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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变故(上) ...

  •   那些不要命似的挣扎中饱含着悲恸和绝望,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厉决绝。但任凭他如何反抗,竟像是全然无用。

      只会让/操控他的人私下剜心般地疼痛罢了,而他并不会亲眼看见,也察觉不到。

      少昀给他下的符蛊,名为“同心”,炼制极为不易,需以自身心头血肉喂养,每人一生最多只能炼制一枚。祭司一脉的门人,极少有人能炼制成功。

      中了同心蛊之人,自主神识遭到封印,其言行举止,乃至细微到表情语气变化,全受蛊主操控。

      即使君息身上带着贱奴印,竟也被这诡异的蛊虫死死压制住。哪怕这个宣武侯是现世中贱奴印的真正主人,也全然无法号令他。

      几乎可以看做是另一种相对短暂的活偶人邪术。

      直至蛊虫耗尽精气而死亡,他才能回复自主意识。

      大祭司在至圣台深居简出,日夜忍受着同心蛊的反噬,一边暗中掌握着全局。

      这些事,前世之时,他曾从头到尾看着君息如何谋划操纵,何况他在除了与某些人有关的事情之外,其实极为理智、稳妥。如今的局面与那时虽有不同,但并不妨碍什么。依样画葫芦,算得上是轻车熟路。比之从前,还要顺利一点。

      时日悠悠,征伐玄骁凯旋而归的纯阳勇士们很快抵达王城南郊。

      今次随宣武侯返回的队伍中,嫡系由他亲自带领,其余的则交由他的副帅,纯阳另一位名将桑湛统御。

      南郊平原上,军帐连绵。兵士们队列齐整,甲胄俨然,兵器在烈日下反射着森寒的冷光。两大名将铁血威肃,在各自的亲卫簇拥下,傲立中军帐外。

      仪仗开路,二圣各骑着一只雪虎,不紧不慢地自两队兵士中间而来。大祭司一身冷厉杀伐之气,红衣如火,面容如冰;王君一贯地温和疏淡,帝王威仪,艳色无双,与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宣武侯常年征战沙场,游走于生死之间,磨砺出了野兽般的直觉,心里隐隐生出些难以压制的不安。

      印象中,玄骁虽是战力十分强悍的部族,但收复刚刚被他们攻下的城池,将其赶出纯阳,哪怕连收尾的时间都算上,也绝不至于以年计。明明他出征应该不算太久,蓦然回首,却像是过了许多岁月,连天启殿的尊位上都换人了。

      然而仔细回想,他本就早有废除前任二圣,另立傀儡、独揽大权的打算,所有中间的记忆虽很是模糊,却又似乎并没有太过明显的问题,就连这两人继任,好像也十分顺理成章。

      这期间,他的人马莫名其妙折损过半,老祭司的下属也不例外,甚至连先纯阳王和将军长逸都死得莫名其妙,却全然找不出任何原因。

      就仿佛有个无形的魔鬼,在所有人都没察觉的时候,将他们的魂魄都摄走吞噬了,将某一段过往都改变了。

      这趟回朝,他是打定主意要将祭司一脉连根铲除,只留大祭司这个傀儡。二圣出城之时,就是城内收网的一刻。

      祭司一脉,修习各种诡异的术法符蛊,杀人不用武器,千里之外亦可取人性命。幸好今次入城动手的人,都是他征战多年从外族网罗的能人异士,理当万无一失。

      劳军仪式并不繁琐,一切正常。直到王君亲手赐下庆功酒时,一股无可名状的危机感遽然撞进宣武侯的神识。

      就在这一刹那,无数雪亮的剑光混着凌厉的术法遽然自不远处的虚空中炸开,流星骤雨般袭向中军帐,竟是无差别地攻击,要将帐前所有人格杀当场!

      攻势劲悍而迅疾,几乎无可阻挡,转瞬即至。然而大部|队离中军帐尚远,根本不及救援。

      霎时间,一队亲卫飞身而出,反击的同时以身为盾,挡下了所有攻击。宣武侯早有准备似的往后退开,寒光一闪,掌中已现出一柄煞气四溢、凶悍凛冽的漆黑长柄陌刀。

      那是真正在战场上痛饮过无数人的鲜血、吞噬过无数性命淬炼出来的凶|刃。他提着刀,径直掠上了半空。

      几乎是在同时,桑湛反手祭出长剑,紧随其后,也浮在了他身边。

      那柄漆黑陌刀入目,瞳孔遽缩。少昀想起幻境中他以区区凡人之身,却干净利落削去了凶残翼蜥和半神羽民两颗大好头颅的惊天一刀,当即一把拽住君息,闪身远远退到了一处偏僻而空旷的地方。

      偷袭者是“异乡人”与老祭司的门人,这是他们此前商定的计划的一部分。

      老祭司愿意与“异乡人”合作,一来是形势所迫,否则不足以与宣武侯抗衡;二来是成事后需要大量熟悉政事之人,方能用最短的时间稳定局面。

      至于二圣,纯粹就是撑场面用的,是师出有名的那个名义。

      但少昀还有另一番打算。

      宣武侯与桑湛两大当世名将联手之下,偷袭者很快被诛杀殆尽。

      两人一前一后行过去,宣武侯淡淡道:“两位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方才替他抵挡术法和剑光的亲卫几乎都在凌厉的攻势下当场死去,浑身浴血,却并没有就此倒下,像是有无数看不见的线将他们提着,凌空浮在主人的周围。

      原本威仪而英俊的权臣在死相惨烈的尸体包围中,显得说不出的狰狞、恐怖。

      君息仿佛笑了一下,如往常一般的和缓淡然,道:“孤确实无话可说。”

      刀光未起,煞气已扑面而来。红影一闪,大祭司袍袖拂动,将他往后一带,同时落下一道死禁结界,将他护在其中,自己挺身迎了上去。

      就在这一刹那,乌黑的刀锋唰然当头斩落!

      他指尖飞出一枚符咒,瞬间化成一柄巨剑虚影,自下而上,竟硬生生撞上了杀戮之刃。

      威疆敌德曰武,克定祸乱曰武。宣武侯以武扬名,能被视为这片人族聚居的大地上远近闻名的战神,自身修为绝对称得上傲视群雄。他的陌刀出手,甚至号称半神的羽民都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一撞之下,巨剑虚影霎时烟消云散。刀锋劲势不停,砸在地面上,当即砍出一线幽深沟壑。

      纵然及时避在一边,桑湛也不禁面色剧变,握着剑柄的手都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他与宣武侯同在军中,又相识多年,却从未亲见其出手,并不知其真正实力。如今这简简单单的一刀,竟像是已超脱凡人的水准,隐然有半神的修为了。

      那是凡人连想都不敢想的主宰般强大的存在!

      少昀勉强想压下喉咙里翻涌而出的血沫,终是没能压制住,唇角沁出一线猩红。

      为了找回所有失落的记忆,长时间以灵力和符蛊冲击神识,本就让他日渐虚弱;同心蛊的饲养和反噬更是令他心脉严重受损。

      如今他的实力和修为,不及巅峰六成。纵然是他全盛之时,面对宣武侯,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然而不等他缓过来,森寒凶煞的刀光又是一闪。

      今次的事情也许与二圣有关,也许全然无关;但宣武侯已经铁了心要将二人修为全废,灵脉断绝,才能放心让他们做一对彻头彻尾的傀儡,日后即使近距离接触也不必担心被暗算。

      漆黑刀光竟隐隐化成一条乌沉沉的惊龙,缭绕着闪电雷霆,挟着凛冽杀气,自半空中咆哮着,轰然斩下,搅得整个天地间刹那风起云涌。

      两人距离并不算近,却正好让这气势雄浑、仿佛天谴降临的一刀能发挥最大威力。

      与此同时,本已死亡的亲卫们居然在他神识操控之下,聚起全部修为,配合着刀光,流星般直击而去。

      即使已经明显受了重伤,大祭司竟是分毫不退,雪白面容上没什么表情,双目中充斥着滔天的凶煞血腥之气,抬手掐诀。

      一条巨大的火龙虚影遽然自他身后腾空而起,速度更甚宣武侯那全力施为、破天断海的一刀,迎头撞上了乌沉沉的惊龙。

      两条巨龙相撞的一瞬间,轰隆之声震得天地都为之动摇。天幕下霎时浓云翻滚,狂风肆虐,大地龟裂,山峦崩塌。

      连那群修为不凡的亲卫尸体都被空间震荡的波动刹那甩飞出去。

      双方僵持了须臾。

      宣武侯的声音远远传来:“保护王君!”

      说是保护,实为挟持。桑湛原本提着长剑在远处观战,闻言十分恭敬地道了声“遵命”,大步行过去,站在结界外,没什么诚意地略一躬身,沉声道:“依王君看,这一战结局如何?”

      君息明明听见了,却恍若未闻,偶人般安静地端立在结界中,面上是一贯的和缓微笑,不言不语,连眼珠子都不动一下,更没有办法开口回答。

      即使操控他的人暂时没有指令,他的神识也无法夺回自己的躯体,只能缩在壳子里,冰冷眼瞳中映着那人的红衣黑发猎猎飞扬。

      两世以来,这是他第一次亲见少昀同宣武侯的殊死一战。

      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从形貌到秉性,几乎毫无共通之处。一个手握纯阳大权多少年,威肃铁血,冷静理智;一个哪怕身为两世大祭司,几经轮回,仍是冲动暴躁,任性妄为。然而如今生死对决之下,几乎充斥了整个空间的暴戾嗜血的杀意和气息却熟悉到像是出自同一个人。

      不等他想明白,只消呼吸之间,烈焰滔天的火龙虚影在战神的猛烈压制下蓦地碎裂,却在刹那间化为无数大小不一的剑气,流星暴雨般从半空中坠下,几乎要凝成一道笼罩了半个天地的巨大金红色光柱,尽皆往宣武侯俯冲而去。

      竟是化用了千幻剑阵的剑气!

      火红身影却随之飞掠后退,几乎带了点踉跄的意味。

      然而纵然是这吞噬一切般的光柱,碰到宣武侯的陌刀,也无非暂且阻止其一瞬。霎时之后,尽皆被斩为齑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变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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