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 德哈]以何致你》年糕丘

3、03 注视

　　德拉科很崩溃。
　　不仅是指他好不容易在有求必应室找到了消失柜，却发现修复它远比自己想象的困难，更因为魔法世界伟大的救世主先生近期抽疯一般的行为。
　　是的，自十一岁那个不甚友好的开场白之后，哈利就从未主动正眼瞧过德拉科，他总有太多冒险要完成，以至于德拉科锲而不舍一天三次的挑衅在他眼里实在不是什么特别需要花精力注意的事，哪怕有几次哈利是真的挺不高兴的。
　　可当一切都反过来之后，德拉科显然没有哈利那么好的自我调节能力。他快因为救世主无时无刻的注视崩溃了。
　　开学不过三天，他们还没有正式开始六年级的课程，德拉科就凭着自己对哈利无法解释的感知发现这个格兰芬多似乎把自己当成了新的冒险项目，开学典礼上盯着他，在礼堂吃饭的时候有意无意瞟向他，甚至昨天宵禁之后他偷偷从有求必应室出来，都发现哈利穿着隐形衣跟着他！
　　如果不是他能感觉到哈利的存在，绕了好几圈甩掉他，恐怕斯莱特林地窖的位置就要第一次暴露在格兰芬多眼中了。
　　德拉科百思不得其解哈利为什么在翻倒巷见过自己一次之后，就如此固执地认定了他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好吧，他确实有，但这显然不是这个只有不超过五个人知道的秘密任务被救世主察觉的理由！
　　如果哈利早些时候能这样注意他，德拉科承认自己心情会非常不错，但他现在只希望哈利能尽快恢复正常，让他能顺利完成任务保住全家人的命。
　　面无表情地走进礼堂，德拉科瞬间感觉到一道注视从格兰芬多的长桌投来，他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没有理会，不紧不慢地从哈利身后经过，向自己惯常的座位走去。
　　“……得了吧哥们，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讨人厌，我可没看出有哪里不一样。”
　　你爸爸没告诉过你说别人坏话的时候要小声点吗，韦斯莱。
　　“我说不清楚…但他一定在瞒着什么…”
　　我瞒你的可多了，傻波特宝宝。
　　德拉科悄悄翻了个白眼，终于来到了座位旁。往常紧紧围绕在他周围的克拉布和高尔与他隔了好几个人，不再像保镖一样贴在他身旁，潘西也脸色不太好地选择了扎比尼旁边的位置。
　　坐在德拉科对面的扎比尼看看他们三个，又看看一脸冷淡的德拉科，想要开口问什么，却又耸耸肩，把注意力投向面前的早餐。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情景了，在很多斯莱特林学生的食死徒父母知道马尔福家主搞砸了黑魔王的任务进到阿兹卡班，而唯一的儿子又被狠狠折磨教训过之后，几乎是踏进霍格沃兹的那一刻，德拉科就感觉到那些对他一贯讨好的人不着痕迹的远离和孤立，即便是相处了五年的潘西、克拉布和高尔，也别扭地和他保持了距离，唯一没有改变的大概也只有舍友扎比尼，托一贯中立的扎比尼夫人的福，他起码还有个正常的同学。
　　德拉科丝毫没有在意自己两旁空出的位置，说实在的，背负着那个致命的任务，他倒宁愿所有人都这样忽视自己，比如那道毫不掩饰的来自格兰芬多的视线。

　　哈利一边喝着南瓜汁，一边看着德拉科垂在额前的金发。斯莱特林这样疏远德拉科不是第一天了，而德拉科似乎也在有意隐藏自己，他不再像以前一样顶着高傲嚣张的表情在人群中招摇过市，也不会动不动就跳出来嘲讽哈利，甚至连个眼神都欠奉。
　　虽然哈利承认没有幼稚挑衅的生活实在很惬意，但每每看到德拉科在人群中的身影时，他心里总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看惯了那个金发少年张扬的笑容，当他在热闹中独自沉静下来的时候，就更加显得格格不入。
　　他苍白的手托在下巴上，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抚摸着玻璃杯，修长的手指轻轻划动着，浅灰色的眼睛静静望着远处，带着哈利看不懂的一点迷茫和挣扎，清晨温柔的阳光亲吻着他标志性的淡金头发，顺着散落在额前的一缕溜进他的眼中，为那浅灰染上一点忽明忽暗的蓝色，却又让隔绝在热闹外的少年更添了几分落寞和脆弱。
　　“…哈利，哈利…哈利！”
　　女孩的声音终于把哈利的视线拉回来，赫敏用手将耳边乱糟糟的发丝梳到脑后：“别瞎想了，我是说，任何人都不可能在父亲被关进阿兹卡班之后还无动于衷。而且伏地魔从不要未成年的食死徒，记得吗？”
　　“是啊，那可是马尔福，想想吧，他之前有多依赖他父亲，现在他可没办法说什么‘我要告诉我父亲’之类的蠢话了。”罗恩一边嚼着鸡腿，一边含糊地发出了一串笑声。
　　哈利看了一眼德拉科，他身旁的扎比尼刚吃完早饭，简单和他打了个招呼后就离开了，现在只剩德拉科一个人坐在那里：“可是我就是觉得他很奇怪…像是…”
　　罗恩咽下最后一口，仿佛有些噎到般翻了翻白眼：“拜托，你这是被找茬找惯了吗？没有马尔福来烦我们的日子不知道多好，别管他了，他现在是不是哭唧唧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赫敏赞同地点点头拿起书包，哈利只好耸耸肩，跟在两个好朋友身后向礼堂外走去。要出门的一刻，哈利忍不住回头望向德拉科。
　　浅灰色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他，里面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在看到哈利回头之后，又仿佛只是略过般自然地转向其他地方。赶着上课的人群拥挤而出，少年苍白的面庞几不可见。

　　如果要说还有什么能让德拉科感到庆幸的，那无疑是魔药课。所有人都知道救世主的魔药成绩不仅十分一般，更因为斯内普教授的关系对这门课始终敬而远之，在可以选择进阶课程的六年级，救世主显然不会再在坩埚前折磨自己了。
　　而德拉科最擅长和喜爱的一直是魔药课，这意味着他终于有一门课不需要看到哈…
　　“抱歉！我们来晚了。”教室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德拉科的思绪，两个衣冠不整的格兰芬多局促地站在门口。
　　德拉科烦躁地皱着眉头闭了闭眼，他真的不知道他和哈利对于未来的职业选择如此一致，以至于六年级所有的课都要一起上。斯拉格霍恩教授温和的声音响在耳边，柔声地和迟到的哈利罗恩说了几句之后，就又回到课堂的内容上。
　　“…做得好，格兰杰小姐。迷情剂的味道根据每个人的喜好决定，这无疑是一种强大的爱情魔药，但要注意的是，迷情剂产生的迷恋和执念并不是真正的爱情，它很危险…”
　　哈利快步走到赫敏身边，巫师袍带起一阵微风，迷情剂的味道似乎因为这阵风更明显了些。
　　马尔福庄园的水仙花香，魁地奇球场上夹杂着青草味的风，还有…德拉科轻轻嗅了嗅，那味道却被哈利路过的风吹散了，他最后只闻到黑发男孩身上若有若无的青涩气味，每当离得近时他总能闻到的，有点像青苹果的味道。德拉科皱着眉又闻了几下，却什么都闻不到了。

　　青春期的男孩女孩对迷情剂的好奇并没有随着斯拉格霍恩教授拿出福灵剂而减弱，他们大部分人的魔药成绩虽然不错，但在年纪第一的赫敏和对魔药异常有天赋的德拉科面前，没有几个人真的觉得自己能够更快地做出活地狱汤剂，他们一边按照书上的步骤操作着，一边悄声讨论着迷情剂。
　　“嘿，你刚刚闻到了什么？”罗恩的视线从刚刚又炸了一个坩埚的西莫那里转回来，问道：“我闻到了鸡腿…咳，还有淡淡的墨水味。你呢？”
　　哈利专心地按照手里老旧的魔药课本上的批注熬制着，罗恩问了两遍他才反应过来：“哦，哦没什么，陋居的味道，魁地奇球场上的风，还有，额，还有一种木质的香味…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雪松？我猜是。”
　　“雪松？这可真是个少见的气味，我好像从来没闻过，你…”
　　“哈利！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理会罗恩的挤眉弄眼，赫敏看着哈利进展无比顺利的药剂，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她的袖子少见地胡乱卷在小臂处，本就蓬乱的棕色长发此刻更夸张地卷做一团。
　　哈利不知道如何解释这本属于混血王子的书：“额…你要挤压…”
　　终于，在经过状况百出的一个早晨之后，六年级的第一节魔药课终于结束了。斯拉格霍恩教授看着哈利手上的活地狱汤剂发出无比赞叹和惊喜的声音，显然认为哈利遗传到了莉莉的魔药天赋。
　　在一众羡慕，也许还带点怀疑的目光中，哈利拿到了福灵剂，赫敏在他身后发出挫败的叹气声。下意识一般，哈利偏头看向德拉科，像从前一样冲他得意地挑了挑眉，头发显出一丝凌乱的少年却没有如记忆中那般回给他一个轻蔑嚣张的冷笑，德拉科只是静静看了哈利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忘了这个小混蛋正在拼命躲着他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哈利恼怒地磨了磨牙。等着瞧。他在心里默默说道。

　　德拉科很崩溃。
　　他不知道自己和哈利哪个更崩溃一些。
　　似乎是被他刻意回避的态度惹怒了，倔强起来有些吓人的格兰芬多这些天几乎就是夜夜堵在他去往有求必应室的路上。天
　　知道哈利是怎么知道他在哪儿的，德拉科每晚走过一节楼梯或者一个拐角的时候，总能感觉到那个隐形衣下的男孩正悄悄埋伏在角落，等他走过就跟上来，为了甩掉哈利，德拉科花了非常多时间在霍格沃兹兜圈子，利用空教室和巡逻的费尔奇甩掉身后的小尾巴，再极其迅速地进到有求必应室，并默默告诉有求必应室很多遍不可以让哈利·波特进来。
　　而见了鬼的，就仿佛像他能感知到哈利的位置一样，在德拉科埋头修理消失柜的时候，哈利最终总能在附近蹲守，这让德拉科每天不得不从不同的出口离开，再花一些时间甩掉追上来的哈利回到斯莱特林地窖。
　　梅林啊，这是什么救世主的午夜冒险吗。
　　终于把自己摔进床铺的德拉科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长久的睡眠不足让他精神大不如前，但左臂上的黑魔标记却时时提醒着他卢修斯和纳西莎如今的境遇，哪怕是顶着救世主的目光，他也一刻不敢松懈。
　　而当好不容易躺在床上的时候，他的思绪又会无法避免地被恐惧淹没，为他要杀死的那个伟大的白巫师，为他要亲手毁了自己成长的母校，为无法选择地走入黑魔王亲手布置的永夜，为那个光芒万丈的救世主知道一切后失望的眼神。
　　不，也许不会是失望，而是早就料到一切的不屑和轻蔑，就像他只是他英勇故事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块小石子，不值得在意。
　　黑湖中什么发光的生物从窗外游过，短暂地照亮了一片漆黑的斯莱特林宿舍，德拉科合衣躺在床上，枕边的蛇头手杖闪着银色的光芒，他一只手臂曲着挡在双眼前，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良久，寂静的宿舍忽然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变了调的喘息，说不上是哭音还是叹气，短促而压抑地消散在空气中。

　　救世主崩溃吗？
　　不。一点都不。
　　在不知第多少次被德拉科甩掉之后，哈利披着隐形衣等在某条走廊上，不知不觉睡了一晚，第二天清早他顶着一头乱发被来来往往的学生吵醒，在意识到自己这两周是如何被那个混蛋的斯莱特林如何戏耍之后，哈利的怒火就像他的发型一样乱七八糟又直冲天际。
　　他撞开无数人的肩膀，甚至没有留意到半路遇到的罗恩和赫敏的呼唤，喘着粗气来到礼堂门口——德拉科正抱着一叠书从里面出来。
　　“德拉科·马尔福！”
　　哈利像一只发怒的小狮子一般直接扑上去拽住德拉科的领带，一把把他掼到旁边的石墙上，矮上多半个头的身高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气势：“你到底在做什么！”
　　伴随着潘西惊恐的尖叫，离德拉科不远的高尔迅速地推了哈利一下，等他意识到自己在维护德拉科时，克拉布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臂，渐渐围上来的斯莱特林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们，随即被跟着哈利跑来的罗恩吼叫着冲出一个缺口。
　　而哈利则在短暂的踉跄了一步之后，就又凶狠地将想要离开墙壁的德拉科推了上去，他一手攥着德拉科白色的衬衫前襟，一手按着他的肩膀，咬牙问道：“你该死的到底在做什么？！”
　　已经褪去惊讶神色的少年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绿色眼眸，愤怒将那祖母绿燃烧成生动燎人的火焰，以一种德拉科十分熟悉的方式直直盯着他，德拉科感到无数奇异的暖流争相划过心头，在那一瞬间他竟然觉得自己对这种剑拔弩张的对峙是无比怀念的。

　　如果我们依然能够——
　　“呵，看来最近的预言家日报对救世主的吹嘘和追捧真的让你昏了头”德拉科看着那双绿眼睛：“是什么让你以为自己有资格管我？”
　　——能够回到从前的时光——
　　熟悉的嘲讽在耳边响起，哈利被德拉科满不在乎的冷笑激得更加愤怒，他失控地大喊着：“你不可以！不论你在做什么，你知道你不可以！”
　　——我想要重新伸出手，你能不能——
　　“波特先生。放开我的学生”斯内普毫无波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格兰芬多扣十分，为你的无礼和多管闲事。”
　　——能不能也看看我——
　　嘈杂的人群散去，因为愤怒红着脸的格兰芬多被朋友拖着消失在转角，而德拉科则被自己的院长推着，向阴沉的教授办公室走去。

　　——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