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 20 章 ...
-
李明铎与李瑾柔在一众行礼声中踏入宴席,李靖澜面色一沉,虽早已料到今日难免相见,可当真瞧见那两张令人生厌的面孔,她仍觉胸中一阵郁结,想避开他们。
但怎么可能避得开,那兄妹二人无论在何处见到她,都要上赶着给她找不痛快,今日又怎可能例外。
李明铎身后的李明晟先与李靖澜对上了视线,他不动声色,遥遥向她拱手行了一礼。
李靖澜回以浅笑,李豫这些儿女,如今也只有大皇子李明晟对她还存着那么一点姐弟亲情。
很快,那两兄妹便发现了她的身影。
“我说今早怎的刚出得府门便听到了乌鸦叫,原是在这儿等着呢。”
“你还真是命大,都快死了还能活过来。你不好好在家躲着,还要来赴宴,这满园的贵人,若是沾染了你的病气你要如何赔?早知道你在这,本宫便不来了,真晦气!”
尖利嗓音的伴着满身戾气逼至她的身前,李靖澜垂眸轻抚茶盏,等着第三人接话。
可顾圻安却令他失望了,他今日竟难得没有附和这二人。
她今日心情不错,倒不想再忍气吞声下去了。
“听闻皇上寿辰时,二皇弟作了一首祝寿诗,我本以为你胸中多了些笔墨,怎的出口还是老一套。还有云柔妹妹,你堂堂公主金枝玉叶,本该是京中贵女典范,怎的举止言行这般粗俗,也学会了你二哥的‘晦气’。”
满座骤然寂静,许是头一次听李靖澜话语这般锋锐,又许是见惯了她从前的温言病弱模样,众人惊诧望去,只觉得这位云仙公主似乎与从前所见不同了。
顾圻安眼底掠过一丝异色,唇角噙了抹若有似无的笑。
笼中雀是要准备振翅了吗?
“李靖澜,你少在那拐弯抹角,晦气!晦气!晦气!你不爱听本殿下偏要讲,本殿下是父皇最疼爱的皇子,你也配在我面前充大个。”
“就是!”李瑾柔扯着嗓子帮腔,“我和二哥才是父皇最疼爱的儿女,你算什么东西!”
“呵。”李靖澜端坐于位,面不改色声调清冷:“我是皇上亲封的‘云仙公主’,是太后的嫡亲孙女,更是你们二人的长姐。从前我缠绵病榻,无心应付便也由着你们放肆。可今日你们当着满朝命妇如此行事,丢的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颜面。”
“笑话!”李明铎一脚踹翻了桌案旁摆着的花盆,“满京皆知你公主不过是虚有其名罢了,你这样的身份,别人躲你还来不及,你端公主的架子给谁看呢?”
李靖澜拢了拢掌心,很想一掌扇过去,可终是压了回去,人要有资本才能硬气,现下她还没有。
她看到卢思安拉住了想冲上前的卢疏言,心中倒有几分欣慰,这般境遇仍有人愿意同她站在一起。
“想来,你们二人都听不进去,那本宫也不多费口舌。倒是许久未进宫了,明日本宫便进宫去拜见皇上和太后。因我之过,扰了各位赏花的兴致,云仙在这里给大家赔个不是。”
“李靖澜,你除了颠倒是非告状,还会别的吗?”
“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父皇定然是向着本宫和二皇兄的。”
“就是,云柔公主才是正经公主。”
李靖澜听到有人帮腔,抬眼扫去,又是钱依雪,果真是一丘之貉。
他们似乎吃准了李靖澜无人帮腔,一句接一句指责她。在场之人多是女子,见势单力薄的李靖澜被这般针对,皆生出了几分同情之意。
可李靖澜只静静地坐在那,再也不曾辩驳一句。
“行了!吵得头疼。”顾圻安眉峰紧蹙,眼底压着一片阴翳,嗓音里透着倦怠,“昨夜未曾睡好,今日又被你们硬拉来这儿,烦死了!”
“圻安哥哥,莫要生气。”李瑾柔换了副甜腻的嗓音,眼波流转间刻意凑近,“都怪有些人偏要来扫兴。”
顾圻安脸色更沉,连眼神都不愿分她一个。
李靖澜瞧着李瑾柔那副矫揉造作的模样,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看来顾小侯爷的桃花劫,倒是比她的麻烦更恼人呢~
“诸位久等了。”一道浑厚嗓音从廊下传来,元国公携夫人缓步而入,“适才有些琐事耽搁了片刻,还望见谅。”他目光扫过园内,在李明铎兄妹身上略一停顿,“明铎、云柔,怎的还站着?快入座吧。”
元国公乃是长辈,连皇上都要礼让三分,李明铎兄妹再嚣张,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两人悻悻落座,却故意避开了李靖澜身侧的席位,中间空出一张案几。
顾圻安眼皮都未抬,径直走过去坐下。
李靖澜余光瞥见他玄色衣袖拂过案角,二人视线一触即分。
“今日诸位赏脸赴宴,老夫不胜荣幸。”元国公抚掌轻笑,侍女们鱼贯而入,捧上精致茶点。
“冬日寂寥,难得聚得这般齐,老夫有个提议,”他取出一个雕花木匣,慈眉善目间透着几分狡黠,“这匣中有二十支彩签,在座小辈们各抽一支,按签上顺序展示才艺,权当助兴如何?”
“国公爷这主意甚妙!年轻人正该热闹些。”席间一片附和之声。
李靖澜垂眸抿茶,长睫掩去眼底思量。
“既然无人反对,那云仙,便从你先开始吧。”元国公忽然点名,笑吟吟向她望过来。
李靖澜指尖微顿,抬眸对上那双看似慈爱的眼睛。
这是要捧她,还是要试她?
思量间丫鬟已捧着木匣近前,她伸手探入,指尖随意摸出一支签子。
“云仙抽到了几号?”
“十九。”她轻声道。
“公主抽得靠后,不妨先观他人献艺。”元国公笑着转向他人。
后面李明铎抽得“三”,李瑾柔抽了“七”。
轮到顾圻安时,他漫不经心地从匣中抽出一支,目光在签上一扫,忽地嗤笑一声。
“二十。”
李靖澜摩挲着袖口,眼底泛起一丝兴味。
这签抽得,倒真是巧极了。
待众人抽签完毕,席间顿时热闹起来,各自思索着要表演的才艺。
到李明铎时,他把为李豫贺寿所作的词拿出来高声吟诵了一遍,摇头晃脑尽是歌功颂德的谄媚。李瑾柔则摆弄起茶具,却因学艺不精、手法生疏,几次将茶汤泼洒在案几上,惹得众人暗自摇头。
而后面登场的卢氏兄妹却两人合着共同表演了一个节目,卢思安挥毫泼墨,笔走龙蛇于屏风之上,点点梅花跃然灵动;卢疏言横执玉笛,指尖起落间,清亮笛音传彻梅园。
李靖澜原以为卢疏言粗枝大叶,未料笛声中竟藏着这般灵韵。待最后一声笛音散入梅园,屏上画卷恰好收笔,一幅梅园雪景图,与园中景致交相呼应。
满座宾客赞叹声不绝于耳。
此后登场者各显神通,贵女翩跹起舞,公子挽弓射箭,才艺纷呈,竟无一人与他人所选重复。说来也奇,许是大家觉得抚琴太过寻常,竟无一人选择。
轮到李靖澜时,她款款起身,“叔爷爷,云仙这几年缠绵病榻,倒无甚才艺,只有抚琴还堪堪说得过去,不知可否借琴一用?”
元国公闻言,眼中忽现追忆之色:“倒是忘了,你少时一曲琴音,京中无人可及。”他略一沉吟,吩咐道:“来人,去将「九霄」取来。”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九霄」乃传世名琴,是李靖澜的皇祖父赐给元国公的,一直被他珍藏着从不示人,连她也从未见过。
将九霄拿出来给她用,倒有些令她受宠若惊。
“不必了,云仙的琴艺哪里配得上「九霄」,给我一把寻常的琴的便是。”
“你倒有自知之明。”顾圻安把玩着手中酒盏,眼尾带着讥诮。
他起身向元国公拱手:“晚辈与公主既是邻居,又恰巧抽中相邻序号,不如让我二人合作一曲?”
李靖澜眉心一跳,他这是想演哪出?
顾圻安转向李靖澜,眼底暗芒浮动,“前些日子在春风楼听得一首新曲,便让舞娘编了套剑舞,眼下正缺个抚琴的,公主刚好可用。”
元国公变了脸色:“小侯爷这是何意!云仙是大宸公主,侯爷怎可这般……”
李靖澜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暗纹。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顾圻安并未与元国公答话,仍是将目光放在李靖澜身上:“不知公主可愿赏脸?”
李靖澜略一思忖,抬眸时眼中已漾开浅浅笑意:“可以。”她缓缓起身,面向顾圻安,“不过既是侯爷有求于本宫,那该如何搭档得由我来定。”
“不是我来配合侯爷,而是侯爷来配合我,我弹曲子,侯爷来即兴发挥如何?”
顾圻安眉峰微挑,兴味盎然:“有趣,听闻国公府上伶人众多,不知可否借剑一用?”
元国公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见李靖澜神色淡然,顾圻安亦无退意,便命人去取一把舞剑用的轻剑来。
“不知公主欲奏何曲?”
“侯爷既是即兴,那本宫的曲子便也随性些,如此才有趣不是吗?”
顾圻安向李靖澜拱手:“那便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