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凤书》王四一

23、第22章

　　翌日，姚为廉穿上官服，戴上官帽，佩戴好牙牌，手执玉笏，准备去上朝。当他走到乾安门时，一队锦衣卫正执刀站在门口，盘查进出人员的姓名、职务，查探右臂是否有伤。
　　姚为廉与刘壁、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官员一同走上前，镇定地接受查问。锦衣卫看了他的牙牌，并无异样，当他伸手拍向姚为廉右臂时，明显感觉到姚为廉皱了一下眉头，低哼了一声。锦衣卫顿时心中生疑，让他撩起袖子，要查看情况。
　　姚为廉闻言，满脸不悦，并不愿配合他们查看右臂，那锦衣卫不依不饶，姚为廉对他不理不睬，两人有些僵持，一时竟将乾安门给堵住了，让其他人也无法进出。周围的人进出受阻，围着姚为廉和锦衣卫，开始窃窃私语，乾安门前一时有些热闹。
　　刘壁凑到姚为廉身旁，问他怎么了，姚为廉告诉他，自己受伤了。刘壁大惊，压低声音问他是怎么回事，姚为廉把昨日在街上救了刘倩的事情悉数告诉了他。刘壁恍然大悟，刘县君被英雄救美的事情，已经在京城贵人之间传开了，她还特地跑到宫里，向太皇太后提了这事，原来这救美的就是姚为廉啊。
　　刘壁清了清嗓子，对那名锦衣卫说，“姚大人昨日在街上，救了衡阳侯府的刘县君，伤了手臂，这事我们都知道，我可以给他作证的。”
　　锦衣卫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对姚为廉放行，这时，刘茂执剑走了过来，锦衣卫一见他来，便将事情向他交代了一遍，刘茂上下打量着姚为廉，刚想开口，便听到边上一个女声响起，“本郡主也可为姚大人作证。”
　　众人见宁阳郡主缓缓走下车驾，向他们走来，纷纷行礼问安。宁阳走到刘茂和姚为廉身前，朗声说道，“昨日，刘县君的马受惊，眼看她就要被抛出马车，是这位姚大人挺身而出，飞身相救，好在刘县君无恙，但姚大人自己却伤了手臂，血流不止。这事，本郡主瞧得真切，大街上好多人也都瞧见了，刘大人如果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查实一番。”
　　宁阳扫视了乾安门外一干人等，发现刑部侍郎方敏儒也在其中，便叫住他说，“方大人，好像昨日姚大人救人之时，你也在场吧，你看到了吗？”
　　方敏儒突然被点名，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一时间竟有些尴尬，他摸了摸鼻子，又清了清嗓子，“这...呵呵，下官确实也看到了。”
　　“下官也见到了。”
　　“对对，下官也见到了。”
　　“姚大人真是少年英雄啊。”
　　“不错不错，姚大人可是我们武将的楷模。”
　　众人见宁阳郡主与刑部侍郎都在帮姚为廉说话，也开始纷纷附和，最后竟夸赞起了姚为廉。宁阳见状，看向了刘茂，只见他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时，一队禁军走向了乾安门，队伍中有一人慌张地看向他们，又匆匆低头，当他刚准备跨进乾安门时，被门口的锦衣卫拦了下来。
　　此人没有佩戴牙牌，说是前几日不慎遗落，当锦衣卫要探查他的右臂时，他突然开始挣扎，并推开身边的人，向外跑去，锦衣卫见状赶忙上前追赶，与他缠斗在了一起。那名禁军奋力抵抗了一会儿，便渐渐败下阵来，而他的右臂也开始渗出血来，不多时，他就体力不支，被锦衣卫给拿下了。
　　刘茂走向被羁押跪地的禁军，还没走两步，就见那禁军突然抽搐不止，还口吐鲜血，等刘茂小跑着到他身前时，这人已经七绝身亡了。刘茂捏开他的嘴查看，原来他是将毒藏在了牙后，见事情败露，服毒自杀了。
　　乾安门前的众人见到这幕，纷纷错愕不已，大早上的，就看了这么一出精彩的闹剧。刘茂命锦衣卫将那禁军的尸体拖走后，乾安门外的人群也就散了，该进宫上朝的上朝，该出宫办事的办事。
　　宁阳看了一眼姚为廉，见他低着头，似是在想什么事情，便也没同他打招呼，自行进了乾安门，朝后宫走去。刘壁拉拉姚为廉的衣袖，示意他一同进宫，姚为廉抬头看看他，又看向那禁军被拖走的方向，此时，地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印子，有些触目惊心。姚为廉沉下眼来，别开头，跟着刘壁进了乾安门。
　　下朝后，他问了值守宫门的禁军，得知宁阳还未出宫，便在门口等着她。半个时辰后，宁阳带着容青准备出宫，两人刚走到乾安门门口，便见姚为廉面朝外，站在不远处。她走上前，叫了他一声。姚为廉见宁阳走到他面前后，作揖行礼。
　　宁阳问道，“姚大人，你在这里，是等我吗？”
　　姚为廉点点头，“是。”
　　容青见姚为廉明显有话想对郡主说，便走出一丈外守着。
　　见容青走远，宁阳回头问姚为廉，“什么事？”
　　姚为廉脸色凝重，看向宁阳，“郡主对下官的救命之恩，下官无以为报。”
　　“姚大人言重了，我并不需要你来报恩。”
　　“那郡主为何要救我？”
　　宁阳倒是还没有想好理由，她并不想主动告知他自己就是小柒的事实，她想着还是让姚为廉自己发现比较好。但显然姚为廉并没有认出她来，他总以为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宁阳郡主，突然出手帮他，定是另有所图。所以姚为廉的问题，宁阳确实有些回答不上来。
　　“郡主如想争权夺利，恕下官愚钝，无法为郡主效力。”
　　“争权夺利？我一介女流，为何要争权夺利？”
　　“自我入京以来，常听闻宁阳郡主是后宫最得宠的贵女，手握重权，高高在上。姚某只是一个小小武将，无权无势，仅凭一腔热血，保家卫国，实在不堪为郡主所用，姚某不想成为郡主手中的傀儡，更不想成为郡主争夺权利的踏脚石。郡主的救命之恩，姚某没齿难忘，他日如郡主遇险，姚某必竭尽全力相救。姚某今日所言，皆出自肺腑，还请郡主见谅。”
　　宁阳听着姚为廉的这番说辞，一时竟有些发懵。她何时要去争权夺利了？她又做了什么，让他以为自己要操控他，还要夺他性命？宁阳不明就里，问道，“姚大人对我，是不是有所误会？”
　　“姚某知晓宫中贵人处事，皆以达成目的为首要标准，但如果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还要伤害他人性命，恕姚某无法接受。”
　　宁阳听到此处，大概有些明白了姚为廉的意思，他以为自己救他，是要他无条件听命于自己，关键时刻，还要豁出命去，为她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宁阳联想到今早在乾安门外发生的事情后，心中明了，他是误以为那个无辜殒命的禁军，是她安排的了。
　　说实话，宁阳对姚为廉稍稍有些失望，她以为自己向他示好，送他秘银缠丝，救他于危难，帮他解围，姚为廉会对她有所好感，愿意主动靠近她，可是现在，恰恰适得其反，他对自己的误会越发深了。
　　“原来，在姚大人心目中，我是这样一个人。”宁阳苦笑着，也不愿再多说什么，于是转身离开了。
　　姚为廉拱手行礼，见宁阳离开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宁阳回到府中，便遣退了侍从，把自己关在房中，就这样过了几天。秋慈、容青和容黎站在院中，看向她的房门，甚是不解。按理说，郡主救了姚侍郎，姚侍郎对郡主感激涕零，两人你来我往，感情慢慢加深，这不是水到渠成吗，怎么郡主现在反倒不开心了？这中间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秋慈和容黎看向容青，容青见他们二人盯着他看，便左顾右盼起来。见他们二人还是紧紧盯着他，要从他身上探寻出答案来，容青只能皱了皱眉，摊开手表示不知情。
　　“那天姚侍郎单独叫住郡主，都说了什么？”秋慈看着容青问道。
　　“不知道。”容青摇摇头，见秋慈和容黎一脸不信的表情，他直喊冤枉，“我是真的不知道啊！那日见姚侍郎有话对郡主说，我当然要走远一些，好让他们说悄悄话。所以姚侍郎具体说了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
　　秋慈担心地望向宁阳的房间，深怕她有什么想不开的。三人正打算敲开宁阳的房门，就见那扇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宁阳站在门口，伸了一个大懒腰。她看到院内站着的三个人，激动地说，“都来啦？正好，快快快，都进来。”说罢便转身回了屋里，留下门外三人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快进来啊。”宁阳又高声唤着他们，秋慈三人疑惑不解，但也快步进了屋。
　　宁阳站在屋内靠窗的桌子前，指了指桌上的一顶金冠，朝着对面的三个人说，“落樱冠，怎么样？”
　　刚才还疑惑不已的三个人，乍一见那顶精美绝伦的金冠，也顾不上考虑其它了，纷纷对着那顶落樱冠发出惊叹。
　　秋慈跑上前，绕着金冠走了一圈，“哇，这就是花丝吗，太美了。”
　　容青与容黎虽不懂制冠手艺，但见那金冠造型独特，世间少有，也不免交口称赞。
　　宁阳得意地笑笑，“不枉我这几天关在房中，苦思冥想，终于把它给做出来了。”
　　“郡主，你这几天把自己关在房里，就是为了做这落樱冠？”秋慈看着她问道。
　　“是啊。救姚为廉耽搁了些时日，在银造局学的花丝工艺都没来得及上手，我只能凭借记忆，自己试着做做看。还好，总算是做成了。”
　　秋慈、容青和容黎尴尬地互相对笑起来，看来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姚为廉那日出宫回府后，也将自己关在房中。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中一阵烦闷。他与宁阳郡主原本也不认识，更不相熟。刘壁总说她娇蛮、不好相处，他也是能避则避，但宁阳郡主总会出现在他身边，这次更是救了他一命。他应该感恩戴德的，可当他见到那名无辜的禁军因他而殒命，这背后的一切又都是宁阳郡主在操纵，而他亦只是一颗棋子，只能被笼罩在权力斗争的棋局之中，逃不出去，也躲不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感到十分无力。
　　郁闷了几日，他想出门透透气，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李慎的府邸，他绕到了李府的背面，打算从后门进府。
　　刚走进李府后巷，就见到李府的后门突然被打开，管家从门后走出来，将手中一个沉甸甸的包袱交给了身后的一个年轻男子，那人背上包袱，又去搀扶身边的一位老妇人，两人同管家道别后，便一脸喜色地朝巷口走来。姚为廉与他们二人擦肩而过，见他们走远，便敲开了李府的后门，自顾自进了书房，去寻李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