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花落》冷炎冰

20、无处悲歌

　　相爱与分手都只是一种际遇，冥冥中的缘份让我们遇到，又是冥冥中的缘份让我们分离。而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找的，无非是那种让分开的彼此重新再聚的缘份，可是我们要去哪儿寻找呢？要去哪儿寻找呢？——无处悲歌

　　回到家，于紫桐就将自己反锁在屋里，听着门外没了动静，她便躺到被窝，满脑子都是孟若初母亲的话语。她的话里处处都充斥着玄机，让人似乎窥探到一丝端倪，却又寻不到头脑。
　　手里紧紧握着手机，她想要给孟若初打个电话，却又担心接电话的是程媛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人，犹豫了半天，终是没能拨通。就在此时，门把转动了两下，程仁轻轻推门走了进来。
　　“你……！你怎么进来的？”于紫桐记得自己明明反锁了门。
　　微微笑了笑，程仁拿出一把小巧的钥匙在她面前晃了晃，“你一直都有将钥匙放在门框上的习惯。”
　　“你怎么阴魂不散呢？没看到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吗？”
　　“我担心你啊，来，我刚熬了些粥，你尝尝！”说着就呙了一勺递到于紫桐紫边。于紫桐一歪头躲了过去。
　　“我不想吃！”
　　“不吃怎么行呢？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我不饿，你别管我了行不行啊？”于紫桐暴躁的捶打着床铺。
　　程仁将粥放到床头柜上，冷着脸看她，“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公司最忙的时候？为了你我连公司里的事情都放手不管了，可你怎么还不满意呢？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程仁，你搞清楚，不是我想要你怎么样，我什么都不想让你为我做，我只想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都不行吗？我想要自由，自由你懂吗？”
　　程仁自口袋里摸出香烟，才吸一口，就听到于紫桐的咳嗽声。他轻轻掐灭了，冷冷地望着她。
　　“我真不知道你还想要什么。口口声声说你想要自由，你还想要什么自由？我没给你自由吗？什么时候我干涉过你的私事？”
　　“除了他……！”于紫桐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勇气，毫不犹豫地顶了过去。
　　听到她说出那个禁忌，程仁像精神失常的病人一样，瞬间失去理智，“噌”地一下跳了起来，双手抱着头大吼，“对，除了他，除了他，除了他……！”猛然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来到于紫桐身边四下寻找。
　　“你要干什么！”于紫桐将手机藏到身后，不安地喊叫着。程仁也不理她，反手就将她搡到一边。
　　忽然程仁在她的枕头下发现了东西，掀开一看，果然手机就在下面。于紫桐扑上来要抢，却被程仁一手推开，拿过来一看，屏莫上赫然显示着孟若初的号码。
　　“你想给他打电话是吗？你到现在心里还在想着他？昨天说的只不过是做戏给我看的是吗？是吗？是吗？你回答我，是吗？”
　　于紫桐呆呆地望着这个狂暴的近乎陌生的男人，他眼眶通红，头发凌乱，似是一只要张嘴吃人的野兽。昨天他殴打孟若初的画面又再一次映入脑海。让她想想都觉着他那歇斯底里的模样可恨。于是她同样毫不留情地狠狠大吼了回去。
　　“是，是，是！我心里始终有他，我始终没有忘记过他，告诉你，我说的自由，就是爱的自由。爱的自由你懂吗？你要娶我，不就是为了于家的那点遗产吗？我给你，我全部都给你。”
　　程仁的心，被她的话瞬时打醒。那一波强似一波的疼痛向他袭来，他躲闪不及，只得自己一个人生生抗下。有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得到别人的肯定又是另一回事。如果于紫桐不将事情捅破，他就会做个自欺欺人的傻子。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连做傻子的机会都不给自己呢？为什么？
　　“你不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了吗？”程仁眼神涣散，像是一个溺水的人，紧紧抓住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说什么约定，难听点就是交易吧！那一千万我哥哥不是已经还上了吗？我也将自己的第一次给你了，若干年后你还将得到我爸爸的遗产。这场交易怎么算都是你赚了。程仁，你真不愧为天才啊！从来都不做赔本的买卖！”
　　程仁静静地看着她，身体的血液一点点冷却，一点点冷却，冷到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到温度时，忽然璀璨一笑。“是啊！这场交易对于我来说，真是大丰收啊！女人不都是那个样吗？关上灯，谁知道谁是谁啊！谢谢你，让我赚得钵满瓢盈！”轻轻地将手机放回她的手里。程仁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他现在急需要一个可以让他休息的地方，对于这场战争，他已经弹尽粮绝。他累了，不想再维持下去。其实有时候决定比放手更难，当初想像没了对方会是怎么样的肝肠寸断，怎么样的生不如死，可是到了真的放手时，反而没了这种感觉，内心平静的似乎不再是自己。他知道这只是一个过渡，会有一种更大的痛苦等待着他，但是他不能畏惧，因为男人比女人更需要尊严。
　　于紫桐看着他那决绝的背影，心中非旦没有感到解脱，反而更回疼痛了。床头柜上的清粥还在不断冒着热气，可是再也找不回刚才的温度了，再也找不回了。
　　拖着沉重的身体赶到医院时，孟若初已经不在那里了，护士说是今天下午出院的。她掏出手机打过去，电话却无法接通。打给程媛，同样如此。万般无奈她只得亲自上门。
　　孟若初的家在市中心，是一幢复合式楼中楼建筑。直到走进他的家里，她才知道孟若初的父亲——孟子涵，竟然是全国知名画家。也难怪这一家人的气质与众不同，一直在艺术的熏陶下生活，人总会变得高雅吧！哪像程仁，一身的铜臭味。忽然她的内心没来由的慌乱了一下，怎么会想起他呢？今天跟他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既然结束了，就不要再想起来，哪怕是反面的也不行，也不行。
　　“于小姐，请！”孟若初的父亲优雅地为于紫桐斟满一杯上好龙井茶。
　　于紫桐微微颔首，便拿起茶杯轻呷了一口。
　　“我今日突然造访，还请伯父见谅！”
　　“哪儿的话呀，以前老听若初念起你，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听他这样一说，于紫桐的心中又泛起了淡淡地苦涩，尴尬地看了看一旁坐着的孟母。她不知该怎样开口。
　　“我这次来……！”
　　“若初出国了！”孟母早已看出了于紫桐的来意。
　　“出国了？”
　　“嗯，国外有高水平的肾病专家，而且医治肾病要比国内先进。本来今年初就打算去国外的，但是……因为你回来了，他不打算这么快又分开，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于紫桐的大脑一片空白，这戏剧化的一幕，让她有种虚幻的错觉。好似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只是他们跟自己开的一个玩笑。但是他们脸上的凝重神情，时刻提醒她，这全是真的，是她最想知道的真相。
　　“那他……！那他……！那他……！”巨大的震惊，让她组织不出一个合理的语言逻辑，她只能不断重复头脑中最先闪过的字。
　　“他没什么事，已经做完肾脏移植手术了。”
　　于紫桐没在说话，又坐了一会就告辞走了。
　　北方的冬天出奇寒冷，走在街上，冷风呼啸着灌入领口。于紫桐紧了紧衣领，却怎么也阻挡不了那份由内而外的冷意。深吸一口气，凉凉的空气顺着呼吸注入心肺，让人忽然有种想要哭的感觉。甩甩头将那份悲伤压下，却怎么也抹杀不掉心境中的那抹苍凉。
　　街道上人群熙攘，才下午五点的光景天已经黑了。挨家挨户的商店都已经开了灯，各色的灯泡，照射出五颜六色的色彩。于紫桐在街口矗立了好久，纵横交错的道路交织在眼前，她却辩不出该行进的方向。看着繁华的尘世，越是眼花缭乱，她越倍感孤独。那么多来来往往的人流，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填满她那颗残缺的心，没有一个人。
　　神情黯然地回到家里，别墅前的梧桐树上，如同流星般的萤光灯已经亮了，一道道划过树顶，划过天际，划过于紫桐悲伤的心境。夜空中群星璀璨，却没有一颗是真正属于她的。什么是恒古不变的呢？连星星都逃不过毁灭的命运，更何况人生？更何况爱情？
　　轻轻拍了拍秋千上的积雪，于紫桐不顾夜晚的寒冷，坐在上面静静地思考着，她喜欢寒冷，只有被冻透身体，冻透心扉，她才能够明白活着的意义。
　　别墅里，程仁立在窗口，一口一口抿着杯子里的红酒，于紫桐的身影就在不远处，那么单薄的一个背影，却有着不可思议的杀伤力。害了他的一生，也毁了别人的一生。可是却不能恨她，因为她也是一个可怜人，一个同样被命运玩弄于掌中的可怜人。其实相爱与分手都只是一种际遇，冥冥中的缘份让人们相遇，又是冥冥中的缘份让他们分离。而这些年大家一直在找的，无非是那种让分开的彼此重新再聚的缘份。可是谁能找得到呢？那也是人力所无法左右的悲哀吧！爱情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它可以让一个人生，也可以瞬间让一个人死，而像他们这种不生不死的人，还有得到爱情的能力吗？不能吧！所以才会无处悲歌。

作者有话说

　　估计大家看到这篇时，我已经身在蔚蓝色的海边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