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饵》绿桑榆

4、约会

　　街角咖啡厅的透明玻璃窗下，阳光打在瓷白的皮肤上，偶尔滑落的一缕头发染上了阳光的色调。

　　颜欢百般无赖的搅动着咖啡。

　　对面的男人带着无框眼镜，头发比寸头长一点，面前摆放的是一杯白水和两本书，有着严厉的温和感。

　　手上带着一块百达翡丽的机械表。价钱大概是买上一个代步车的价钱。
　　是阿婆给她介绍的男生，王津南。一个大学历史老师，居然和她一个学校，上完课自然就约了见面。

　　“抱歉，拖堂了，让你久等了。”

　　颜温温的扯了扯唇，礼貌道：“你没有迟到，是我早了。”

　　目光落到桌子上的书上，《皇帝全传》，随口问道：“今天讲的是那段的历史？”

　　王津南看了看书本道：“汉武帝刘彻，还聊了一些野史，说到了陈阿娇，学生们的兴趣很高。”

　　“金屋藏娇的爱情？”

　　王津南挑着字眼，“爱情？几岁的孩子知道什么爱情。”

　　“先不说有没有母亲撺掇，汉武帝对阿娇也仅仅是，人对喜欢宠物准备一个金笼子而已，喜欢时金石玉器什么都送过去，离开时也格外无情，可惜了阿娇一辈子都困在了金屋的谎言里。”
　　王津南语气带了些嘲讽。

　　颜欢抿了一口咖啡，温温的脸上满是淡然，“哦，不太了解。”

　　王津南一时语塞，止住话题岔开道：“对了，颜锦烨是您父亲吗？他的作品我一直很喜欢，有空可以见见叔叔吗？”

　　颜欢挑眉有些吃惊，大学后，她和同学关系都很淡，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家庭成员。
　　他顶多知道她叫什么才对。
　　心里顿时有点不舒服，恹恹的搅着咖啡，“哦，他在落霞区，应该是东福路99号，有空你可以去看看。”

　　语气平稳的如同一潭死水，显然没有一起去的意思。

　　两个人都是不太爱说话的人，气氛显得格外的拘束。

　　颜欢喝完咖啡，王津南再次出声，“颜小姐晚饭想吃些什么？”

　　“不太想吃。”

　　“不吃饭对身体不好。”

　　颜欢擦了唇，把包放到了腿上，准备要走的意思，“嗯，还有事先走了。”

　　王津南无奈的笑了笑，岔开话题，“我送你回去？”

　　颜欢摆手，“我开了车。”
　　颜欢似乎只是来拼桌喝杯咖啡。
　　她提着包刚刚走到门口，手机就在她手中震响。

　　颜欢：“阿婆？”

　　阿婆：“欢宝，不可以敷衍阿婆，阿婆废了心思挑的。”

　　颜欢哑然失笑，温顺道：“知道了，阿婆。”

　　低调的豪车里，颜欢开了指缝宽的玻璃，头偏着。
　　路况不错，王津南开始找话题，“颜小姐有什么喜欢的？或者说有什么目标之类的？”

　　“活着，等死。”
　　淡漠的语气轻松的语调莫名像是再说冷笑话。

　　“哈哈哈，颜小姐生气了？刚刚可不是我告的状，我发誓。”

　　颜欢偏头，晚风佛过迷惘的脸，眉眼间恰到好处的疏离和温柔。

　　王津南脸上带笑的问：“颜小姐对于以后结婚怎么打算？”

　　颜欢挑眉，似乎在问，我们见了一面就要考虑结婚了？
　　“你家里催婚很急？”

　　“嗯，毕竟三十多了，没那么多讲究。”

　　颜欢把座椅的靠背往后拉，露出视野，指着窗外，语调悠缓，“不讲究啊，呐，那些就不错。”

　　王津南余光暼过，转脸再次确认。
　　一排垃圾桶？

　　颜欢神色淡淡，认真又玩笑。
　　过了一会，良好的教养打断了刚刚的任性，颜欢浅笑温声，
　　“抱歉，有点眼花，我们去遇见吃点东西？”

　　—

　　N大。
　　三号楼，228——四世同堂。

　　“啊啊啊，学姐约我吃饭了啊！”
　　上铺的一阵激动，差点把下铺撅翻。

　　“李辛童，孙子！床塌了给你头拧掉！”

　　李辛童的手机泡了酒后直接送到附近的修理店了，还没有去取。所以时不时用舍友手机登录自己的联系软件。

　　“木头，走！一起去吃饭饭啊。带你看美女养眼哦～”

　　被喊的女生叫林木，懒洋洋的摆手，“抱歉，性别女爱好男。”

　　李辛童继续诱惑：“吃完带你去日不落喝酒，那边的有你的爱好。”

　　见人不信李辛童诱惑补充，“真的，就把我手机碰掉的那个，那颜值怎么也是男模里的招牌。”

　　林木也在脑子里重新搜索了一下，“日不落？酒吧？”

　　李辛童激动版点头，林木疯狂式摇头，“不不不，不去。”
　　“那个酒吧不能去，去了后挂科率增加百分之九十。不去。”

　　“啊？听谁说的啊？”李辛童有点慌。

　　林木一本正经，“N大诡异事件之一，我新生报到的时候帮我搬行李的学长说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尤其对我这种学渣来说，这种都是我保命的事。”

　　李辛童半信半疑的打电话给了陈落，当时手机送到日不落附近的修理店，本来说今晚她和陈落一起去拿，他顺便把钱付了。
　　没想会被学姐现在约吃饭。

　　李辛童拨通了电话，“不好意思，我这边有事，能不能你能帮我去拿然后送来了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没什么情绪，“可以。”

　　李辛童：“谢谢，谢谢。”

　　说好了手机的事她直接打车去了遇见，遇见在神太路，离大学城打车大概半小时的时间。
　　遇见里大多是甜品甜汤特产小吃，几乎没有主食。
　　常常说，来N市的吃特色小吃，来一趟遇见就够了。
　　周边也依林而建了不少大型商场，离大学城也不远，就算是平常人也挺多的。

　　遇见广告牌显眼，红色热闹的节日色，一楼的群聚区也确实像这样热闹，一进来似乎就有过年的热闹欢乐气氛。

　　即便是第一次来也不好觉得生疏，五湖四海的人一落座，喝着小酒吃着小吃，兴劲儿上头了还好上去说两句脱口秀，揉杂玩笑说着各自的故事。

　　二楼是咖啡厅，三楼就更是格外的安静了。

　　李辛童跟舍友来过这边，找的还算顺利，尤其一眼看过去，那个自带滤镜柔光的人，视线会自动追寻的。

　　“学姐！”

　　靠窗处的颜欢扬起手，看着人靠近后又拉了一个座位，“一个人来的？”

　　李辛童还正在想有让她多带一个人来吗？

　　颜欢就拉出凳子，“坐吧。”

　　接着自然的向对面的王津南解释道：“欠了她一顿饭。”

　　王津南点头，“没事，正好一起。”

　　李辛童一开始些尴尬，毕竟王津南是他们学校出色的讲师，她还有幸上过他的一次课。听说家里是个实打实的富二代。

　　好在东西足够好吃，颜欢足够淡然随意，王津南几乎不说话，但目光基本上追随着颜欢。

　　李辛童吃的都快忘了自己手机还在别人手里。

　　饭吃了五分饱。

　　一个白色的贴着立体卡通兔子的手机落到桌面上。

　　颜欢顺着忽然闯入视线的半截小臂往上，身体隐匿稍暗的光线里，眼睑恹恹的耷拉着，透着闲散慵懒劲，侧着脸，露出凌厉的下颌线。

　　居高临下的视线，似乎只锁死放下手机的那一块区域，一个转身，来添酒服务生手中的盘子晃了晃，茶色的梅子酒晕湿了肩头，发出甜涩的酒香。

　　陈落侧着身体垂着眼帘，从餐桌上熟络的拿走了纸巾，拿了一张递到颜欢眼前，不太想张嘴的出声，“抱歉。”

　　嗓音少有的带上了冷漠的疏离感。
　　薄唇微抿着，下颌紧绷，生人勿近。

　　颜欢挑眉，这歉道的可一点诚意没有。

　　颜欢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陈落稍冷的指尖，结果纸巾直接在她没有接稳的情况下掉了。

　　颜欢不禁怀疑她身上是不是长刺了。
　　但自认识起，陈落笙对她可从来没有避之不及过。
　　无论是从一开始，对于外来借宿者的恐吓，还是后来，上门赶场的宣战。

　　他是一百度的烫水，她永远恒温。
　　他们似乎没有什么矛盾，但相处可以用激烈但又融洽来形容。
　　他们认识的轰轰烈烈，分开的悄然无息，就像他突然间死了一样，现在又突然诈尸还失忆。

　　或许是因为某人的腰杆太直，弯不了，某人的手金贵，不能碰。

　　颜欢盯着地上的纸巾，带着挑衅的喃喃道：“手抖，肾虚？”

　　声音很轻，像是中医学子，偶然遇到临床上典型症状，现场景象和脑海中储备的文字匹配上了，但音量足够陈落一字不漏的听到。

　　没有给陈落发声的机会，颜欢站了起来，对王津南温道：“我去卫生间处理一下。”

　　颜欢推开板凳，生怕沾到陈落衣角似的避开。

　　不出意外身上多了一道强烈的视线，颜欢脑海里莫名的浮现，那张桀骜不驯的脸气出硬伤的样子。
　　心里一顿舒畅。

　　不过依他刚刚的样子，也许早就不似年少那样喜于形色了。不然现在早追上来问个明白。

　　半个肩膀都湿了凉岑岑的，她穿着针织衫，吸水的能力不错，现在秋雨已经下过两场了，空气里的寒看着她湿了的肩膀猖獗了些。

　　颜欢用纸巾沾了沾酒啧，好在她穿的针织衫是杏色的，梅子酒颜色倒在上面不显眼就是有些粘和湿答答的。

　　也好，正好有借口结束这段约会了。
　　颜欢用干纸粘了大半干。

　　卫生间的门被敲响。
　　“颜小姐在里面吗？”

　　一个女生冲了水出来洗手，暼了她一眼，随即有些疑惑道开了门出去。

　　水池正对门口，穿着红色工作服的服务生，猫着头看向她试探道：“颜小姐？”

　　“嗯。”颜欢点头。

　　服务生走进来，“您好颜小姐，这是一位客人让我交给你的。”

　　服务生脑子里全是，角落里她正在发呆，一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人忽然站到自己面前，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她的视野，“麻烦把这个拿给卫生间里姓颜的人。”

　　一股莫名的压迫感下她愣是没抬头。
　　脑袋似下了一场大雪，白茫茫一片。

　　人走了，她还在回忆手的样子呢。差点连要拿给谁都没有记清楚。

　　“挺高的，声音好听，手也不错。”
　　服务员尽可能描述自己所感。

　　“嗯。”
　　颜欢点头示意继续。

　　服务生抿了抿唇，坚定道：“直觉长的也不差，没了。”

　　颜欢：……
　　直觉？这年头，人已经流行不长脸吗。看不到，要靠直觉？

　　服务生挠了挠头，想了想不小心暼到的留言，“会不会是你约的男…朋友啊？”

　　“哦？”

　　服务生硬生生把男模换成了男朋友，眼前的人看着挺有钱的，带子里的卡片也让人联想花钱买开心。

　　只是现下被一双清冷灵动的眼睛盯着，搞得她揭穿的底气都没了。

　　“那个我乱说的，没什么事我先去忙了。”
　　服务生迫不及待的开溜。

　　颜欢愣了一下浅笑出声，打开了袋子，一件简单的白裙子，上面附带一张卡片：身体各项指标健康，尤其是肾！

　　笔锋凌厉的字带着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