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父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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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一生中，只可能被一个男人永远的爱着，那个人便是她的——父亲
于紫桐满脸怒气地走出骐达公司大门，一阵夜风吹来，让她瑟索了一下，看看远处与夜空上的星光点点交织的霓虹，竟然有种恍惚的错觉，一时间便不出哪儿是天空，哪儿是人间。深深地吸了口气，风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青草味，闻着让人整个身心都跟着神清气爽。
骐达公司坐落在市郊的开发区内。离市中心大概有十几公里的距离。此时天色已晚，公司门口的出租司机们都已收车回家了。于紫桐一时打不到车，只好步行到公交站点，搭公交回家。
站点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昏黄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拉长。道路上车辆寥寥，偶尔闪过一辆，却也是开得飞快，都有飙车的嫌疑。于紫桐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再看看此地的寂静黑暗，心中有些怅然。同样是一个城市却能有两种不一样的效果。看来，人，也是一种生气。即使所在的地方再怎么样的萧条，人多了却能显现出不一样的繁华。就像此地，全市几乎三分之二的资产归总于此。可是到了夜晚，它还是显出了不同于自身价值的死寂。也许不能这样评估，换一个角度想，或许这正好证明了一件事——人生无价！是啊，如果世间所有的东西都能用金钱来衡量的话，人生却是最难以估价的。它存在了那么多的未知性，或许你此刻身价过亿，可是下一秒就会一无所有；或许你此刻身无分文，片刻后就能成为百万富翁。也许人生正是有了许多的不定性，才会变得精采！记得曾经有一个人对她说过，她说：不管你是多么权贵加身，多么家财万贯，最终只有一个归宿，谁也无法抗衡的归宿，死亡！也许上天曾经对你有过许多的不平等，有许多的不公平，但是到了最后上天却是公平的。或许你因为生前的一无所有，最后才能坦然的面对死亡；而他们却因为自己放不下的欲望而痛苦挣扎。生前得到的越多，死时越加痛苦，这就是一个魔咒，一个维持平衡的魔咒。其实呢？谁跟谁不一样呢？到了最后我们都将隐匿于无尽的黑暗之中。当时于紫桐笑她有点看破红尘的味道，让她早日皈依佛门。可是如今看来，她是一种睿智，一种穿透表像的透彻。于紫桐抬头看着天空，忽然伸出一只手，似是要将天上的星星摘下来一般努力伸展着，最终她放下手臂，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人生总是要有些无奈的，正是因为这些得不到的美好，才能令人有所憧憬的活下去。
想起了以前在宿舍时A大四白关于爱情的的谈话。
最先是程媛挑起的话题。
“你们说你们以后会嫁一个什么样的人？”
林芳菲接第一个接过话题：“我会嫁一个很阳光的人，能带我四处走，能给我不同于现在的生活。”
然后是夏青，她说她要找一个懂得照顾她，体谅她的人。当时大家一哄而笑，都说保姆终于要找一个保公了。
嬉闹过后是程媛开得口，她说：“我要找一个我很爱很爱的男人，就算他不爱我，我也要用自己的心去感动他，直到让他爱上我！”当时大家都觉着程媛很有魄力。于紫桐也这样认为，十几年的好姐妹，其实于紫桐是很羡慕她的，羡慕她的敢爱敢恨，羡慕她活的率真，活得自我。可是羡慕总归是羡慕，自己终究不会成为她那样的人，因为她没有那份不顾一切的勇气。她当时，只是指了指窗外璀璨的星空说：“我会嫁给第一个给我摘下星星的男人！”
话一说完，寝室里立时“吁”声四起。大家不约而同的抨击她。
“于紫桐你当一辈子老处女更现实些！”
……！
边低头看着自己手心交错延伸的手纹，边噙起一抹迷离的微笑。那时候还太小，属于一个纯粹的浪漫主义者。所有可能的，或者不可能的，都被自己轻松地定义到迷幻的范围内。其实呢？浪漫只是一个不真实的存在，现实中哪儿有那么多浪漫呢？天时，地利，人和叠加到一起只能成为浪漫的一部分，而绝大部分只存在于人的幻想中。浪漫是不能实现的，若是某天实现了，那便不能成为浪漫。例如她曾经以为跟孟若初一起看场电影就是所谓的浪漫，可是真的看完之后，却发现不过如此。当时幢憬的那般美好，最终却在两个小时的亢长乏味中渡过。有时她也想，如果彼时她真的和孟若初在一起了，她还会如同现在般明了自己的爱吗？会不会因为一场误会，一场争吵而分手？也许会吧！必竟，如果真的到了一起，就成了生活，而不是浪漫。
就这么静静地想着，在四下无人的站台里，或许这也可以幻想成一部恐怖片的前奏，但是于紫桐不愿去想，她想了那么多的美好或不美好的事物，都只是为了抑制自己内心呼之欲出的恐惧。其实她是一个很胆小的人，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黑暗僻静的地方，但是她不能将自己的怯弱表现出来，她一直都在假装坚强，而且假装的很好。
远远地，两道灯光直射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刺眼，就在于紫桐下意识地躲避时，一声急促地刹车声在她耳边响起。
于紫桐揉了揉被灯光刺痛的眼睛，在看清从车上下来的人影后，她脸上露出了一抹不自觉的娇憨。
“老头，怎么着？你也想学人家年青人玩飙车啊？”
于承祖素来威严的脸上，绽开了一朵淡淡的笑容。商场上人人忌惮的铁包公，却对自己的两个宝贝女儿束手无策。看来人都有弱点，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桐儿，回国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你不知道爸爸想你吗？”
“是吗？我以为您早把我忘了呢！”对于自己的父亲，于紫桐的心中始终有所芥蒂，二十几年了，她一直认为是自己的父亲抛弃了她们母女。也使得她每次看到于紫萱时，都会忍不住恶言相向。她觉得是自己的不幸成就了于紫萱的幸福。为什么她可以在父母的羽翼下成长，而自己偏偏要面对两个不完整的家呢？为什么？
于承祖没有说话，只是一步一步坚定地迈向于紫桐，当他终于来到她跟前，伸开双臂紧紧地将自己的女儿搂到怀里。
“桐儿啊！你这一去就是三年，连个电话都不给爸爸打，爸爸很担心你！”
于紫桐张了张嘴，想要再次出言反驳，却在看到父亲鬓间的白发后，生生咽了回去。老了，爸爸老了。以前纵有万般不对，如今却也是个进入暮年的老人，正是等着儿女膝前尽孝的时候。自己怎么能再让他伤心呢？
于是她同样搂紧了父亲的身躯，躲在他怀里说了句，“爸爸，我也想你了！”
苍老的身躯颤抖了一下，然后不无激动地连连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就在那么一瞬间，于紫桐明白了，父亲始终是自己的父亲，不管他在高场上怎么样的意气风发，不管他身边的女人如何妖魅，他始终都是自己的父亲，血浓于水的亲情，是无法被人抹煞的。
上了于承祖的车，他们父女二人一同回到位于市中心的别墅。整个小区建在一座人工湖旁，依山伴水、绿草环绕。夏风吹来，伴着湖水的清新，让人心旷神怡，好似生活在与世无争的田园中，彼岸风景如画，此处也远离了都市喧闹。就像是一首清新的田园诗，没有污染，纯净而祥和。这里也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水韵诗风。
于承祖将车停到电动车库里，便同于紫桐一道进了屋子。于紫萱的母亲王莹，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杏核眼，柳叶眉，长长的披肩发，散在身后，虽已年近四十，却保养的如同三十岁的少妇。其实于紫桐觉得她才是最符合中国人眼中的古典美的女人，优雅，高贵，一颦一笑都透着不一样的风情。也难怪当初父亲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十八岁，一个十八岁的女孩无名无份地为一个有妇之夫生孩子，那是怎么样的勇气与魄力呢？于紫桐不知是该恨她，还是该爱她。本质来讲，应该是恨她的，她抢走了自己的父亲，她害得自己没有了家。可是那些恨都是凭空想出来的，一见面却怎么也恨不起来。有一种女人天生就有那种气质，她明明做了错事，可是你就是对她恨不起来，看着她那楚楚可怜的眼神，那我见犹怜的神情，别说男人，就连女人都想冲过去将她保护在身后。很不幸，于紫萱的母亲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她靠着自己的柔弱外表一点点攻占男人的心，甚至站到了与他们同样的高度，在商场上与之搏杀。不过事实也证明，父亲的眼光没错，相较于母亲的委婉贤慧，她的确在事业上对父亲有着太多的助益。这对于当时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的父亲是多么大的一个诱惑啊？男人，尤其是一个事业还不稳定的男人，他是最希望自己的女人跟他一道创业，白手起家的。但可惜母亲不是这样的女人，母亲是一个典型的大家闺秀。她可以允许父亲贫穷，可以做好父亲的后盾，可以在家相夫教子，但是她的性格或者说是教养，不允许她出去抛头露面。就连现在于紫桐都认为自己的母亲是一朵悄然开放在温室的牡丹。什么叫贵族？贵族只是一种生活状态，他们可以没有钱，但是他们却有着超然的生活品味；他们可以没有上过大学，但是他们却有着自己的文化底蕴；他们生于俗世，但不庸俗；他们长于市井，却不市侩；他们把功名利禄看得淡泊；他们优雅却不做作；他们即使穷困潦倒也从不低下头颅。其实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骨子里的矜贵。而母亲就是这样一个人，但王莹不是，王莹身上充满了斗志与活力，她喜欢挑战，敢于冒险，她有着自己的野心，并且一步一步去实现它。她或许出身并不高贵，但她却会因着自己的努力来为自己在社会上争得一定的地位。这个女人是盛开在山谷里的百合，坚韧而充满力量。
“姐姐！”在所有人都去忙着准备晚餐后，一直像个害羞小女孩的于紫萱才才有机会轻轻走近于紫桐。
于紫桐看着这个从小就惧怕她的妹妹，刚刚在父亲与继母热情张罗的时候，她忽然间有种错觉，好似自己真的成了他们离家多年的女儿一样。可是此时看到于紫萱后，她才明白了，她永远也不属于这个家，或者说，两个家她哪个也不属于，她就像是一个日食，不管落到哪里，都有损于别人的圆满。
“姐姐，你不在的这些日子，爸爸很想你！”于紫萱紧挨着她坐到沙发上，一双眼睛柔中带怯地看着她。于紫桐最恨她的这种眼神，跟她母亲的如出一辙，任何人看了都会被她这双眼神所迷惑，以为她就是这个世上最美丽的天使。其实呢？她就是一魔鬼，表面上柔柔弱弱，其实心里不定打着什么鬼主意。那个骄纵跋扈的大小姐只不过是被她藏到了背后，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悄悄地探出头来。
“是吗？有你在不一样吗？我记得小时候我就不常在他身边！”虽然努力说服自己原谅他们，但是原谅不低表自己不在意。回忆中母亲在大雨中哭着离开家门的模样至今还沥沥在目。当初若不是奶奶将自己带过去，是不是也会落入恶毒继母虐待继女的俗套呢？谁知道呢？没发生过的事情，只是假设而已，至少现在给人的感觉是温馨美好的。
“姐，你明明知道我永远都不可能替代你在爸爸心中的位置！”于紫萱不认同地反驳，那眼神中蕴含了一丝急切，似是要证明于紫桐在这个家里的地位。
于紫桐苦笑了一下，证明什么呢？有什么用吗？事实摆在哪里，你是他们的掌上明珠，而我却是被他差点遗忘了的女儿，还证明什么呢？“我只是他甩不掉的麻烦而已！”
“姐……！”于紫萱还想再说此什么，却在看到步进客厅的于承祖后及时收声。
“你们姐俩个在说什么体已话呢？一会儿再聊，赶紧过来吃饭！”于承祖微笑着看向自己的两个宝贝女儿，并不知道她们的谈话内容。
于紫桐姐妹俩个来到餐厅时，王莹与于承祖都已入座。见于紫桐进来，王莹连忙站起来将她拉到自己旁边。一边说着亲热话，一边往于紫桐碗里夹菜。
看着这幅其乐融融的画面，于承祖心中颇感欣慰，边喝了口酒，边笑着对于紫桐说：“桐儿，别在给人打工了，来我公司！”
话一说完，在坐的三个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各怀心思地做着自己的盘算。
于紫桐微微笑了一下，直接回绝了父亲的提议，“爸爸，我在骐达做的挺好的。再说了，我是学电脑程序的，去你公司能做什么？”
“那你就跟你王姨学着打理公司事务，我老了，将来公司的一切都要交给你们姐妹俩！”
听他这样说，于紫桐的心着实温暖了一下，虽然从来没想过要继承他的家业，但是亲耳听到自己父亲公正的话，她还是觉得很欣慰。
“爸爸您身体这么好，再说了还有王姨帮您，我想现在我也帮不了您什么忙。所以想趁自己年青多历练历练！”
“是啊承祖，孩子们年龄还太小，应该多煅炼煅炼！这不是前些天我也让紫萱去骐达跟着程仁学管理去了吗？对了紫桐，你跟程仁很熟吗？”王姨不着痕迹地岔开了话题。
于紫桐被她问得有些不明所以，只微微摇了摇头，静静地看着她，听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果然王莹轻抿了口红酒，满脸含笑地看着她说：“我听说你跟他妹妹是好朋友啊？”
“王姨很程总很熟吗？”
“不算熟，只是最近有点业务往来！”
“哦？王姨什么时候对软件科技业感兴趣了？”
王莹听出她话语里的嘲讽，也不气恼，索性把自己心中所想的坦城相告，“我不是对软件业感兴趣，我是对程仁这个人感兴趣！”
于紫桐放在桌下的手紧了紧，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程总不错，高智商，高能力，年轻有为，是个不可多得的黄金王老五！”
“紫桐也这样认为吗？”王莹看着于紫桐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是啊！不过王姨我要提醒你一下，程仁可不是一般人，你若是想要他做成你的乘龙快婿的话，还真要多调教调教紫萱！”
王莹不再说话，默默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食物。于紫桐抬眼看了看对面的于紫萱，忽然间觉得她很可怜。
吃完饭于紫桐没有在那里留宿，而是回到了自己的老别墅。是父亲送她回来的，他对于这幢老旧住宅的感情一点不亚于自己。当看到父亲在夜空下，无限感慨地拍着梧桐树杆时，于紫桐忽然间想哭。有多少年没在这里见过自己的父亲了？记忆中，好似从他与母亲离婚后，奶奶便一直拒绝见他，如今奶奶故去了，是不是在父亲的心中也留下了一道永远无法弥补的伤痕？
她没有问他想不想奶奶，也不敢问，她怕那样会让父亲陷入更深的痛苦之中。其实自己心里明白，与母亲离婚对于父亲的打击要远远超过母亲，他没有想到一直以来温柔娇弱的母亲，也会有那么决绝的一刻。男人有时候很奇怪，明明是他们先犯的错，他们却往往成为怨恨的一方，而那些被他们伤害的人，却会成为被怨恨的一方。就例如此时的父亲，明明母亲已经把那段过往忘却了，可是他却始终念念不忘，而且他不忘的理由很可笑，居然是母亲没有原谅他。很讽刺不是吗？就像是你打了人一巴掌，人家要还手，你就说人家心胸狭隘；人家要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你又说人家没志气。弄来弄去到了最后反倒总是人家没理。
父亲在园子里一个人呆了一会就走了。于紫桐默默地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忽然间眼睛就湿了，她想起了中学时学的那篇课文《背影》，当时并没有觉得感人，可是此时此地，想起里面所说的话，竟然真的能引起共鸣。
许是太过激动，父亲的步伐不再如以前般铿锵有力，而是虚浮的蹒跚，好似一个喝醉的人辨不清方向。于紫桐真的想跑过去紧紧搀住他的肩膀，然后带着他走回自己曾经幸福的童年。但是不可能，时间在每个人面前都是公平的。不管你是想，还是不想，它都在你面前一闪而逝，那些不堪的过往也都汇同到历史的长河中，成为人生中的某一个污点。若干年后，回头想想，或许你会觉得后悔，又或许也会觉着庆幸。但不管是哪一种，时间都不会倒流，让我们重新做出选择。
就这么平静了几日，突然有一天，于紫桐收到一份快递。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串车钥匙。再往里摸摸，还有一封信。打开一看，是父亲写给自己的。
我亲爱的桐儿：
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国内了，很遗憾不能陪你过二十六岁生日，虽然我已经迟到了二十年，不过你要相信爸爸，爸爸始终不曾忘记过你，每一年，我都会在为你开的户头里面存上一笔钱，直到十八年后，我打算交给你时，你却已经离开我去了美国。你之前没有跟我说一句，甚至走时连告别都不曾。当我知道你出国的事情后，我去找你母亲认真的谈了一次，结果我很自责，因为我发现我这二十几年来根本没有尽到过做父亲的责任。桐儿原谅我，纵使我万般不好，你也终究是我的女儿。如今我想尽我最大的努力来弥补你，却发现我做什么都已经晚了。可是桐儿，我还是想弥补。你知道吗？你那天跟紫萱的谈话我听到了。其实你在爸爸心中根本不是麻烦。你是我手心里的宝贝，因为有了你才有了我最初奋斗的动力。桐儿，你记住，不管你离我多么遥远，爸爸永远爱你！
爱你的爸爸
于紫桐悄悄地擦干了眼泪，二十年，用二十年换来一份迟到的父爱，迟吗？不迟吧！因为心中有爱，所以即使用一生等待也是幸福的吧！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