这件事背后，真正谋划的人，居然是太皇太后。李慎从震惊中回过神，又问道，“还有一件事，不知道曹员外能不能为我们解惑？”
　　“什么事？”曹圣泉撇嘴一笑。
　　“不知道曹员外，认不认识曾经的太平军校尉，曹，镇，山。”
　　李慎说罢，曹圣泉渐渐敛去了脸上的笑容，他慢慢转过身背对他们二人，抬头看向了高高的围墙，好一会儿，他才沉沉地说道，“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听到有人叫我这个名字了。这么多年来，我最亲近的家人都不曾这么叫过我，我自己都快忘记，我的本名叫曹镇山了。”
　　“你果然是曹镇山？”
　　曹圣泉转过身，看向了他们二人，“不错。既然你们能查到我就是曹镇山，那你们一定在查大劫案吧。”
　　“是，你当初为何要诬陷太平军盗取赈灾银？”姚为廉开门见山，直接问了出来。
　　“一步错，步步错。当初是我贪图名利权势，做了违背良心的事，诬陷了章帅，还害死了邹大夫。后来我听了家人的劝阻，辞官回乡，不再过问朝堂之事。可是，康王不愿意放过我，利用大劫案和我家人的性命，逼迫我通过漕运帮他谋取私利。”
　　曹圣泉将大劫案和帮助康王的事情悉数告诉了姚为廉和李慎，姚为廉让他将所有罪状都写了下来，签字画押后，妥帖的折好放在了胸口的衣襟内。他们二人是拜托了林昉，趁着夜班交接的空隙，才进到刑部大牢，现在他们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便快速离开了。
　　姚为廉与李慎商量着，将曹圣泉和邹士曾的手书，还有徐正阳手中的赈灾银一同上奏给惠帝，要为章德信和徐正阳平反，将大劫案的真相公之于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