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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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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安六年,惠帝亲政。
这日,奉天殿早会上,刑部尚书奏报,京城又出现了成宗年间失踪的赈灾银。惠帝记得,几年前,也曾有人在集市上发现过赈灾银,当时他曾想让刑部追查此事,但内阁大学士仇实礼制止了他。
仇实礼建议追查赈灾银不易大张旗鼓,需暗中查访,一来敌人在暗,意图不明朗,要防止打草惊蛇,二来这也是朝廷的一大丑闻,未破案前,还是不要弄得人尽皆知为好。于是惠帝就派了锦衣卫暗中走访,但最后一无所获,上报见到赈灾银的那个官员后来说是酒喝多了,眼花没瞧真切,除了他也再没人见过赈灾银,所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没想到,几年后,赈灾银再次出现。
说到这起赈灾银失踪案,那还是成宗在位时。有一年,汀州旱灾严重,百姓民不聊生,成宗命太平军护送五十万两赈灾银前往汀州救济,可太平军刚进入汀州境内,就遇上了一伙山匪拦路截杀,护送赈灾银的太平军主将章德信当场遇刺身死,副将许巍失踪,护送队伍死伤惨重,赈灾银悉数被劫。
成宗震怒,命锦衣卫严加彻查,当时汀州巡抚、都指挥使被撤职查办,巡抚司内和太平军中无数人被抓进了“诏狱”,与他们有所关联的人,不论亲疏,也都一律被抓起来审问。审讯进行了数月之久,牵连甚广,“诏狱”里都快住不下了,每天有许多人被抓进去,当然也有许多人被横着抬出来。最后,锦衣卫拿到了太平军校尉曹镇山和汀州知州阮宝才的口供,他二人都证实了“大劫案”是太平军监守自盗,章德信与山匪勾结,送银队伍辅入汀州,就由山匪来劫银,章德信和许巍里应外合,与劫匪一同抢走全部银两。后来,副将许巍不满分赃比例,反杀了章德信,夺走部分赈灾银后逃进了山里,从此销声匿迹。五十万两赈灾银也随之不翼而飞。
成宗痛心疾首,这太平军是由他一手创建的,章德信又是他最信任的下属,他实在想不通章德信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大半年后,有人在大劫案案发地的附近,发现了一具男尸,经过初步怀疑,是失踪的许巍,但尸体已高度腐烂,只能从着装和腰间令牌依稀辨别他的身份。许巍是找到了,可那五十万两赈灾银依然杳无音讯,没过多久,成宗就驾崩了,“大劫案”也成为了一桩朝廷疑案。
如今这事又被挑起,如果真的是赈灾银重现京城,那将银两拿出来流通的又是何人?他究竟是何目的?朝堂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内阁首辅仇实礼双手执笏,低垂双目,面色平静,惠帝注视着殿下众人,他又转头看向仇实礼的方向,开口道,“仇爱卿,此事你意下如何?”
仇实礼听见皇帝开口点名,他抬眼看向殿上,缓缓开口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此事应从长计议。”
“此话怎讲?”
“首先,在市流通的是否真是赈灾银?臣记得,两年前也曾出现过类似的情况,但最后,流通的并非赈灾银。其次,如果的确为失踪的赈灾银两,那它是从哪里来的京城?又是何人将它带来?这些都需要陛下派人细细探查。”
惠帝当即就派出了锦衣卫去查探赈灾银的虚实,锦衣卫在刑部大牢找到了市集老板,也见到了那块赈灾银,于是干脆把那银块带回了宫,奉天殿里,众人见到了银块背面“天宝年汀州府赈灾银”的字样,大殿之上一片哗然。惠帝颁下旨意,令司礼监携锦衣卫,同刑部一起追查赈灾银再现一事,务必要查清此事的原委。
仇实礼在书房翻看奏章,管家敲门来报,曹员外派人送来请帖,邀请他去参加下月的寿宴。仇实礼收下了请帖,放在一旁,他拿起另一份奏章,翻开后看到是刑部汇报赈灾银的事情,刑部与锦衣卫追查得并不顺利,除了那一块流通在市的赈灾银之外,再也没有其他银块出现。那幕后之人要追查起来也是毫无头绪,当日市集老板同往常一样,摆摊做生意,他也是无意间瞥见了摊子上多出了一样物件,拿起来仔细看,才发现背后写的是赈灾银,那些天户部正派人在市集核对税目,看到众人围着议论那银块,都觉事有蹊跷,就报给了主事。户部主事是成宗朝的老人,对“大劫案”有所耳闻,于是又上报给了户部尚书李慎。市集里每天来来往往的人本来就多,市集老板对银块出现的时间又完全说不清楚,追查难度可想而知。
锦衣卫与刑部虽在市集埋下了暗桩,但幕后之人是否会出现,何时再出现,都等同于大海捞针,无法判断。仇实礼看着奏报,心里做着盘算,他踱步到窗前,窗柩正上停着一只灰白色的信鸽,咕咕叫着,他把一卷小纸条塞到信鸽腿上的小圆桶中,捋了捋鸽子的羽毛,就将信鸽放走了。
贺州,康王朱承攸的近卫见到自家的信鸽停在院中,他拆下了鸽腿上的小纸条,快步跑入议事厅,将小纸条呈给了康王,康王缓缓打开,只见纸条上书“确为此物,追寻无果,有惊无险,静待后续。”
这年,还发生了一件大事,青州边境的两个宣慰司共同出兵攻打了陇川宣抚司,陇川土司兵败,只能向青州求助。青州府上书朝廷请求支援,惠帝命都指挥使司出兵攻打宣慰司,经过大半年的苦战,终于击退了宣慰司,陇川又恢复了战前的安定生活。惠帝在朝堂上听到了胜利的捷报,欣喜异常,对青州都指挥使司大加赞赏。
当他看到战报中指挥这场战事的将领叫姚为廉时,他说道,“朕记得,泰安四年青州水患,当时修筑堤坝,开湖口引流的人,就是这个姚为廉吧。这次陇川大捷,也是由他指挥,看来此人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传朕旨意,封姚为廉为龙虎将军,兼兵部左侍郎。朕要与他好好聊聊。”
下朝后,众大臣三三两两走出奉天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闲话,“边军入京,这还是头一遭啊,以前可没这先例。”
“可不是。”
“咱们这位小皇帝,崇尚武德,特别器重武将,看来咱们这些读书人,日子要难啊。”
朝廷的圣旨不日便送到了青州都指挥使司,姚为廉接旨谢恩后,就命侍从和佑安和副将张均着手准备入京事宜。他则赶去了晋王府,将消息告知了晋王妃和木屏。晋王妃是看着他长大的,自然感到十分欣慰,她拉着姚为廉的手,说道,“我们阿圆此去京城,也算是了却了你父亲的遗憾,我知他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再回到京城。”
姚为廉微微点了下头,看向晋王妃,“王妃,家父生前常说,离开京城实属无奈,但他能够来青州,结识晋王和王妃,亦是他此生最大的幸事。如今,我替他回京,再看看姑祖母,祭拜杨氏宗族,家父在天有灵,会感到欣慰的。”
晋王妃红着眼眶看向他,“圣命难违,终是身不由己。但京城暗流涌动,杨家还有家仇未报,你此去,可一定要注意些。”边说边拍了拍他的手。
“王妃您放心,阿圆知道。如今我随母姓,在京城,除了叔公和姑祖母,没有其他人知晓我的身份。”
“有你叔公在,我也能稍稍放心些。但伴君如伴虎,万事都需深思熟虑,切不可冒进。”
“好,王妃的叮嘱,阿圆谨记在心。等办完该办的事,阿圆就会回来。”
“好孩子,自己要多保重。”
木屏得知姚为廉要去京城了,不舍多过开心,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同一个老师交诗文,同一个师傅交习武,感情十分深厚,如今姚为廉要去京城任职,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回青州,木屏心里还是惆怅的。但他知道姚为廉还有很重要的事,必须要去京城一趟,他也只能支持和祝福。
姚为廉出发的那天,木屏亲自送他出城,嘱咐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姚为廉当即嘲笑他,“这当了父亲的人就是不一样,也知道体贴人了。”
“怎么?你嫉妒?那你也赶紧成亲啊。我母妃给你说了这么多姑娘,你都不满意,如今去了京城,姑娘更多,你可得好好挑挑。”
姚为廉笑了笑,却不说话。木屏也摸不清他到底怎么想的,便转头看向和佑安,说道,“佑安,你家公子的终身大事,可就指望你多筹谋了。可不要等我儿子都满地跑了,你家公子还是个孤家寡人。”
和佑安看向自家公子,偷笑着向木屏说,“世子您就放心吧,我家公子心里早就有个鸿雁姑娘了。”
“鸿雁姑娘?就是那个和他通了两年书信的,那个小柒?”木屏也知道姚为廉与那个为水患出主意的小柒常有书信往来,可他总觉得太虚幻,谁知道那个小柒是什么人?年岁几何?这长相家事一概都不知,只靠着写写信,谈谈天来维持联系,可不就是镜中花水中月嘛。他总担心,姚为廉会被这个小柒给骗了去。
“鸿雁姑娘也在京城,这次我们去京城,正好可以与她一见。到时候,世子想知道的,就都清楚了。”和佑安一脸安抚地看向木屏,他总觉得木屏太过忧心了,他家公子可是文武双全,样貌也是出众的,娶妻这种事,根本不用愁,在青州,有多少姑娘追在他们家公子后头,但他们家公子心里就在意那个鸿雁姑娘,视她为知己,书信联络就没有断过。这次去京城,终于能见到那位小柒了,他家公子心里还是十分欢喜的。
“好了,我们也该启程了。世子留步,我们后会有期。”姚为廉向木屏一抱拳,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带着和佑安和张均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