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端》顾今川

2、美人如斯

　　第二天清晨，杜程霜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醒来，停滞的大脑慢半拍的回想着昨晚的一切。隐约间听到屋外有脚步声，他刚想出声，喉头便一阵疼痛，声音嘶哑发出呜咽的响声，格外的难听，右手手腕地伤已经被处理过，缠着白色的绷带，药香浓郁。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绿色衣裙的侍女端着水走了进来。看见杜程霜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赶紧上前扶上，用两个软垫垫在了杜程霜身后。然后拿着毛巾过来伺候杜程霜洗脸。

　　杜程霜接过毛巾，扬唇一笑，眉眼之中透出来那种英气精致，半点不输画中的人。

　　“姑娘芳名是那两个字？”因着喉咙受伤的缘故，声音较平时更加低沉。

　　女子抿唇一笑，双手在空中匀速的移动，认真地打着手语。打了半天，见杜程霜一脸不解，将手上物事儿放下。提裙走到书案边，执笔在上面描画。

　　片刻后，将那张爬满歪歪扭扭字的纸递给了杜程霜。

　　“云芽？雨霁云芽偏动色，风来石蕊故添香。好名字！”杜程霜挣扎着下床，云芽拦不过，将人扶到书案坐下。将纸移到一旁，继续写道,“公子身体不适，理应好好在房中歇息。”

　　杜程霜看了下纸上的字，一想到昨晚的场景，现在他的父亲还尸骨未寒，眉头不由得紧锁。拿笔用左手继续在上面续道,“家父尸骨未寒，如何能等？”字迹工整漂亮。

　　云芽面露愁容，继续写道：“至少,要等到公子发话。”随着最后一笔的收起，云芽抱歉的看着杜程霜。

　　她也只是个奴婢，而且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奴婢。

　　最终，杜程霜还是没能写下去……每当他一想到自己的父亲灵堂还在那里......心就疼得厉害！可是，杜程霜余光看了下面露愧色的云芽，下意识地收敛心绪，转而在后面写上自己的名字。

　　云芽看着上面的三个字，眉宇之间是藏不住的喜悦，低头写道,“公子之名有何典故？”

　　杜程霜苦涩的笑了下，想出声，喉头哽咽，疼得厉害。

　　突然，敲门声响起，少女清亮的声音从屋外传来,“云芽姐姐，四小姐正在满院子里找你呢！”

　　云芽转身向杜程霜施了一礼。将桌上所有的手稿藏在袖中收了下去，重新将杜程霜扶到床上躺着，转身推门出去。

　　等到屋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他又重新翻身下床。拿起桌上的茶水闻了闻，才放心喝下。苦涩的茶香穿过的干涩肿痛的喉管，杜程霜才觉得好些。狡黠的目光落在紧闭的门上，杜程霜目光轻佻，扯了扯衣袖，走了出去。

　　这是一片典型古典园林式建筑，雕梁画栋，曲园楼阁。渐渐地，杜程霜忘记了来路，只凭着感觉走到了一间房前。

　　房门紧闭，透过窗棂，仿佛看到里面有人影移动。突然水声骤起，还不待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拽入房中，反手制住。冰冷的刀刃抵在了他的后颈上，那人带着一身潮气顶在他身后，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谁让你到这里来的？”

　　只一声，杜程霜便听出了那人是谁。洛国正值初秋，朔北较其他各地更北，早起外面已经开始有了些薄霜。杜程霜初来乍到，出来的时候只随便套了两层薄衫，一路下来本就沾惹了不少霜气。此时此刻，温度骤升，浑身上下已经有了些湿沾……身后的热潮直接濡湿了他的薄衫，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身上，杜程霜不自在地挣了挣。

　　杜程霜一改刚才地正经神色，不顾腕上的疼痛，反手在那人手上摸了一把。眼神微眯，神色轻佻,“初见时，只觉得六公子身形巍峨，筋骨健硕，没想到摸起来手感竟比楼里的小娘儿手感还要好。”说完，轻轻地在谢锦年胳膊上又调戏般地揉了揉。

　　杜程霜在心里骂道，老子恶心不死你！杜程霜一想起现在谢锦年脸上的表情，心底就无比的畅快！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身后桎梏他的力道放松。杜程霜得逞一笑，神色高傲的转过头来。细密的水珠沿着棱角分明的下颚，划过凸起的喉结，然后没入......

　　杜程霜气结，完全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副场面，杜程霜愤怒的偏过头去，气结，“你！”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此时的羞恼从何而来，明明当初在外面他也算不得什么好种。越想越气，比起谢锦年，他更气的是自己。怎么可以让被人看笑话？不过，客观来讲，谢锦年身材还真不错！

　　今儿，他到要看看到底谁更无耻？

　　杜程霜笑的阴险妩媚，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近......

　　谢锦年看着那人表情从羞愤、别扭到憋坏的模样，眼里笑意多了几分真心，面上仍不动声色，看着那人越来越近，近到连他有几根睫毛都能数的清了。

　　谢锦年眼色暗了暗，转过身与杜程霜拉开距离，用刀尖勾起了挂在屏风上的衣服。不紧不慢地穿起来，“没想到，堂堂杜举人的儿子，竟然如此的......”

　　放荡。

　　谢锦年没说完，杜程霜知道他的意思，不以为意地挑挑眉。

　　谢锦年上下打量一下杜程霜，刚才突然察觉窗外有恙，还以为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送上门来，情急之下，只不过是裹了件袍子，抓着刀动手。没想到竟然是他，身后的白色的衣衫被水珠濡湿，贴在他纤瘦的腰身上，耳上爬上一抹红晕，白皙的脸上眉眼精致，长睫红唇......美而不娇，媚而不妖。这一刻，他突然能够明白古书上为什么会有人为男子折腰。

　　龙阳？断袖?

　　怎抵得美人如斯？

　　“你叫什么名字？”谢锦年收敛自己目光，将刀收了在腰侧，装作毫不在意的问道。

　　杜程霜偏过头来，嘴角一勾，欺身上前，将人困在墙角，伸手在他脸上轻滑，反问道，“怎么？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六公子是爱上我了吗？”细白的手指在他脸上揉磨，含情的目光里隐隐透漏出些许悲悯，只听他继续叹息道，“可惜了，像六公子这样的，本少爷可不感兴趣。你若是女子......”

　　谢锦年抓住杜程霜在他脸上作乱的手，反手一压，给了杜程霜一个反擒拿将他抵在墙上，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贴在杜程霜耳边继续追问道，“我若是女子，杜少爷打算如何？”

　　温热的气息吐在他的颈，不停的撩拨着，杜程霜身子梗住，面色涨红，但嘴上依旧是不饶人，大喊道，“你要是个女的，老子宁死也不会看上你！谢锦年，你大爷的！疼死了！松手！快松手！”

　　等到那人脸上实在挂不住了，谢锦年才冷笑着松开，转身将刀别在腰间，推开门走了出去。

　　杜程霜揉了揉被扭得生疼的腕膊，赶紧追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从人家衣架上顺走一件风衣。杜程霜一边裹着衣服，这边脚下也没闲着。不一会儿，就跟上了谢锦年的步伐。

　　在他身旁质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走？”

　　谢锦年余光中看见杜程霜裹衣的动作，眉头紧皱。但是最后还是忍了下去，“老爷子让我带你回来的，他没发话全府里没人敢放你走！”这话说的直接，但也的确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