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饵》绿桑榆

11、日不落

　　颜欢喝了口水，擦唇，转头回复阿婆，“好像是经济学。”

　　这次轮到陈落事不关己的干饭。
　　跟他报志愿的时候一样。

　　夏日炎炎的，高温不下，人跟丢进瓦罐熬的中药一样，就差咕嘟咕嘟冒泡泡了。

　　午休后自习，她坐在教室里准备期末复习，就听着第一排同学喊：“颜欢，有人找。”

　　门框下，蓝白色的校服像是雨后的天，给这热烈的天降了温，陈落睡眼惺忪，半个身体夸入教室，一副大爷样。

　　陈落是常客，年纪又比她高，班级同学暼了一眼后就继续低头。见怪不怪，又不敢冒犯。

　　她坐在中排，站起来后，陈落见他起身也自觉的退出视线。

　　太阳毒辣，走廊里一点阴影都没有，出了门框迎着阳光眼睛一点都睁不开。

　　陈落靠在走廊的阳台沿上，背对着太阳，双手撑着身后的沿儿，扬着下巴，眼睛恹恹的，嗓音还带着没醒透的懒，“喂，你大学想考那个？”

　　那会她才初三，眼前最大的事情就是期末考试，这冷不丁直接跨越到高考，她有点懵。

　　陈落拿出一张志愿表在她面前晃了晃。
　　是高考报考志愿。

　　“给个意见。”
　　“你这个本地人选学校应该比我在行。”

　　听到这本地人这句奉承，她不由得抽了抽嘴，陈落初中转来，现在高中毕业，一些老一辈的方言说的比她还顺溜。

　　要是他们两个用方言吵架，指不定谁吵过谁呢。

　　“高考志愿这种事，问问叔叔阿姨吧，我不太懂。”

　　陈落撇了撇嘴，语气中满是无可奈何，“董总带着他的亲亲老婆出去度假了，等他们回来给我报志愿，我可以准备一下明年复读了。”

　　颜欢：“……”

　　“那老师——”

　　不等话说完，陈落撑着阳台沿儿站直，垂着眼帘把志愿表塞到了她手里，闲散道：“你就按着你以后想考的学校选呗，专业，我家做小本生意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找个沾边的就成，董总以后等我继承呢。”

　　“分数，N市的学校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人就这样放心大胆的把志愿都给她了。

　　阿婆：“哟这么自信，也是在N大上的吗？”

　　“不是，他在东宜，我当初分不够才去了N大。”

　　N大和东宜实力差不多，但如果是艺术类东宜的芭蕾是出了名的，她妈妈当初就是东宜的，按照她当初的想法，应该是要去东宜的。
　　只是当初她状态差，那次她父亲也少有的关心的她事。

　　陈落的目光暼了过来，目光温和了些，唇角的梨涡漾开了，“真的假的，说谎长鼻子哦。”

　　颜欢听着陈落得意的声音，并不太想多说这个话题，淡淡道：“哦。”

　　陈落比她应该要晚接触舞蹈，不过一直坚持即便高三他还在参赛，这样也考上了文理科学校的尖子，是该得瑟一下。

　　阿婆看到这一幕算是放心了，颜欢的事她也知道一点，问了陈落也能对上，起码证明不是偏她的。

　　现在两个人相处氛围也很好，算是给她上了一剂安心药。

　　吃完饭，颜欢和陈晓又象征性的吃了宜块月饼就离开了。

　　车上，陈落落座了副驾，车子渐渐驶入主路，这闭目养神的人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偏头看向颜欢，一副我已深思熟虑，纠结良久终是不能折腰的样子，

　　“颜欢，虽然我知道自己很讨喜，但这种慰问空巢老人的活，不是我们约定的行程吧？”

　　陈落瞳色很黑，深不见底，眼中带着笑意。但看久了似乎觉得这份笑里揉杂了冷漠。
　　强烈的注视似乎要说：请给今天事件一个合理解释。

　　恰逢路口红灯，颜欢一脸茫然的对上陈落的视线，“我约的吃饭，你答应的。”

　　颜欢疑惑的目光诠释着，“不是吗。”
　　提前联系好的周末吃饭。
　　并没有说不能和别人一起吃。

　　你情我愿的要什么解释。

　　陈落笑容更甚，“颜欢，你高考失利的是语文吧？话能理解成这样。”

　　绿灯了，后面的车子鸣笛，颜欢启动后，想了想回道：“我是语文特优生进的N大中文系。”

　　陈落拖着腔“啊”了声，一副这评选的人眼瞎，语气欠欠的，“那凭着你这模糊语境的诡辩，一看就学的很好。”

　　颜欢温温的笑着，“谢谢。”

　　陈落抿了抿唇，别开头看向了车窗，露出冷峻的侧脸，刚刚展现一点的熟悉感消失殆尽。

　　颜欢想着总不好欺人太甚，本来人家就没打算和她有牵扯，准备和黑历史说拜拜，耐着性子配她应付了这个饭已经算人情了。

　　总不好再让人家的好好生活节奏被打破。

　　车停了，颜欢出声，“你长的很像阿婆的初恋。”

　　尽可能的撇清自己和陈落的关系。让他知道这次吃饭，她别无他意。

　　陈落挑眉，“所以是想我的年龄配阿婆？”思绪后，难为情道：“这一下子就拔高了小白脸行业的标准，有卷王嫌疑，会不会不太好啊？”

　　颜欢：“……”

　　陈落看待问题的角度向来清奇。这话题转的真的是没法接。

　　关键还面不改色，认真的态度严谨，措辞认真，想玩笑都不行。

　　颜欢淡淡的自动跳过这个话题，仿佛只要她够淡定，话题转的就不生硬，“婚约的事我尽快和爸爸说，不用再打扰，以后再见就是陌生人。”

　　颜欢尽可能的打消今天晚饭的怪异。

　　陈落垂着眼眸，兴趣缺缺，没什么情绪的推开车门，拖着嗓音，“嗯——”深思熟虑又敷衍道：“也不用这么绝情，如果有赚钱的活儿，比如比阿婆年轻一丢丢的，我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颜欢：“……”
　　——

　　王津南的事算告一段落，那张一直没有约出去的电影票也终于画上句号。

　　中秋三天假期，最后一天她去‘听说’呆着了。

　　‘听说’是娱乐公司，说是和他们学校有一定合作，主要目光物色在表演系那边。
　　她现在的新媒部是对接实习过渡设立的，是可以配合学校安排又可以体验社畜生活的地方。

　　医生建议她融入人群，她也就尝试着来了。
　　她在这儿主要配合写一些写软文文案。

　　现在她正在看相关娱乐资讯，头顶覆盖了一层阴影，紧接着传来礼貌局促的嗓音，“老师好，我叫杜子默，校园记者的一员，接老师举荐来丰富经验。”

　　人站的板板正正，一副我在哪儿我是谁我该干什么的样子。

　　带着圆框眼镜。
　　圆乎乎，白嫩嫩，跟汤圆一样。
　　整个人身上的线条百分之八十都是顿感。

　　颜欢指着一旁凳子，“哦，先坐着吧。”

　　颜欢手中的资料看的差不多了，扫了一圈寥寥无几的办公室，以及捧着茶杯出来的中年男人。

　　指着杜子默，提醒，“张老师，实习生来报道。”

　　张老师大步走过来，“哦哦啊，走！我带你熟悉熟悉环境，填个信息。”

　　杜子默站了起来，看了一眼颜欢后跟到了男人身后，中年男人变走边笑着问，“叫什么？”

　　“杜子默。”

　　……

　　半个小时杜子默拎着包再次到了颜欢身边。

　　“谢谢你，颜欢前辈，没想我们是在一个小组，我是摄影的，以后互帮互助。”

　　杜子默没想颜欢也是实习生，虽然年纪看着不大，但身上的气场却很稳。

　　果然有的人即便年纪轻轻也早就落落大方了。

　　颜欢放下手中的资料，浅笑道：“不用客气，叫名字就行。”

　　“不不，早入职一天的都是前辈。”

　　颜欢看着人固执的态度懒得争辩，没有多说。

　　傍晚的时候，于阿姨回来了，她自认照顾不好喵喵，索性阿姨走后她就把猫送去托猫所了，现在可以给接回来了。

　　姜虞吃瓜的心绝对的火热，在各种吃吃喝喝里都没有忘了颜钰的事。

　　颜欢启动着车，顺势按了手机的接听键。

　　“欢宝宝，我猜中了！颜钰就是回来相亲的，听说她妈还给他列了一份名单，一个个排着相亲，势必要从里面挑一个。”

　　说着给她发了一条消息，“你看看，名单我发给你了。”

　　“我看着里面还有我们上学时候的同学呢。”

　　“哦。”

　　电话里除了姜虞激动的声音，还有咀嚼食物的声音，类似吃苹果，嘎嘣脆的那种。
　　“啧啧啧，你看看这名单这哪儿是相亲啊，这简直是藏宝图，看能挖到那个了。”

　　“真有趣，你相亲对象是叫王津南吧，不知道同名，这边也有一个，不如你问问没准真是同一个人。”

　　颜欢淡淡“嗯？”了一下，觉得这样不太好，“我和他已经不联系了。”

　　“不联系？欢宝宝，我才刚走，你这么快就处理好了？阿婆那边也处理好了？”
　　“陈落不是不帮忙吗？你和阿婆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带陈落和阿婆吃了顿饭。”

　　“噗！哈哈哈哈，陈落一脸懵逼吧。”

　　颜欢顿了顿，认真的回忆了一下，“还好。”

　　“哈哈哈，还是给面子的。”像是想起了伤心事，长吸一口气，拖着嗓子语气阴阳，“要是我估计人家改报警性骚扰了。”

　　“……”
　　这道坎，姜虞算是过不去了。

　　——

　　周一有一节晚课，上完课就被李辛童拉住了，说要给她尝尝她妈妈是祖传手艺，萝卜干。
　　说是地方特产，正宗的一批。

　　中秋节从家里带的。

　　为此还约了地方配萝卜干。

　　车上，李辛童抱着她的黑色圆鼓鼓的帆布包，开好导航递给颜欢，
　　想到了什么好奇道：
　　“学姐，你知道有个酒吧去了挂科率会提高挂科率吗？”

　　“不知道。”

　　她大一刚刚开学就出来住的，少了宿舍这个主要社交，在本就社交窄小的大学生活里，她有些脱离集体。

　　一些消息也相对滞后和不了解。

　　“好吧，马上期中考了，就可以验证这个谣言正不正确了！”

　　“嗯。”

　　顺着导航指路，颜欢越觉得熟悉，她虽然对方向不太敏感，但大学城周围她走了三年多，建筑物还是熟悉的。

　　直到下车，拐进小巷子，她停下了。

　　怔怔的问向李辛童，“酒吧，是日不落？”

　　落日的余晖隐落在城市的高楼后，泛出橘红色，日不落的灯牌在暗色的天空下闪烁着，在这充满烟火味的小巷子里一股子文艺气息。

　　李辛童点头，“嗯对，学姐知道了？不会挂科是真的吧？”

　　颜欢抿了抿唇，脚步迟疑，“到酒吧吃萝卜干？”

　　主要刚刚说不再打扰陈落生活节奏，现在就来喝酒，显得太言而无信。

　　李辛童见没有提挂科的事，心中一清的哈哈的笑出声，“嗯”的间歇想出了一个口号，“萝卜干配酒，越喝越有！”

　　“下酒绝了！”

　　颜欢侧着身体，打量着这条巷子的其他店铺，试图换个地方，网吧、酒店、棋牌室、还有一些小摊，那个铁板鱿鱼的人排队最多。

　　味道也最为重。

　　注视下，队伍往前进了一位，排头的人退出来，鱿鱼连着口水在嘴里少了一般，吃惊的语气夹杂着热气，烫舌头的秃噜出来，“嫂——哉—来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