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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2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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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农历腊月二十九,小年。
惠帝今晚将在奉天殿前大宴群臣,皇亲国戚、文武群臣都受到了邀请,就连远在青州的晋王府也在这次宴请的受邀之列,晋王世子木屏携世子妃范玉敏提前一周就赶来京城准备赴宴,姚为廉接到木屏的飞鸽传书,心中大喜,他还特意将姚府的客房收拾妥当,好让木屏他们来小住几日。
木屏夫妇来到京城的那天,姚为廉特意早早就等在城门口迎接他们,当见到晋王府的车驾停在城门口后,他直接登上了车,与木屏他们一番寒暄,姚为廉问起了晋王妃和蒙金山的近况,听到大家都很好时,他也就放下了心。
木屏已经许多年没有来过京城了,范玉敏离开京城也已有三年之久,于是夫妻二人嚷嚷着,要趁着这次来京赴宴,在京城多住些时日,这段时间就由姚为廉负责做向导,带着他们到处走走逛逛,还要吃香的,喝辣的。姚为廉一口答应下来,三人有说有笑,一路驶向官驿。
到了寿宴当晚,姚为廉的车驾特意拐到官驿,接上木屏夫妇后,三人一起进宫赴宴。由于身份和官职有别,他们三人的座位并不在一处,到了奉天殿前,姚为廉替木屏他们找到了位置,随后,他又在皇亲坐席周围扫视了一圈,便走向了六部所在的区域。
等所有人都入座后,宴席正式开席,惠帝邀所有赴宴的宾客举杯,共享盛宴,共贺新春,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群臣皆起身叩谢圣恩,随后众人举杯畅饮。
姚为廉见惠帝端坐在大殿中央,右侧是皇后和后宫妃嫔,左侧是张太后和太皇太后,随即他又在殿内环视了一圈,确定并未见到宁阳郡主后,他转头靠向了坐在身侧位置上的刘壁,问道,“怎么没见到宁阳郡主赴宴?”
刘壁正夹起一块藕盒放入口中,闭上了眼睛,慢慢咀嚼着。尚食局做的藕盒那是出了名的好吃,刘壁每回进宫都嘴馋想要吃上一块,可莲藕的时令性太强,不是轻易就能够吃到的,今日,他终于可以大饱口福了,正当他吃得心满意足之时,就听到姚为廉的问话,他口齿含糊地回道,“她没来。”
姚为廉挑眉看向他,“嗯?”
刘壁又打算伸筷子去夹面前的藕盒,姚为廉见状,赶紧把自己面前的那盘藕盒端起来,放到他的面前。刘壁顿时眼前一亮,转头看向姚为廉,“沅芷兄,这尚食局的藕盒可是一绝啊,你居然不喜欢?”
“哦,我尝过了,确实美味。我见刘兄爱不释口,我那盘也给你,你多吃点。”
刘壁喜笑颜开,注意力又转移到了藕盒上,正准备举起筷子朝前伸去。姚为廉赶忙出声,向他问道,“宁阳郡主为何没来赴宴?”
“她没回京城啊,陈王府的人都没来。”刘壁显然答得心不在焉。
姚为廉想了想,今日他进宫后,确实也没在皇亲国戚那边找到陈王府的席位,心下不禁疑惑,“宁阳郡主这么受宠,陛下设的家宴,她怎么会没有受到邀请呢?”
“不是没邀请,而是她来不成。陈王世子一个月前生了个儿子,全府上下都在忙孩子满月宴的事,就没时间来京城了。”
“哦,原来如此。”姚为廉心下有些失落,便没再同刘壁说下去。
席间,太皇太后突然向惠帝提起,姚为廉当街救了衡阳侯的女儿刘县君一事,她想为姚为廉讨个赏赐。惠帝和张太后也早就听闻姚为廉救人一事,刘县君那么张扬的人,被救当日就宣扬得宫中上下皆知了,惠帝对姚为廉赞赏有加,觉得太皇太后能在今日再为他讨一份赏赐,也是一件大好事,便宣了姚为廉上殿,赏赐了他黄金十锭。
太皇太后是第一次见姚为廉,她看向站在殿前的年轻人,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随即也赏了姚为廉黄金十锭。姚为廉低垂着头,听着殿上那人说着赏赐和褒扬他的话语,心中并没有多少喜悦。他想,那人就是与姑祖母一同入宫的陈氏吧,姑祖母会有后来的遭遇,她在其中也是“出了力”的,姑祖母凄苦一生,最美好的年华皆是在冷宫中度过,最后还郁郁而终,而她呢,却打败了袁氏,打败了后宫中的所有人,成为了至高无上的太皇太后,命运又是何等的不公平。
姚为廉并未抬头看向殿上,只是平静地谢了恩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姚为廉退下后,太皇太后的眼神飘向了坐在她右下方的陈昭卿,而后者朝她笑了笑,轻微地点了点头,太皇太后见到她地神情后,也展颜一笑,微微点头,两人心照不宣,却好似默默达成了什么共识一般。
第二日是除夕,家家户户都在贴春联,贴窗花,打扫屋舍,准备年夜饭,姚为廉把木屏夫妇接到了府中,他们带着和佑安、张均和姚府侍从们一起迎接新年的到来,整个姚府都包裹在喜气洋洋的氛围中,众人写春联、挂灯笼、吃饺子、放爆竹,欢愉闹腾了整整一天。
晚上,木屏与姚为廉在书房里,边下棋边守岁,范玉敏则是带着和佑安和婢女们一块儿剪花样子,和佑安虽说是男子,但从小手就巧,女红针线活都不在话下,颇受姚府婢女们的推崇,连范玉敏也连连夸他,是不可多得的奇男子,府中欢声笑语,一片其乐融融。
木屏他们打算过完元宵再启程回青州,这段时日,姚为廉也在春节休沐中,兵部也没什么急事需要处理,正好空闲下来,他便主动请缨,带着木屏和范玉敏在京城和周边游玩了几天。
这日,张壁正好来姚府寻他,两人便带着木屏夫妇去了齐奇坊,范玉敏出嫁前也颇为喜爱齐奇坊的首饰,她与曹琦玉又是旧识,几人便相约一同去了万松斋用晚膳。
酒酣耳热之际,张壁又让店家斟了一壶酒,温在了小炉子上,他感叹道,“世人大多只知道万松斋的雕花鸡和桂宝鱼远近闻名,其实万松斋还有第三绝,正是这雪米酒。”
“雪米酒?原来还真是米酒啊。”木屏笑着摇摇头。
几人听了木屏的话,有些疑惑,纷纷看向他。
范玉敏见状,赶紧解释一番,“我告诉他,这是米酒,可他偏不信,说他从没见过这么雪白剔透的米酒。”范玉敏睨了木屏一眼,木屏笑笑,为范玉敏碗中添了一勺水晶虾仁。
“正是因为这酒雪白剔透,所以才叫雪米酒。‘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酒的名字就来源于这首诗。据说这万松斋的创始人,姓刘,名十九,不就是白居易的那首《问刘十九》嘛。”刘壁兴致高昂,给他们介绍起了雪米酒的来历。
“原来还有这样的典故。”木屏认真地点头道,“不过,我还是觉得这雪米酒没有百果酿好喝。”
“百果酿?没听说过啊,是哪家酒楼的特色?”刘壁在脑海中搜索了好久,对木品说的百果酿完全没有印象,便开口向木屏问道。
姚为廉笑着接口道,“这酒是青州才有的,用各种不同的当季水果制成的一种果酒,季节不同,原料不同,酒的口感也就不同了,但酿酒的工艺是同一种,所以百果酿又有‘酿百赏’的别名,酒的口感虽是变化多端,但酿酒的原理却还是万变不离其宗。”
“世上竟有这么神奇的酒?京城怎就喝不到啊。”刘壁听完后,十分眼馋这百果酿,可惜京城并没有地方卖这酒,他现在恨不得快马加鞭,立即奔赴青州,喝上一口。
“等有机会,刘兄你可一定要来咱们青州,这好吃、好喝、好玩的,数不胜数。”木屏说道。
“一定一定。”
曹琦玉这时也出声道,“被你们说的,我也好想去青州看看啊。”
“曹掌柜,你们家的生意遍布全天下,你一定去过不少地方吧。”刘壁问道。
“并没有。我也只有在京城的铺子里帮帮忙,家中各地的生意主要还是仰仗父兄。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我还从未离开过京城呢。”曹琦玉有些羞涩地笑了笑。
“我在出嫁前,也未曾离开过京城。也许曹掌柜以后也会遇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能四处走走看看。”范玉敏安慰她说。
“那就承王妃吉言了。”说罢,曹琦玉拿起酒杯,敬了范玉敏,范玉敏也端起酒杯回敬她。
姚为廉刚将酒杯递到唇边,就听到曹琦玉说她从未离开过京城,他喝酒的动作顿时停在了那里。曹琦玉没有去过青州,那就是说,她并不是小柒?
姚为廉有些懵怔,他还从未想过,“曹琦玉不是小柒”这个状况。可他转念一想,齐奇坊的柜台上摆放着的那本账簿,明明就是小柒的字迹,他还怕自己初见那行字时,过于匆忙,怕认错了,后来还特意又去看了一次,再三确认是小柒写得无疑。账簿这么重要的东西,经手之人一定是齐奇坊铺子里的人,不可能会是外人。姚为廉放下了酒杯,看向曹琦玉,“曹掌柜,敢问齐奇坊中,有其他人去过青州吗?”
曹琦玉想了想,“齐奇坊的伙计,应该都没有去过才是。他们都是京城人士,每日里也都在忙着店铺中的事务,根本没有这个闲暇。”
“那,齐奇坊除了你和两个店伙计,还有其他人吗?”
曹琦玉心下一激灵,正奇怪着姚为廉为何突然问起了齐奇坊的事,但她快速回神,说道,“平日里,我与店伙计三人,常驻店内。但,齐奇坊实则并非我们曹家的产业,而是我的一个好友开设的。”
“好友?”姚为廉心跳快了一拍,他瞬间提高了嗓音,“此人是男是女?”
“也是一名女子。”曹琦玉更加疑惑,不知姚为廉要做什么,她小心地问道,“姚大人,你是要找什么人吗?”
见其他三人也疑惑地看向他,姚为廉忙摇摇头,说,“并没有。我只是有些好奇,齐奇坊生意这么好,曹掌柜店里人手也并不多,不知道平日里忙不忙的过来?”
曹琦玉笑道,“我们铺子也算是小本经营,我平日里主要管账目,两名伙计一个负责接待客人,一个负责采购进货,也不算太忙,倒是我的那位好友,她平日里酷爱制饰品,又总是四处游历,外出寻找各种奇珍异宝。我们齐奇坊能有今日,其实全靠我的这位好友。”
“我也认识一位酷爱制冠饰的女子,与曹掌柜的这位好友倒是特别相像。”范玉敏突然开口说道。
木屏与范玉敏对望了一眼,也开了口,“就是同礼部一起,来青州为你送嫁,还送了你一套凤冠的宁阳郡主?”
“是啊,那年我嫁去青州,一路忐忑,多亏郡主陪着一起到了晋王府。她还亲手打造了我成亲时戴的凤冠,惊艳四座呢。”范玉敏回想起了出嫁时的情形,甜蜜的神色浮现在了脸上。
“宁阳郡主?”姚为廉震惊地看向木屏和范玉敏,“你们刚才是说,宁阳郡主去过青州?”
范玉敏笑笑,说道,“是啊,那年就是郡主陪着我一起到的青州,大婚结束后她才回了京城。”
木屏又补充说,“郡主原是要同礼部一起回京的,可出发前正好遇上了那年的青州水患,郡主也被困在了福源镇。后来,她还帮着晋王府一起照料受困的灾民,我一直都没来得及向她表达感谢之情呢。”
姚为廉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他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怪异的感觉。
“虽然我不想夸她,但宁阳郡主手艺确实还不错。先帝在世时,就总让银造局多向她讨教。”刘壁插进来说道,“就是不知道曹掌柜这位朋友同她比起来,谁更胜一筹呢?”
曹琦玉面上露出了一丝犹豫,她沉思了片刻后,轻声开口道,“其实,我也不瞒各位了,齐奇坊真正的主人,正是宁阳郡主。”看到桌上几人面露诧异之色,曹琦玉继续说道,“郡主平日里只负责制作饰品,并不参与买卖,也不太来铺子里。但我看你们与她关系很不一般,就自作主张,透露给你们了。知晓郡主与齐奇坊关系的人并不多,所以还请各位替我们保密。”
桌上几人的表情各不相同,木屏与范玉敏心下了然,纷纷点头表示答应。
刘壁狡黠一笑道,“好说好说。”
姚为廉则是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抬眸看向曹琦玉,缓缓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