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花落》冷炎冰

21、晃如隔世的爱

　　不曾想过再见，却时时盼着再见；不曾预见过重逢，却刻刻都期望着重遇。或许在人海中不经意地一瞥，就能望见你的身影，或许只是我太过想念，而忘记了该如何想念——晃如隔世的爱
　　时间就那么一分一秒的流走了，于紫桐开始了如同静止般的生活，除了吃饭、睡觉，她更多的时候就是一个人发呆。她发起呆来很吓人，看不到，听不到，整个身心都融入到自己的思想里。仿佛她已不属于这个世界，她只是寄居在这里的过客，终有一天将要回归属于她的天国。
　　没事的时候，她偶尔会去秋千上坐坐，可即便是寥寥可数的偶尔几次，却依然会碰到带着一个个浓装艳抹的女子出入的程仁，每次她都当做视而不见。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至少应该像个普通朋友似的打声招呼，吹捧一下他新近的女朋友多么漂亮。可是她却做不到，她发觉自己的心境滋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开始恨他。其实她知道这是没道理的，两个人的交往过程，一直都是自己在伤害着程仁，若说是恨，也应该是对方恨自己才对。可是，虽然理智上自己这样劝戒自己，可是在感情上，她还是控制不住地恨。那种恨，看似细微却后劲绵长，咝咝啦啦总能在某一个瞬间将她的心扎醒。后来，她干脆不再白天出来，像个胆小的老鼠似的，只在晚上才出来透气。
　　日子越来越长，很快春节就过去了。天气渐渐转暖，梧桐树上的流星却越来越少了。终于当最后一支流星熄灭时，春天到了。她的心，也随之沉入谷底。
　　四月中的某一天，她依然半夜里来到房外荡秋千。披散着头发，像是恐怖片中的女鬼。很奇怪她以前一直胆小，可是自从与程仁分手后，她的胆子却出奇的大了起来，仿佛某天真的蹿出只鬼来，她都不会害怕，甚至愿意跟它聊天，也是啊，一个人实太寂寞了。就这想着，忽然在视线所能及的地方出现一个黑影。
　　于紫桐没有惊呼，也没有惧怕，依然如同一个木偶一般，呆呆地望着天空。渐渐地，黑影离她越来越近，等近到咫尺时。她才低下头，对上黑影的双眼。
　　只是那么愣愣地对望着，没有言语。虽然近在眼前，却有一种无形的距离，晃如隔世……！最终程仁洒脱地笑了笑，便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
　　于紫桐觉得自己心脏开始跳动了起来，开始有了活力，再也不似之前的那种不知生死。一点点地触动，哪怕是伤痛，都好过那种麻木，那种连自己都不认为自己还是人的麻木。现在，它活了。很奇怪，只是因为他的一个微笑，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微笑。
　　“孟若初回来了！”
　　刹时一股电流随着声音传入于紫桐的大脑。她条件反射般地跳下秋千，似乎是本能地，紧紧拉住程仁的袖口。
　　“他现在怎么样了？”
　　程仁抽回自己的手，没有回头，就那么背对着她说道：“他比你要好，至少他还像个人！”
　　于紫桐的眼眶开始发酸，望着他那略显消瘦的背影，张了张嘴。思考了两秒，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最后化成一声短短的“谢谢！”
　　这时程仁却“倏”地转过身来，定定地望着欲言又止的于紫桐，愣愣地看着她那具单薄的身躯。突然产生一种拥她入怀的冲动。可是……他不能，从她对他说出分手的话后，他们两个便只是路人而已，只是路人而已。
　　紧紧地攥上拳头，程仁深吸口气，将心中的想法强压回去。然后冷冷地看着她，对，冷冷地。因为不能再爱她，所以只有让自己的心变冷才能抵挡住那份喷薄欲出的爱火，只有让自己的心变冷。
　　“我警告你，你不要再妄想些什么，下个月就是他跟程媛的婚礼了，你若是企图改变什么，也早已经晚了，晚了，你懂吗？”
　　他的话让于紫桐有种如遭雷击的感觉，刚刚听到孟若初病愈的喜悦还没走，这回又换上了失去的心痛。可是她觉得这种失去也应该算是喜悦的。他活着，他幸福，就已经是上天对自己最大的眷顾了，不是吗？
　　默默地转身，走到秋千旁重又坐下。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荡。她的长发随着秋千的摆动而飞舞，黑夜中，像是无数个灵动的精灵。可是她的身影却是那么寞落，远处一片漆黑，近处满是萧条。全然没有一丝春天的希望气息。
　　这回换程仁沉默了。他的心里被人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那种负担，连悸恸都成了奢侈。更多时候他刻意忘记自己是一个有感情的人，可是往往是不经意间的一个念头，都会让自己的心泛出酸痛，虽然被自己稀释的很淡很淡，但那种早已融入生命中的悲凉，已遍布全身血脉。睡梦中可以想起，半醉时可以想起，甚至连呼吸时都可以想起……她，已不属于自己。
　　握紧拳头，程仁一脸决然地转过身去，渐渐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你啊！还真不是普通的狠心！”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于紫桐诧异地抬起头，正对上陈思然忧伤的眼眸。
　　“哥，你怎么来了？”
　　不理会于紫桐的惊讶，陈思然走到她身后，执起秋千上的绳子轻轻推搡着。
　　“不放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充满温情的一句话，让于紫桐冰冷的身心瞬时温暖了起来。忽然间想起小时候，她坐在秋千上，身后有一个人轻轻地帮她荡着秋千，那么熟悉又那么遥远，熟悉的好似就是生命中的一个瞬间，遥远的甚至忘记了那个人的模样，到底是谁呢？帮她打开儿时欢笑之门的那双手？是谁呢？程……仁！记忆中的所有美好，全因这个名字而支离破碎。怎么会是他呢？怎么会是他？他应该被尘封在厌恶的角落。有他的记忆里，哪有这么多的美好呢？哪有？
　　“孟若初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深吸口气，于紫桐用脚点地面，停止了秋千的摆动。然后轻轻地将头仰靠在陈思然身上，正好可以看到满天的星斗。一闪一闪，美丽而飘渺。
　　“我能怎么办呢？他于我，就像这满天星星，美好却遥不可及，也许唯一能做的就只剩观望了！”
　　“那程仁呢？”
　　“我们分手了！”
　　“我知道！”
　　“那你还问他做什么？”
　　“他很爱你！”
　　于紫桐回头，正对上陈思然望着她的双眸。
　　“他并不爱我，他爱的只是钱，是我以后所能得到的遗产！”
　　“这话你相信吗？”
　　面对他的问题，于紫桐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相信吗？她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潜意识里，她一直都在强迫自己相信。只有相信了，她才有离开的勇气。
　　“不管你怎么认为，反正我不相信！程仁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他会给你幸福。而孟若初……就像你所说的，他只是远处的一个星辰，是你所有美好的向往，那并不是爱！”
　　于紫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仰望着天空。最终一滴滴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到睡衣，渲染出一片苍茫。
　　“如果不是爱，何以祭奠我们的流年？”
　　“你的爱，只是一个圈，把自己圈在里面，把所有人都圈在外面。如果不能找到出口，你将永远滞留在原地。”
　　“那又怎么样？永远留在原地有什么不好吗？至少我可以等待属于我的爱情！”
　　“可是你的爱情呢？早已在你的等待中溜走了！”
　　于紫桐颓然地垂下头，“哥，我累了！那种累是从灵魂里折射出来的，好像连呼吸都成了我的负担。哥，人为什么要呼吸啊？不呼吸多好，那样疼痛就不会顺着空气流到身体各处，那样我至少还会误以为自己是完整的！哥！”
　　陈思然被她一声声的呼唤，喊得心酸，从背后紧紧搂住于紫桐的身体。
　　“桐儿，桐儿，会呼吸说明你还能等待，等待属于你的那些美好！”
　　等待属于我的那些美好？是啊，等待，漫无休止的等待，就像是生长在戈壁上的依米花，用生命中最漫长的时间等待，等待一瞬间的绽放，而后归于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