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差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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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中午我去看看爷爷奶奶，你晚上过来吧。真是够拧了，到现在还是自己进货。天天半夜睡，一大早还要跑批发市场，行不行啊？找个采购不好吗？两家店了，你盯着厨房，管着服务，还亲自采购，想累死吗？”
简博的嘴里一直嘟嘟囔囔的，茹雪笑嘻嘻的根本不往心里去。
“哪那么好就累死。自己盯着多踏实。没听说过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才受穷的话？餐饮是勤行，不受累就挣不着钱。现在钱多难挣啊，你们这种豪门贵公子不懂人间疾苦！”
俩人边说边一起出了门，进了电梯，简博继续批驳茹雪的言论。
“诡辩！歪理邪说！顾左右而言他！我说得是经营思路问题！不管哪个行业，要想做大做强，经营者得有思路，视野要开阔。就盯着眼前的蝇头小利，能发展吗？小农意识！你要是不抓紧转换思路，改变定位，挣再多的钱也就是个小业主！”
简博义正辞严，茹雪不但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谢谢夸奖！小农变成小业主，从农村到城市，已经是质的飞跃了。蝇头小利怎么了？苍蝇小也是肉！挣钱就行！”
茹雪嘻嘻哈哈的一副没脸没皮样子，把满嘴大道理的简博也逗乐了。
“真能矫情！矫情不过你！可采购真的要雇，不为别的，就为自己身体想想吧。身体垮了，就没法挣大钱了！到时候苍蝇肉都吃不上！”
俩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一层。打开楼门，一阵清风吹来，很是舒服。
金九银十，这是这个城市一年中最好的时光，虽然短暂，却足以让人感到欣慰。
“学生开学了，老店生意也忙起来了，确实得找帮工了，一个人真忙不过来。诶，干嘛光说我，你呢？铁打的吗？三天两头地开夜车，深山沟子里一猫好几个月，本钱比旁人多么？就算多也得省着用，得学会精打细算啊！明天去爷爷奶奶家，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让奶奶给专家打电话预约做检查。胃病可大可小，落下根儿就不好治了！”
小区的环境分外怡人，林荫小路透着幽暗的灯光，静谧又安详。
“这么说来，咱俩还真是一种人，要钱不要命！行嘞，一块儿改，听人劝吃饱饭，明天我约专家看病，你赶紧招人。”
简博话虽是调侃，可态度却很认真。茹雪心满意足，笑容始终挂在脸上。
天色已晚，方便业主进出的小门此时已经落了锁，走到茹雪停车的地方，差不多要绕行整个小区。
可这样的天气，这样的环境，配上这样的人，这点路只能觉得太近太近，有缘能走上一辈子该多好啊！
……
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回望自己凄凉的身世，茹雪真正感受到世间照过来的第一缕光，竟是从这个城市开始的。
那一年茹雪刚刚参加完中考，家乡就发了大水。房倒屋塌，本来就穷的家顷刻间一贫如洗。
茹雪姊妹三人，她行大，当时妹妹茹春小学没毕业，弟弟茹丰上小学三年级。
当初茹家为了拼个儿子，在计划生育抓得最紧的时候要了茹丰，被罚得饭都没得吃。好容易熬了过来，如今稍有些松动的日子，再一次在自然灾害面前投了降。
中考的成绩还没下来，茹雪不用看也知道，她的成绩上县中完全没问题。
从小学到中学，茹雪的学习成绩没失过水准，用老师们的话说，她天生就是读书的材料。
但就算质地出众又能怎样？深山老林里成材的木头，也不可能都物尽其用了呀。茹家的穷，茹家父母的懒惰和不务正业，十里八乡都有名，她能坚持上到初中毕业，就该知足了。
可梦总是可以做的，万一成真了呢？中考前父母信誓旦旦地答应过茹雪，如果她能考上县中，还能拿着县里给的贫困生免费读的指标，在不耽误做家务的前提下，他们许她可以继续读高中，高中毕业后能考上大学，只要是不花钱，家里也会支持。
这个承诺是茹雪心中的光，如今才知道那也不过就是海市蜃楼。
一切终成泡影，大水冲走了家园，也冲走了茹雪的读书梦。
妈妈袁美丽得知在天津开饭馆的叔伯哥哥袁兴发回家省亲，厚着脸皮跑到人家，求他把茹雪带出当帮工。
袁兴发跟这个妹妹走得并不近，平日里几乎没有任何往来，所以百般推辞，并不愿意帮忙。最后还是他的媳妇王玉玲心眼好，答应袁美丽走的时候会带上茹雪。
当年那个场景茹雪永远都忘不了。袁兴发是个脾气暴躁的人，虽然最终也答应了袁美丽的乞求，可从头至尾都没给袁美丽母女一个好脸色，还不住嘴地骂王玉玲败家。
这一切让还是个孩子的茹雪，心里充满了恐惧。可能怎么办？她能选择吗？这是她的宿命，她不能拒绝，也无法逃避。
那个时候，村里大多数的家庭都开始重建家园，陆续搬回家了，可他们一家人还住在半山腰临时搭建的窝棚，过着吃了上顿愁下顿的日子。
爸爸茹守进嗜赌成性，妈妈袁美丽好吃懒做，一妹一弟还都那么小，她不站出来这家就垮了。
说实在的，茹雪一点不心疼她的父母，他们过得不好纯属活该，可她心疼茹春和茹丰，他们还那么小，根本没有自立的本钱。
从开始知道要辍学出去打工养家，茹雪没有抱怨过一句，她听话地接受家里的安排，对着答应带她出门的舅舅和舅妈尽量讨好。
为了弟弟妹妹能过上比她好的日子，茹雪无怨无悔。只是临行的那个夜，她还是抱着自己的书包，掉了半宿的眼泪。
这就是一个农村孩子的命啊！贫穷让人没有了自我。自我，是吃饱穿暖以后才能考虑的事，是有了希望之后才需要的东西。
……
高档小区门口的停车场，茹雪的五菱厢货非常好认。简博拍拍干净的车身，很是感慨。
“都开三年多了，皮儿还跟新的一样。也就是你了，换个人开，早就嚯嚯得不成样子了。不过这样的车再新，一个女生开，也是怪怪的。招了采购，这车就给人家开，赶紧把库里停的凯美瑞开走。”
茹雪笑笑上了车，系好安全带，拉下车窗。
“才不呢！这车我都开顺了，谁也不给。环球国际一开店，我就给老店置了一辆车，一模一样的，还打了店标呢！采购来了，就让他开那辆，四处跑顺带脚还给自家打了广告。就那凯美瑞，我劝你赶紧处理了，再停两年，存车费都够再买辆我这样的车了！创业阶段，还是一切从简的好！等我有钱了，我买Q7。我走了，byebye了您了！”
五菱绝尘而去，留下简博站在原地愣神。
“买个Q7用不着等有钱，你要的话我明天就买给你。茹雪呀茹雪，你到底要跟我犟到哪天？！”
茹雪开着车早已无影无踪，简博的心却难以平静。“原生家庭”四个字，是最近才流行起来的，它总是跟“难以摆脱”四个字捆绑在一起。如果没有这连在一起的八个字，或许他和茹雪俩人也跟路盛一样，孩子都该上幼儿园了吧。
可惜天命难违，如今连一直喜欢茹雪，把她当孙女待的简爷爷都改了心思，提起这个善良、勤奋又聪明的女孩，总是缄口不语。
这世上或许只有他简博不信这个邪，不管什么样的“原生家庭”，就算真的“难以摆脱”，他也愿意和她一起承担那些苦难。
……
五菱已经开出去有一段距离了，天津夜晚的街道，白日里的喧哗已经消退了大半，虽然还是车水马龙，但夜色让它变得有序且安宁。
随手打开的收音机里播放着茹雪叫不上名，却能哼出调的歌曲，通顺的街道，亮闪闪的灯光，还有脑子里挥不去的影子，这一刻，所有的所有，让茹雪很知足。
记得自己刚到天津的那年，16岁的茹雪身高刚过150，体重不到40公斤，干瘪瘦小的身型，都比不上一个发育良好的小学生，可真的干起活来，却比一个壮劳力还厉害。
在袁兴发的“小状元餐厅”里，洗菜、洗碗、收桌子扫地，给客人端水送饭，除了上灶炒菜，柜上收银，店里所有的活茹雪都干。
生在贫苦人家，繁重的劳动早已成家常便饭，茹雪吃得了苦，受得了累。可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小状元”开在校区，每天看着那些莘莘学子朝气蓬勃的样子，心里还是会难受，即便认了命，内心还是会有丝丝委屈和不平的。
茹雪刚来的那几个月，“小状元”的生意很好，校区刚建成不久，周遭的基础设施还没跟上，“小状元”是周遭仅有的一家做家常小菜的简餐小馆，菜品丰富还便宜，吃腻了食堂的学生们隔三差五来打牙祭，“小状元”被他们当作了“第二食堂”。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差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