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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重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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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依本王看,小友实则是妙人!妙人!”
余博渊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天色已晚,温小友且先在府中客室休息一晚,明日一早自有人带你去见小女。”
夜半时分,灯熄鸟倦。
余舒想到白日里的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翻来覆去半晌,她披上外衣蹑手蹑脚下了床,向着侧室走去。
入目是星月小小而削瘦的背影,在摇曳的,微弱的烛光里,显得格外单薄。她背对着她,许是太过认真忙着手里的事,并未发现有人进来。
接着星月眼前蓦然一黑。
“小舒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没有想象中的惊呼,余舒百无聊赖地做到了她的一侧,才发现星月手里的针线。
“你这么晚不睡,就是在绣这个么?”
“是啊,你平日不愿意学女红,长公主只能教我了。宫里赏了些上好的天蚕丝布料,我和长公主闲着无事便准备拿这些布料和决明子做夏枕,等到入夏就能用了。”
星月的女红都是母亲与绣娘一点点教的,不过几年便已深得真传极为出色。
余舒托着下巴叹了口气:“唉,早知道我还不如和你一起学女红,定是父王嫌我平日太吵,才给我找了个先生。”
“这不是好事么,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怎么算好事了?长梁里除了我们府中的人一个个都是文绉绉,拐弯抹角的,酸得很。”
星月闻言不禁笑了出来,“你这可是把长梁人都骂了一通,那今日来的戚大人也是咯?”
“戚伯伯当然不是,哎呀,总之依我看请的先生也差不多是这种人了。”
星月放下手里的活计,走到床前细心将被子铺平整,冲着她道:“明日一早就要去见先生了,今晚你莫要多想。”
余舒见状,立马走到床前坐下来晃着她的手臂同她撒娇:“今晚可不可以同你一起睡呀?”
“真拿你没办法。”无奈地点了点她额头,又怕夜里春寒冻坏了她,星月只得多抱了一床被子来替她铺上。
这些年里二人不是第一次同床了,余舒偶尔打雷天担心她害怕,都会往她这里跑,故而她的柜子里常常多备一床被子。
看着床里侧乖巧躺下的一小只,星月嘴角不免勾了起来,伸手替她将被子掖了掖。
“星月,明天……明天要陪我一起去见先生啊。”
“好。”
大抵是因为星月在身边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夜半的春雨,这夜她睡的格外舒适。
一早起来,外面湿漉漉的,就连窗前木槿新抽的绿芽上也都挂了细密的雨水,显得愈发娇嫩。
余舒挑了条红色丝带,在星月手下不多时变成了好看的编发,乌黑的发间红丝点缀,配上小朵珍珠绢花衬得她更是娇憨可爱。
“记得答应我的,今天可不许同先生胡闹。”星月取来了她那件红色连帽绒披风,替她将带子系好。
余舒不自觉摸了摸鼻子,这件事虽然对她来说颇有难度,但是……“答应星月的,小舒肯定会做到。”
因为不过两个月的时日,加之温明瑾平日里又是随性惯了,原本安排的敬师茶等等便一概被免了。
不多时下人前来领了她,去往温明瑾院中的书房。
这处院子是下人连夜收拾的,故而书房里除了书柜和桌椅,一切极为简单。
余舒来时温明瑾正站在窗前的桌案边,他今日着了一身简单的旧蓝色布袍,墨发半披半簪,虽无华贵之物傍身,通身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风雅和清贵。此人不过二十三四的样子,书本微握,像极了那意气风发的书生。
等等,书本……余舒一看,桌案上面那两摞三尺高的书,直接让她傻了眼。
“温某还以为郡主不喜在下,会迟迟不来。”
被说中了心事,余舒面上赧然,诚然出口,“我的确不喜欢先生,可……”
她抬起头来直视着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
他笑了笑打断了她即将出口的反驳:“好。”
修长的手指掠过水蓝色的书皮,轻轻点在其上,“既然如此,郡主不喜温某,在下亦懒得应付,郡主不如就在此将这些书看过再来找在下如何?”
“那……那你呢?”
“在下自然是要回去补一补回笼觉。昨晚你父王可是将我温某人这升斗小民折腾坏了。”
他说罢伸了个懒腰抬腿就往外离去。
余舒忍无可忍,拉过了星月的手,大步走到了他前面去。
“星月我们也走!”
手腕被宽厚的手掌握住,脚步停下。她不用想,也知道那人必是温明瑾。
于是她刚想回身来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可没想到此人似乎看破了她的把戏,竟也是有些功夫之人。
余舒不死心,于是空手与他过起招来,可也不过两三招便占了下风,接着没几下就被他牢牢擒住了双手。
她不服气地挣了挣,可不想这人看起来文文弱弱是个读书人,实则力气大的紧。
“小郡主就不要白费功夫了,你父王既然把你交给了我,在下自然就要负责。”
“既然不愿意呆在这里,就莫怪在下用些手段了,”温明瑾招了招手,吩咐人拿了绳子来,将余舒绑在了案前的椅子上。
从未受过如此待遇的她,就算好脾气,此刻也是大怒:“姓温的,你妄作魁名子高徒,不过欺世盗名之辈,我要去告诉父王!你根本不配为人师!”
讨人厌的脸突然靠近,余舒恨不得将其一脚踹开,他却笑的很是开怀:“玉不琢不成器,小郡主就体谅我一番苦心吧。况且在下一早便向王爷打过招呼了,怎样劝学郡主都由我决定。所以……即便郡主不喜欢在下也无妨,两个月忍忍就好。”
说罢他将书往星月手里一塞,“就辛苦郡主身边的小侍女,帮郡主颂书了。”
“对了,绳结我可是用特殊手法绑的,你们要是想私自解开可会越来越紧,酉时我会派人来解。”
见他扬长而去,星月捧着书安慰被绑的某人道:“小舒要不你就暂且忍忍吧。我看温先生和其他先生着实不一样。 ”
“是他!明明是他欺负我!他算哪门子先生啊!”越想越委屈余家小舒,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第二日,她只要一想到前一天吃午饭不能用手,去如厕要人帮忙的屈辱,余家小舒更是头痛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终是想到了一个妙计中的妙计——装病。
一早星月来时,某人正‘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见到她还不忘咳嗽两声。
“你装病还能骗过我?”星月笑了笑点点她的脑袋,“昨日确实辛苦,不过今日你乖乖的,或许先生就不会绑着你了。”
“星月,他欺负我,你还不帮着我吗?”粉雕玉琢的小脸垮了下来,一双乌黑的瞳子仿佛能滴出水来,下一秒就要落泪。
知道她在撒娇,星月宠溺着轻轻捏了把她脸上的嫩肉:“自然是帮你的,我这就去让人给先生告假。”
可惜余舒还没有磕着瓜子清净片刻,屋外就传来了温明瑾“ 关爱”的声音。
“星月姑娘,听闻郡主染疾,温某特意将这些书送了过来,愿能一解郡主胸中烦闷,盼她早日康复! ”
此处话音拔高了一些,冲着屋内道,“那就有劳星月姑娘了!郡主养病之时,切要日日守在其床前,为之颂书以熏陶其心智!古人云,天将降大人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在下相信有经纶为伴,郡主定能如有神助,脱离病榻! ”
听罢,余舒揩掉唇边的瓜子皮,生无可恋地躺在了床上,只觉得心中悲伤如海。
这厮怕不是她的克星罢。
于是第三日,在书本经纶的熏陶下,她只能老老实实去了书房。
其实温明瑾给的书,她若能静下心来,便能看得很快,可看完了这些,他又会抱来另一些,慢慢的案前的不仅再是两摞了。
一连半个多月里,她都被困在了书房。
可她毕竟也才十三四岁的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每每憋不住了也只能找星月念叨。
“星月我想出府了。”
“……”
“我想吃金翠斋的桂花珍珠圆子,竹韵松露,金盏翡翠酥酪。 ”
“……”
“我好想西街卖麻团的李大婶。 ”
一来二去,星月只得停下了手中的针线,认真道:“要不我出府去给你买些来?正巧府里的决明子用完了,需要购置一些。 ”
虽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是有酒总比喝水强啊!余舒连连点头:“甚好甚好。 ”
“不过西街的李大婶你是见不到了,我倒可以去看看她,顺便给你带些个麻团回来。 ”
“也不知道李大婶怎么样了,这么久没见,不知她的伤好了没有。 ”
“想来有上次的教训那些人应该不敢欺负她了,你就放心好了。”星月起身仍不忘嘱咐她道,“你在这里好好读书,不许调皮,等下学我也该回来了。 ”
某人甚是乖巧的连连点头,很深刻地表明了自己学习的热忱!
以往出府时二人总是形影不离,购置采买余舒每每都有借口一同跟着,这次星月也是鲜少的独自一人出府。
没了余舒在一旁嬉闹,她多少是有些不习惯,但好在事情办得快了许多。
星月抬眼看了看日头,应是来得及去西市的。希望今日见到李大婶,她能一切安好……
上个月她与余舒二人在西市闲逛,偶然遇到了被混混为难的麻团摊主李大婶。
余家小舒向来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自然没有坐视不理。当下便用栎北王教她的三脚猫功夫将几人教训了一番,本想抓去送往官府,可那些人溜的及快,眼见打不过就四下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