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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及川)妄想在阿根廷首都看雪,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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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花样滑冰运动员常年飞在国外,就算长达半年的休赛期也不能闲着,得去各种花滑强国外训才行。
因为冰演的原因难得回一次母校,又恰好听闻春高资格赛的消息,于是乌野对青城那场比赛你也去看了。
和花样滑冰比赛截然不同的资格,1800平方米的冰场内只容许一个人的存在,相比之下很小的排球场上却排着十四个人。
这种东西,好像是叫做“团队”吧。
你对于排球比赛规则半懂不懂,唯一的印象是好像很激烈,比赛时间拉锯得好长——
以及,1号的发球酷毙了,1号这个人也酷毙了。
你看见及川彻的“一指”时,不由得[哇]了一声。
好帅,无论是动作还是眼神。
你只是纯粹的欣赏,身边的女生却在看见记分牌的时候屡次哭了出来,你不由得有些好奇。
[请问怎么了吗?]你这样问了她。
[我们青城叶西……如果这次输了的话,就已经三年没打进过全国了。]女孩子抹着眼泪、带着哭腔说。
[每次都是,明明选手们都这么努力,及川学长也……]
你又看回场上,见到及川彻又一个跳发。
离哨响不远了,你有这种预感。
——几乎是这样判断的几分钟后,你看着那颗排球从1号的手臂上弹开,滚落到界外。
坐在旁边的女孩子眼泪止不住,青叶城西的观众席上都蔓延着一种低沉的氛围。
你递给她一张纸巾,头却没转过去,而是看着场上扶着膝盖喘气的棕发少年。
咬着牙的、悲伤的、不甘心的、偏执的——饿狼一样的眼神。
如果现在给他一块生骨肉的话,一定眨眼之间就只剩一堆残渣了吧。
你问身边的女生:[1号叫什么名字呀?及川?]
[是及川彻学长啦……呜,你不是青叶城西的学生吗,都来看比赛了…吸溜……居然不知道……]
[啊,对不起。]你向她道歉。
[但是,那个叫及川彻的选手会发光的。]
没有任何概率状语修饰,所以是“一定会”。
看清及川彻此刻眼神的那一刻,你就这样相信着。
——那时候的他是落败又注定崛起的王,比如说西幻世界的大魔王之类的。
十四、
结果那场比赛后你就被告知这是及川彻高中时期的最后一次大赛了,后来再和那个曾经坐你旁边的女孩在LINE上打听,也只是说及川彻毕业之后就没有了消息。
……原来是这样啊。
黑暗透不进光的房间里只有闷热,你握着屏幕暗下去的手机,像是气管被堵塞的哮喘病人似的大声抽着气呼吸。
血液里的氧气极速消耗——好想吐,要吐了,身体好沉重。烦闷、燥热……一切都在变化。
腿好酸、胀痛,血肉与急速生长的骨骼发出不契合的难耐尖叫。
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
没等到也没看见及川彻发光,你已经消失在赛场上了。
十五、
如果说任何体力运动都需要天赋的话,那花样滑冰无疑就是其中最挑剔的一个。
滑行,旋转,跳跃,美丽的鸟儿绽放在洁白无瑕的冰面上。
飞吧,飞吧,跳起来;挣脱束缚,挣脱重力,挣脱地心引力,为了那一瞬间以人的血肉之躯触摸钢筋水泥的穹顶上的蔚蓝天空——
稚嫩的小鸟们,一头撞上的是名为“身体发育”的壁垒。
体重脂率……都可以改变,都能改变。
可是跳跃时轴心重心的依托——“身高”,你能控制它吗?
每一天起床都是新的身体,软尺与体重秤分辨不出来的东西在每一个跳跃里嘲笑你,就算练习了也没用,你不知道第二天又会长高零点几厘米。
‘轴’一点点地歪斜,跃起的高度一点点降低,直到某一次终于狠狠摔落地上,冰刀划出的惨白痕迹伴着刺耳声响延伸到护栏。
节食,不眠不休,训练……有用吗?不知道,出生开始就定好的基因不会告诉你怎么样才能让它们听话。
——渡不过“发育关”的选手,会“沉湖”。
曾经拥有的天赋,一点点归于平庸,然后永沉于冰面下的深深湖底。
被后来者轻易地踩在脚下。
【没有人永远十五岁,可是永远有十五岁的花样滑冰女单冠军。】
十六、
宣布退役后你依然习惯性地关注着体育频道,终于在一次男排比赛中寻找到了熟悉的身影。
身形不再像头狼,而是危险的狮子,发球的手法更加凶狠而像重炮,镜头移到他脸上,汗水顺着男人的下颔线滑落。
——唯独眼神还是当年的样子。
原来真的和你说的一样,‘落败王者’东行万里,另起堡垒,创造了自己的权柄。
十七、
“你三年级那场春高预选赛我去看了。”你抬起头看着布满星辰的夜幕说,把故事里所有的晦涩都一笔带过。
“那个时候就有关注了,直到现在。”
这、这种话是什么意思,你到底知不知道——
及川彻的灵魂在呐喊。说真的,虽然自己是轻浮系,可是并不代表他及川彻能坦然接受这种级别的直球啊!
感觉好像要被击败了。
他克制住自己想深呼吸的失态冲动,平静下来一点才回复你:“我就知道我的魅力有无敌大——”
“噗叽噗叽”。
你捏了捏手里的空牛奶瓶:“啊,这个不太好喝。”
“……毕竟SanCor是做奶粉发家的牌子。”及川彻说。
“嗯!我不太了解啦。”你侧头看向他:“及川学长饿了吗?”
“有点。”
你这样一说,那种极力忽视的、输了比赛之后胃袋的空虚感瞬间就涌了上来,及川彻叹了口气。
“不过我毕竟已经是专业运动员了,早就过了顺从yu望吃东西的阶段*咯——你要去吃饭吗,及川学长可以大发慈悲地做个东道主。”
“不,”你拒绝了他。
(*官方小说《巴西的大王者》里,及川彻在请日向翔阳吃饭时说的话。)
十八、
——“我们去滑冰吧。”你说。
“我听说来阿根廷就要跳探戈哦?要不要试试,《一步之遥》。”
可是阿根廷探戈是阿根廷探戈,和现代探戈还是不一样的吧——及川彻想这么说,可是对上你的眼睛,他的话好像一瞬间全部消失了似的。
十九、
只要有钱,过了营业时间的冰场也能为你服务。
“啊,好贵!”及川彻抱怨道,他有点肉疼,开在热带地区的冰场就是不一样!(指价格)
你跟在他后面嗤嗤地笑。
你张望一下,从租用架上拿好冰鞋,看了看及川彻,给他也拿了一双。
“什么?!”及川彻有点震惊,他指向自己:“我也要吗~?”
你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探戈是两个人的舞蹈哦。”
——骗人,明明那次冰演你一个人也滑得很好。及川彻在内心嘟囔。
但问题还不在这里。
“我不会滑冰!”及川彻朝你大声解释,垂着棕色眼睛看你的样子可怜兮兮的。
说实话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身材匀称高挑的少年郎了,人高马大的一个大男人比你高壮上好多,在他面前你小巧得跟个娃娃似的。
你又把冰鞋往他面前递了递。
“……”
及川彻默不作声。
他接过鞋子,奇怪的形状让他有点手足无措。
“穿上呀。”你催促。
二十、
你打开护栏,站着活动了下脚腕,对身边的及川彻说:“很久以前也有fans们喊我‘冰上公主’。”
双脚的支撑点只有那两片冰刃,及川彻正满脸别扭地适应着这种崭新的体验:“啊,是吗,我倒是被一个矮个子喊过‘大王’。”
“那不是很好吗。”你笑着牵起他的双手,慢慢指导:“放轻松,感受身体的重心……不愧是职业排球运动员,底盘还蛮稳的嘛!”
“幸好这几天没有比赛,到时候我的脚扭了怎么办——”及川彻说。
其实身为运动员的及川彻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是不会去做伤害自己的事情的。
“这不是有我在吗?”你有点吃惊似的反问他。
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莫名其妙的,两个人就进入了“交往了很久的老朋友”模式。
明明才正式认识对方两天而已!及川彻想:万一他是坏人呢?比如说那些很open随便约女孩子的队友?
他有点因为自己的想象生气了。
二十一、
“发什么呆,跟我走。”你扭头去催促他。
“公主”拉着排球场上的“大王”的手,一起踏上了地球南纬34.6度的冰面——少女终年散发着寒意的洁白国度。
及川彻和你面对面,握紧了一点你的手,小心翼翼地挪动着,一点一点试探着前进。
很快他就发现没有那么困难——似乎已经找到了一点感觉。
及川彻回头看看冰刀划出的白色轨道,它们与另一个人的痕迹交叠在一起,像两条交叉重叠的生命线。
“别急嘛!”你见他的动作,还以为他有了什么别的情绪,安慰他:“滑不好也没关系的,Fllow me!”
棕发男性垂下眼帘,“唔”了一声。
不愧是运动员,及川彻的进步是肉眼可见的,他从一步一歪到能站稳,再从能站稳到能跟上你的脚步。
他松开你的一只手。很好,没问题,于是又试着放开另一只手。
好大一个男人倒下的一瞬间,在冰上灵活得像他在排球场上似的你就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奈何体型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最后变成了你们一起摔下去。
二传反应过来的灵敏让及川彻在空中转换姿势、被你垫在身下。
“嘭!”这声音倒是有点像他发球的时候。
现在及川彻能感觉到躺着的冰面的刺骨冰凉,但是这种提心吊胆终于摔了的感觉其实不是那么难过——就像惴惴不安的绝症病人终于确诊了一样,连疼痛都享受得心安理得。
你很快就爬了起来,一边起身一边叹气,问他:“有没有扭到脚?”
及川彻眨了眨眼,乖乖地答道:“没有。”
你“唔”了一声。
“那我们开始跳舞吧。”
“什么——现在?”
二十二、
及川彻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探戈”这个词会和自己组合在一起。
传说探戈是秘密情人间的舞蹈,因此舞者必须表情严肃,又要时不时左右张望,做出提防被他人发现的姿态。
鼓点咚咚,舞步匆匆,流光溢彩不夜天,异域风情万花筒。
打开音乐软件的手机被你随手扔到一边。
啊!很贵的,及川彻想提醒你。
可是乐曲已经奏响。
《一步之遥(Por Una Cabeza)》,是著名电影《闻香识女人》的插曲。
提琴悠扬的声音是最好的前奏。仿佛来到了二十世纪的纽约高级餐馆,那个天色正好的午后。
绅士女士们对坐着窃窃私语,乐团不紧不慢地演奏,而他们站在场中央,享受只为两个人而搭建的舞台。
及川彻的手虚虚搭在你的腰上,另一只手和你的交叠,只要轻轻拢一拢就能将你的手腕握住。
“学长要记住,”你轻快地说:“探戈是无所谓踩错步的。”*
及川彻接话,朝你挑了挑眉:“它简单,所以才棒?”*
你一下子笑出声:“没错!”
及川彻也跟着扬起眉梢:“毕竟我是因为……”
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他不说话了。
自上而下打来的灯光照在你们的脸上,光锥朦胧笼罩彼此,带来一种忐忑的、暧昧的错觉。
(*《闻香识女人》中盲眼中校与唐娜的台词)
二十三、
冰刀与冰面的接触让这首探戈显然与地面上不同。
你们的动作幅度渐渐变大,一步一趟间仿佛真的是是被对方打动,喁喁私语又保持着最后矜持的情人。
背景音乐中的激情愈演愈烈,遮掩在冰面下的感情暗流涌动——可克制才是探戈的精髓。
舞曲转入b段转小调时,你松开了及川彻的手。
探戈女郎深深看了他一眼,下腰滑行一段距离,你起身向前两步,秾纤合度的身体骤然舒展开来,外刃起跳,在他面前轻松自如地进行了第一个跳跃。
在空中转体三周半的阿克塞尔三周跳(3A)。
有人评价过,你的跳跃是难得的高,飘,远,就像是大地都失去了挽留的理由,想送这只白鸽展开翅膀去飞翔——
“砰!”落冰的声音有些重,你踉跄一下,还是勉强稳住了自己。
没办法,毕竟退役好久了嘛!
耳边的舞曲还在播。
你抬头看向及川彻,露出一个说不清是什么意思的笑:“这次我没有摔。”
啊。及川彻嘴唇动了动,他忽然间知道了你是什么意思——是那场冰演。
他在离你几乎是最近的观众席上,见证你摔倒的模样。
而你也看见了青白校服的少年。
二十四、
“本来这里应该接个甜甜圈旋转进入烛台贝尔曼的!”你在及川彻身边滑着,解释道。
“烛台贝尔曼,你见过吗,就是在原地一边旋转,一边向后抬起腿,用手直直地拉到头顶的动作——”
因为这种笔直的姿态很像烛台,故得名烛台贝尔曼。
花样滑冰最美丽的动作之一。它的意义也很像蜡烛,每进行一次就少一次,直到韧带被燃烧殆尽为止——
“哎,没办法,毕竟退役很久了嘛!”你把心里话说出口。
“……所以真羡慕你啊。”
明明站在最熟悉的场合里,眼前却是一片陌生。
1800平方的冰场上,观众席空空如也。镁光灯孤独地聚焦,凝望着你、凝望着那些被称为热爱的,冰上的青春。
二十五、
看着你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棕发青年想,他看到了他自己,尘埃落定后的及川彻,悲伤的及川彻,那年望着冰场穹顶灯光的及川彻。
“好啦好啦,及川学长知道了。既然羡慕的话,那就——”
及川彻伸手拉了拉正在出神的你的手指。
“哎呀!”你恍然回魂,正准备去看他,却脚下一绊——
一圈一圈慢慢滑着滑着,兜兜转转回到原点,你踩到了自己刚刚跳跃时砸下的坑。
及川彻第一反应当然是救人,结果就是你们又一齐倒在了冰面上。
你枕着及川彻的胸膛,长发凌乱四散,与他的棕纠缠在一起,一时之间只能听到彼此呼吸的气声。
二十六、
“……我没在开玩笑。”你忽然小声地耳语,摔疼了似的眼眶泛红:“我好嫉妒你,及川彻。”
意气风发的及川彻,发光的及川彻,曾经被你俯视的及川彻。
“其实我也是。”及川彻说,他跟着压低了声音。
毕竟是那么耀眼过的人啊,曾经站在明明只有一步之遥、却是他拼尽全力也触摸不到的地方。
——你们两个人的人生像是相互倒错的三角,在未来望着过去的对方。
该死的青春!你说。
该死的、晦暗无光的、总是失去的、无法如愿以偿的青春。
二十七、
啪嗒啪嗒,这次是眼泪掉落的微小声音。
及川彻抹去你眼角的水花,带茧的指腹牵动睫毛、弄得你眼皮发痒。
“……我说,明天要不要来看我的比赛。”
“你上冰前还说这几天没有比赛。”
“其实有啦!有。”
“送票给我——当年的冰演门票也算是我给你的呢!”
二十八、
布宜诺斯艾利斯年均气温17℃,是看不到雪的城市。
可是能就这样共跳一曲探戈也是幸事。
彼此青春失意,才想再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