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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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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源镇百姓的生活渐渐回归正常。木屏已经回了晋王府,姚为廉带着都指挥使司的士兵陪着巡抚司水利官继续开展松华坝的整修和青州湖的治理,松华堤坝加固后,已经有效缓解了上游盘龙河的分流。
这日,他带兵回到镇上,侍从和佑安又交给了他一封信。姚为廉看着信封上略带熟悉的字,略微一笑,展开了信纸。信中摘抄了一段古籍中的文字,是黄河下游曾出现的几次决堤现象和治理方法,其中有一法子,水利官也曾经提议过,他说,在加固松华坝的同时,要在河水横切面再新建一段阻拦堤坝,平日里只需要由大坝闸门控制水流,如果遇到水势增大或减小,就可以根据水势的变化灵活地做安排。
姚为廉看完小柒的信,又问了问送信之人的情况,和佑安禀报说,信是由驿站发出的,并非安排专人送至福源镇。姚为廉将信中的几种治理之法都誊写了一份,命人送去给水利官,而后,他提笔写起了回信。
宁阳在渤州住了小半年,又回了京城一次。太皇太后知道她进了宫,便招了她去仁寿宫。宁阳行礼后默默站在一旁,等着太皇太后开口。
“宁阳郡主此番来京,打算住多久?”
“回太皇太后,月末是我母妃寿辰,届时宁阳就要回渤州。”
“陈王妃要过寿了?传哀家懿旨,赐陈王妃珍珠一斛,绫罗绸缎十匹。前些日子,银造局新制了一对鎏金彩珠琉璃簪,也一并赏赐给陈王妃。”
“臣女代母妃谢过太皇太后赏赐。”
“起来吧,以后咱们也许就会成为一家人了,不必多礼。”
一家人?宁阳心想,原来太皇太后还不死心,想继续撮合衡阳侯府和陈王府的婚事。正想着,就有内侍通传,衡阳侯夫人来了。宁阳眼观鼻,鼻观心,等着看这对姑侄打算说些什么。
“臣妇给太皇太后请安。宁阳郡主也在,真是好巧。”
宁阳微一颔首,道,“衡阳侯夫人。”
“多日不见郡主,郡主越发灵动可人。听闻郡主近日又新制一套冠饰?郡主人美心善还手巧,我呀,常教导自家女儿,要多多向郡主请教呢。”
“侯夫人谬赞,宁阳是闲来无事做些小玩意,不值一提。我与刘县君也并无任何交集,谈不上指教。”
陈昭卿见宁阳并不承她的情,一时有些尴尬。
太皇太后见此情形,出来打着圆场,她说道,“宁阳不日就将启程回到渤州,哀家看,要不就让刘茂护送你一路回去吧。”
宁阳刚打算拒绝,只见陈昭卿抢先跳了出来,向太皇太后行礼,“太皇太后说的是,臣妇也觉得应让茂儿送郡主一程,保护郡主安全。”
宁阳想着按兵不动,看看他们接下来到底打算做什么,也就顺势同意了太皇太后的提议。
太皇太后与陈昭卿互相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宁阳就当没看见他们的小动作,又与二人虚与委蛇了一阵,便出宫回了郡主府。
月末,她启程回渤州,刚走出郡主府的大门,就见到了执刀站在车驾旁的刘茂。
刘茂是衡阳侯的长子,却不是陈昭卿所出,而是衡阳侯与原配夫人的儿子。衡阳侯刘正民在娶陈昭卿之前,其实已经婚配,虽然刘夫人不是名门贵女,却也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书香门第。
当年,太皇太后想把侄女嫁给定王为妃,无奈没有成功,后来,是冯忠向她提起了刘正民。当时,刘正民风华正茂,能说会道,哄得太皇太后对他青睐有加,当即就决定要把侄女嫁给他。当得知刘正民已经成亲后,她非但没有将这个想法作罢,反而是让刘正民想法子休妻,让陈昭卿以正式的身份做了衡阳侯夫人。
刘夫人伤心欲绝,本想带着刘茂一同回娘家,可刘正民以刘茂是衡阳侯府未来的当家为由,不让她带走儿子。刘夫人心灰意冷,独自回了娘家,自此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孩子,她整日郁郁寡欢,以泪洗面,不久后,愤而离世了。
陈昭卿倚仗娘家势力,坐稳了衡阳侯夫人的位置,刘正民抛弃糟糠之妻,攀附太皇太后的权势,又与司礼监提督冯忠交好,一时风头无两。刘夫人离开时,刘茂才三岁,他对亲生母亲的印象已经有些淡漠,从小交由陈昭卿抚养。
这些陈年旧事,知道的人都心照不宣,现在也已经没有人会再公开提起这些事情了。宁阳能够知晓,都是听她爹陈王说的,在衡阳侯府想与他们家攀亲时,悄悄将衡阳侯府的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事告诉了她。怪不得爹爹说衡阳侯府复杂,原来还有这档子事。
后来,陈昭卿为衡阳侯生了一个女儿,就再无所出,她着急地四处求医问药,也向太皇太后诉苦,想着法子求子。太皇太后命宫里的太医想对策,她又托娘家人到民间寻偏方,可一直没有收获。
过了几年,衡阳侯陆续纳了几房侍妾,陈昭卿虽然恨得牙痒痒,但自己生不出儿子,在衡阳侯面前说话也响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侍妾一个个进府,后来侍妾们又给衡阳侯生了三子四女,陈昭卿别无他法,只得靠刘茂来维持她作为正房的威严。
陈昭卿惯会见风使舵,见宁阳郡主是皇室血脉,又深受张太后和惠帝倚重,就想着要与陈王府攀亲。她将脑子动到了刘茂的身上,所以她就撺掇太皇太后,向陈王府探探口风,极力撮合这门亲事,没想到陈王府不给他们任何回应。陈昭卿想着,借这次宁阳回渤州的机会,让刘茂与她多接触,这感情培养培养也就有了。
宁阳踏出郡主府,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对付这个刘茂,边想边走到了马车旁。刘茂见宁阳出来,立马向她行礼问安,宁阳微颔首,径自登上了车。
马车行走在朱雀大街,刘茂骑马护在马车旁,两队人也不做交流,自顾自地走着。宁阳心想,这个刘茂倒也不似那位衡阳侯夫人,八面玲珑,自来熟,也不像传说中的那位能说会道的衡阳侯,看来性子是随了亲生母亲。这几日,她让容青去打听了刘茂的情况,这位锦衣卫千户大人,平日里性情淡泊,不爱与他人说笑,常独来独往。办起差事来,也是异常严苛,绝不会徇一丁点私情。有一次,锦衣卫奉旨查办了一起贩卖假药案,有一个疑犯曾是刘茂的同窗好友,刘茂二话不说,直接带人上门,把好友一家全都抓进了“诏狱”,还对着年迈的老人也动用严刑逼供。后来,他的这位好友虽然洗脱了嫌疑,被放了出来,但身上留下了许多无法消除的伤疤,心理更是受到了重创,常常被噩梦惊醒,家中老父也因为经受不住酷刑的折磨,没过多久就去世了。这样一个不通情理的人,宁阳真是打心底里就喜欢不起来。
马车快出城门时,宁阳喊停了车驾,她隔着车帘对刘茂说,“刘大人请留步。马上就出城了,后面的路,本郡主自己走即可,无需再由大人护送。”
车外有一瞬的安静,随后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卑职奉太皇太后之命,护送郡主回渤州,未到目的地之前,卑职不会擅离职守。”
宁阳就知道他定会这么说,于是也不着急回复,就坐在马车中,闭上眼,静静地等。气氛一时有些僵持。
不多时,身后传来了一队马蹄疾驰而来地声响,有个呼喊声由远及近,向他们的方向传来,“刘大人快留步。请刘大人速速回宫。”
来人是惠帝身边的近侍,刘春达。他带着一队禁军,策马而来,在城门口截住了刘茂。他向刘茂宣读了惠帝的口谕,惠帝命他速回宫,有要案必须马上查办。刘茂接旨后,走到宁阳车驾旁,向她说道,“卑职需马上回宫复命,无法再护送郡主,郡主一路保重,卑职告退。”说完,便带着他的人随刘春达走了。
宁阳听着众人远去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车外,容青的声音清晰地传进车里,“郡主,人都走了。”
“好,来得很及时。那我们也走吧。”宁阳面带笑意,轻快地开口说道。
秋慈不解,向宁阳问道,“郡主,您早就知道陛下会安排人来叫走刘大人吗?”
“嗯,早就知道。”
“郡主您可太神了。”秋慈满眼崇拜。
车外,容黎无奈地摇摇头,半回头对着车门说,“秋慈,亏你还是从小陪着郡主呢,怎么连这都不明白?要我说,这事啊,就是咱们郡主安排的。”
“啊?”
“看来,还是容黎了解本郡主啊。陛下前几日赏赐的那柄玛瑙玉石短刀,就赏你了。”
“嘿嘿,谢郡主。”容黎得意地说道。
看着秋慈疑惑的眼神,宁阳笑着开口,“前几日,我在太后处遇到了陛下。听他说,近日,有人在京城的市集中见到了天宝年失踪的赈灾银,陛下打算派锦衣卫暗中调查。我顺势向陛下提起了太皇太后让刘茂护送我们回渤州的事,于是就借着查案要紧,请陛下在今日召回刘茂。”
“可郡主为什么不请陛下早些下旨呢?”
“因为,我也想会会这个刘茂啊。太皇太后和衡阳侯夫人这么执着,制造机会撮合我们,我总得看一下他本人吧。”
“那郡主觉得怎么样?”秋慈又满眼的好奇。
宁阳摸着下巴,抬眼摇了摇头,“啧,不怎么样。此人不显山露水,城府太深,与我们不是同路人。”
宁阳回到渤州,将京城发生的事悉数说给陈王、章妃听,也把刘茂的情况交代了一遍。陈王当即表示了刘茂这个女婿他无福消受,也更加坚定了不与衡阳侯府结亲的决心,章妃在一边,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与女儿继续挑看宫里赏赐的生辰礼。
待月亮升到半空中时,宁阳回到自己的房中,她刚坐回书桌前,就见桌子中央整齐地摆放着一封信。这次的信有些许特殊,没有只言片语,只有画了一副小画,画上是一条大河,河水湍急,河中央有一横卧的堤坝,堤坝边有块石碑,上书“松华坝”。宁阳看着画,脸上不经意地浮起了一丝微笑,这次青州的水患大抵应该是解决得差不多了,她低声喃喃道,“这个袁志,倒是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