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安澜 [重生]》嘤叽长空

19、第 19 章

　　亭内气氛骤然一凝。

　　“李靖澜！你什么意思？”顾圻安拍桌而起，气急败坏。

　　李靖澜慢条斯理拨弄着茶盏：“本宫见侯爷面色青白，倒像是……虚过了头。”她抬眸，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毕竟本宫这公主府与侯府同在一条街上，本宫怕哪天打平昭侯府门前路过，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你！”顾圻安打翻了茶盏，“公主还是多操心自己吧。”他起身欲走。

　　“这妆粉匣子侯爷还是带回去吧，本宫嫌脏。”

　　“呵。”顾圻安突然变了脸色，他打开妆粉匣子，将妆粉倒扣在了石桌上。

　　报复完，他心情很好：“乔一、孟九，咱们走！”

　　乔一和孟九对视了一眼，快步追向顾圻安，主仆三人很快不见了踪影。

　　玉婵用袖子替李靖澜挡住随风飘起的妆粉，心中不忿：“顾小侯爷这般放肆，殿下才刚养好身子，他便来寻衅。不如……咱们去求求太后，往后禁止他来公主府。咱们与平昭侯府离得这般近，若他三天两头来闹，咱们如何受得住？”

　　李靖澜淡淡道：“不必因这种小事去给皇上和太后添乱，他们须得顾及顾大将军和顾家的颜面。”

　　“顾大将军在边关浴血杀敌，顾小侯爷却在京中流连花楼妓馆，不知顾将军知道了，心里是何滋味。”

　　“旁人的家事，何须咱们操心？”她缓缓起身，语气倦怠，“都回吧，兴致全被他搅了。”她侧眸看向一旁的陆太医，“陆太医也请回吧，那支血参还请陆太医辨辨真假，若能用便收着吧。”

　　“是。”

　　今日这场交锋，看似剑拔弩张，实则各有所得——顾圻安确认了她安然无恙，而她，亦看出了他的急切。

　　那西域血参多年前她在贡品中见过一株，听闻百年才生一株，极为难得。顾圻安打开盒子时她瞧了一眼，应是真品。这样的宝贝如今连宫中都没有，听闻这些年顾圻安外祖的生意做到了外邦，这血参想必是顾家送进京的。他将这样的宝贝和“脏东西”一起拿出来，倒不怕被她一起扔了，该说他心大还是心细呢。

　　这样的难得之物拿来送她补身子，不知在她身上寄予了多少厚望。

　　他的眼光倒是不错。

　　烛火摇曳，映照着李靖澜的身影。不去密室的夜晚竟显得格外漫长，这些日子在榻上休养，躺得骨头都倦了。眸光扫过屋内，墙角的那把琴抓住了她的视线，自她搬入公主府那把琴便放在那里。

　　她缓步走近，指尖轻轻抚过琴身。这把琴是复刻的，形制、纹路、甚至琴尾那道细微的裂痕，都与记忆里分毫不差。可它却不是原来那把。

　　她的琴，早已埋葬在了重华宫的烈火之中。

　　这把复刻的琴能出现在这里，除了李豫不会有第二人做到。她倒没这么大面子，不过是因为原物曾是萧清婉的遗物。

　　李豫这个人啊，连故作深情，都显得如此可笑。

　　“玉婵姑姑，搬上这把琴，咱们去院中坐坐。”

　　月色如水，竹影婆娑。李靖澜端坐在琴案前，指尖微微一动，琴音惊起树上栖息的雀鸟。前世被困于重华宫那几年，只有琴与她为伴。重活一世她已许久不曾抚过琴，李衡曾为她请来天下最负盛名的琴师教授琴艺，每次琴音起，李衡便满目感伤，只因他深爱的那个琴艺冠绝京华的女子已不在。如今她的琴音再起，最爱听她抚琴的父皇也已不在。

　　风声凝滞片刻，清泉般的琴音缓缓流淌。李靖澜眉目低垂，掩住了眸中的情绪。那些无人言说的思绪融入琴音中，在夜空中回荡，与月色融为一体，清冷悠远。

　　琴音一顿，她的手指停在琴弦上微微颤抖。

　　玉婵见她满目伤感，便上前道：“公主，外面凉，咱们回去吧。”

　　“许久不曾抚琴，生疏了。”

　　“公主的琴艺仍如几年前那般，并未……”玉婵的话到了嘴边又压了回去，怎么可能未变呢，公主的心境相较从前天差地别。

　　李靖澜握过玉婵的手：“走吧。”

　　夜风穿过主仆二人相携的背影，留下一片寂寥。

　　休养了一月未去密室，李靖澜早已按捺不住，她心中焦急，想快些突破，才好实施她的下一步计划。等身子完全养利索了，她便整夜都在密室中刻苦用功。

　　秋去冬来，密室的石壁布满了剑痕，她的武功也足以自保。

　　连着下了两日大雪，京城一片白茫。

　　李靖澜站在元国公府的梅园中，望着枝头破雪盛放的红梅出神。她今日身着一袭月白色袄裙，外罩一件粉色棉絮斗篷，单是站在那儿便清丽动人。自从不再装病后，她的气色一日好过一日，此刻站在雪地里，倒与那树上的红梅不分颜色。

　　今日元国公在自家梅园中设赏梅宴，广邀官眷，李靖澜自在其中。这种场合人多眼杂，原本她想推了去，却又想着已许久未见京中那些热闹，也该去他们眼前逛逛。

　　“公主殿下！”

　　身后传来略带欢喜的呼唤，李靖澜思索了几秒，是谁会用如此态度唤她？她转身回望，竟是卢疏言和她的兄长卢思安。

　　卢疏言今日身着一袭红色披风，似雪地中的一团火焰，灿烂灼目。卢思安则是一身天青色锦袍，温润如玉。

　　“卢小姐、卢公子。”李靖澜回以笑意。

　　“拜见公主殿下。想不到今日会在此见到公主，听说公主这几月都在府中养病，这样冷的天，还以为公主不会来呢。”

　　“小妹，不得无礼。”卢思安面带歉意，“请公主见谅，小妹礼数不周。”

　　“卢公子不必次次如此，卢小姐这率真的性子，在这京中实属难得。”虽只与卢思安见过两回，但李靖澜看得出，卢思安在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连卢疏言他也不欲让她过于亲近自己。理由倒不难猜，他是聪明人，自然知晓这京中形势，与身份尴尬的云仙公主扯上关系，难免波及到他们府上。

　　“哥，这里又没有其他人，你何必拘泥于那些虚礼。”卢疏言打量着李靖澜，“公主的脸色瞧着比从前有血气了，比从前更好看了。”

　　“是吧，哥？”

　　卢思安虽见了李靖澜两次，但上次碍着人多并未仔细看过她，此刻顺着卢疏言话望过去，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卢思安立刻移开了目光，脸上露出些许尴尬。

　　李靖澜并未在意。

　　“诶？那不是顾小侯爷吗？”卢疏言顺着李靖澜的目光看去，“他怎的一直盯着这边？该不会又想过来找公主的茬吧？”

　　李靖澜顺着卢疏言的目光望去，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

　　顾圻安站在不远处的梅树下，一袭玄色锦袍，衬得他清冷孤傲。他手中握着一支红梅，目光却直直地落在李靖澜身上，眼神复杂难辨。

　　他今日倒瞧着不像上回见那般，虚浮无神。

　　一旁卢思安微微蹙眉：“小妹，莫要随意揣揣度他人。”话语间，他打量着李靖澜与顾圻安之间的交流。

　　李靖澜收回眼神：“他要如何都随他，本宫只当看不到他便是。”她能感觉到顾圻安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她也很好奇今日他们之间会有怎样的“交流”。

　　“他怎么往这边来了？”

　　李靖澜并未回头，但却聚神听着背后的脚步声。脚步声越至近前，越漫不经心。

　　“公主这样的身子，元国公竟也敢请，万一出点什么问题，那该算在谁的头上。”

　　顾圻安的语气仍似从前。

　　李靖澜本不欲搭理他，卢疏言却替她出了头。

　　“顾小侯爷好歹也在国子监读了几年书，怎的张口比那些市井无赖还惹人讨厌，真给顾大将军丢脸！”

　　“小妹！”卢思安向顾圻安拱手：“小妹口无遮拦，望小侯爷见谅。”

　　“呵。”顾圻安在卢疏言和卢思安身上扫了一眼，视线落回到李靖澜身上：“公主不常出门还能笼络人心，还真是……本事不小啊~”

　　“随你如何想。”待会还要打起精神去应付那一群人，李靖澜便不想在顾圻安身上多花心思。“卢小姐、卢公子，本宫先去拜见元国公，稍后赏梅宴上见。”

　　“雪地湿滑，公主小心。”卢思安拱手拜别。

　　“呵。”顾圻安一声冷笑，意味不明。

　　说是去拜见元国公，李靖澜真的只是拜见了一下，便到园子里挑了个不显眼的角落坐下了。元国公是她敬重的长辈，她作为宫里那几位的重点关注对象，并不想给元国公招来无端猜忌。

　　宽大的棉帽将李靖澜的面容遮去大半，路过她身边之人，眼中也尽是红梅傲雪，竟无一人认出她这位公主。

　　眼见着园中人头攒动，李靖澜起身拂去身上的梅瓣，款款往园子中间的水汀而去。

　　坐席上已零零散散坐满了人，引路的丫鬟将她引至前排主座时，四下才陆续有人惊觉她的身份，慌忙上前见礼。

　　这几月她埋头在府中，将各家官眷的画像认了个大概，眼下看见真人，倒是将真人和画像对上了号。

　　本该是赏梅谈天的风雅之会，却总有讨厌之人来破坏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