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偷走的那些年》水蜜桃的天真

9、生病

　　如此疑问，某人也有——他本可以作为私人医生在陆家少爷的豪华大平层里带着温柔美丽的女助理从容处理这些小毛病，却因身为患者的少东家天生反骨，而不得不跑到校医院来额外加班。
　　陆诚睁开眼睛，看见白大褂身影的时候有一瞬间恍惚——这不是昨天在家给他做检查那个……难道他爸又杀回来了？
　　“醒了？”白大褂凑到陆诚病床旁边坐下，探手试了试他的体温，还在烧着。
　　“你怎么在这儿？”陆诚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想看看会不会得到一个凑巧的荒唐回复。
　　“老板让我在哪儿我就在哪儿。”白大褂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陆诚，“余瑾欢，和家乐高端医疗内科主治医生，具有基本的全科诊疗能力，陆少有什么不舒服的都可以跟我说，如果在我能力范围之外，也会给你安排好合适的专家，第一时间看诊。”
　　“你在这儿干什么？”陆诚将名片扫了一眼就压在枕头下面，作为一只羽翼渐丰正准备展翅翱翔的小小雄鹰，他真的很不喜欢时刻被老爸监视。
　　“救死扶伤啊。”余瑾欢拍了拍身上的白大褂，“要不是我在这儿，陆诚同学到底是什么病症，许老师应该已经有所了解了吧。”
　　“我爸跟你说什么了？”陆诚急了，许世安是他的逆鳞，谁也不许碰。
　　“程律师跟我说……校医院工作时间他会另付报酬，而我只需要做好本职工作就行。私人时间给陆少一对一VIP服务，总之就是24小时随叫随到，价钱合适住你家也行。”余瑾欢笑笑，似乎并不把陆诚脆弱的身体看得很重，只是朋友一般跟他随意地聊着，“不过我说真的，下次撑不住的时候早点通知我，不然遭罪的还不是你自己。”
　　“嗯……我真的……不大好受……”陆诚听他这么一说果然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了，可他已经放了许世安两回鸽子，这次要是自己再走了，别说许世安不原谅他，他自己都不想原谅自己了。“谁送我来的？”
　　“应该是你同学吧，我没问名字，哦对，说是你们院长的研究生。”余瑾欢打量着陆诚因虚弱而苍白的脸，又被高烧腾起的一丝红晕，着实让人心疼。
　　余瑾欢看了看时间，快要交班了，“知道难受就自己趴过去，给你打完针我要下班了。”
　　“输液行不行？”陆诚一只手偷偷攥着被子。这残酷的世道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生病这些年，他最怕的就是这个了。
　　“要不我问问程律师行不行？”余瑾欢毫不掩饰地威胁道，“要是程律师连我也不放心了亲自过来看看那也不是没可能的……”
　　“那给我换个单间。”陆诚投降，但也还是要给自己谋点福利。
　　“我初来乍到，没这个权利。”余瑾欢仍是拒绝。
　　“那你去找程大律师，他肯定有办法……”陆诚声音软了下来，带了点撒娇的意味，“我不愿跟不认识的人住一起，你跟他说他肯定能安排的。还有不许给我用青霉素，我平时用的药你那肯定有吧。”
　　“嘿，这个我还真提前问过了。程律师说既然非要回到学校，那让你一切正常就行，不要搞特殊。”余瑾欢顿了顿，再次提议道，“其实陆少可以办出院啊，你现在的情况完全可以在家里休养，我马上下班了正好一起走，需要的药品和医疗器械程律师也都在家里准备好了的，完全不耽误我两个工作的无缝对接。”
　　“那他还让你来这儿……”陆诚觉得，他老爹就是故意磨他呢。回家是绝对不可能的，那等于主动消失在许世安和简宁眼前，不利于他的刷存在感大业。反倒是住在学校医院里，每次办手续报销签字都要通过许世安，简宁也更容易知道，说不定一心软就会来看望他。有余瑾欢在这，他的病也不怕他们会知道了。只要能让简宁自愿跟他见面，陆诚就相信自己能挽回一切。
　　“那还不是咱们程律师心好么，把我这样医术精湛的专业医生放在这里，工作时间内有别的同学生病了我也一样救治，医者父母心嘛。”余瑾欢露出一丝年轻人特有的得意神色，“你知道的，咱们学校优秀的医学生就算不外流，也都分到附属医院工作，留在学校里这个院区的，不是老弱病残，就是还没出师的小大夫，我免费现场教学，那是程律师给你积德行善呢。”
　　看着陆诚不以为然的样子余瑾欢也不介意，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嘛，生在福中不知福，在家庭搭建的温室花园里，向往着自由的风吹雨打。
　　余瑾欢也不在意陆诚将他和程斯语视为一丘之貉，他做这些是为了工作赚钱的，又不是给自己立什么牌坊，要是真有那么伟大，当初优秀生毕业时就直接去公立医院发光发热了。
　　余瑾欢拉上了帘子，在陆诚耳边小声说，“疼就忍着，可千万别哭出声啊，这帘子可不隔音。”
　　陆诚被强有力的手劲儿强迫侧了个身，随后接连失去了被子和衣物的保护，酒精冰凉的触感激得他一哆嗦。
　　余瑾欢生活态度是随意的，职业技能却是非常过关的。手起针落行云流水，完全不像某些大夫注射水平不行，还要贬低两句那都是护士才干的活儿。若非如此，以余瑾欢的年资和阅历，也不能通过程斯语的考核。
　　“慢，慢点儿……”陆诚皱眉，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和对疼痛的敏感程度，能把青霉素的痛苦控制他的忍受范围里，余瑾欢的技术绝对一流，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躲，好在余瑾欢手上的力道与他的专业技术一样优秀，将他本能的生理性躲避扼杀在第一个动作倾向上。
　　“慢点儿可以，但你再敢动我就一下推进去了。”余瑾欢手指很长，三点固定注射器的同时，小指和无名指仍有余力辅助按摩放松，很快便结束了这煎熬的体验。

　　陆诚深深舒了口气，任由余瑾欢摆布躺好，一只手在被子里偷偷按着他的小棉球。这样弱小无助的时候，他可太希望简宁能从天而降，给他熟悉的温暖和依靠了。
　　可是一连三天过去了，他都从每天两次的高烧变成了晚上才起的低烧，可许世安还没出现，简宁也没有。
　　现在每天都是余瑾欢亲自照料他的身体，代替护士早晚给他打针喂药。就算他技术再好，累积了三天六针的青霉素，也逐渐击破了陆诚的心理防线。每次余瑾欢端着托盘进来时，他都恨不能躲到九霄云外去。
　　唯一让陆诚感到安慰的，是隔壁三个病床一直没有别人住进来，也算成全了他暂时想住单间的愿望。

　　其实这三天许世安和简宁也不好过。
　　从知道陆诚生病开始，许世安心里就逐渐被担心和内疚充斥着。他不是没想过来看看陆诚，可他也知道这小子从小鬼主意就多，故意来个苦肉计也不是没可能。于是他托人打听了陆诚的病情，反复确认了只是劳累导致免疫力低才会晕厥，以及高烧不退才住院治疗时，还是决定先不过来了，一切等陆诚好了再说。大不了下次不让他在门口等，不让他在走廊里站，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总不能再风一吹就倒了吧。
　　可简宁却没有许世安这样的耐性，从第一天知道陆诚病了时，就磨着许世安打听陆诚的病情。知道了还不罢休，从第二天开始甚有死缠烂打之势，求许世安允许他去看一眼，哪怕不给陆诚知道也好。
　　“看什么看？你是大夫还是相面的，这会儿去能看出什么来？”许世安真想撬开简宁的脑壳看看，他那恋爱脑皮层的褶皱里，是不是只写了陆诚两个字。
　　“他在京城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简宁一个高大魁梧的北方男孩，展现了如老母亲一般的担忧神色。
　　“但他有个公司，上百号员工，几千万资产。”许世安一字一顿地跟简宁做着最后解释，“只要那些下属知道他生病了，抢着来照顾他的人能把医院绕一圈。又或者只要他自己愿意，私人医生随叫随到，这样的经历你不熟悉还是忘了呢？”
　　“没有忘。”简宁理智上赞同许世安的说法，可他的心，就是要去看看，才能放得下。“可他很娇气，同事照顾不好……”
　　“就你是天选之子吗？你要是不去，他这吃药一礼拜不吃药七天的病就好不了了是不是？”许世安的声音拔高了两度，“从早到晚拐弯抹角地问，同学老师一托一地打听，你是怕全学校有哪个不知道你关心他，还是非得用行动来证明我不该拦着你？”
　　“不是的老师！没有不该……”简宁的胸口明显起伏着，他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是我不该痴心妄想，是我让您操心了……都是我的错，您罚我吧。”
　　“呵，少给我装可怜，最近太惯着你了是不是，还是你觉得我不会为了这个打你？”许世安心里是真的气，这傻小子一门心思的飞蛾扑火，日后两人见了面，他要如何放心呢。
　　“不是，我该打。”简宁如小时候一般，老老实实地认了错后，捧着许世安给他的家法等在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