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饵》绿桑榆

10、散伙饭

　　只记得那天的陈落身上少了杵倔横丧，多了几分平易近人。

　　后来来不及她深究陈落怎么突然消失了，她就被酗酒的毛病填满了狼藉的生活，等她冷静调整好时，似乎就更抓不到陈落的踪迹了。

　　她也渐渐适应过客匆匆，只当斯人已逝。

　　姜虞闻了一下，笑的像是个海绵宝宝，“欢宝贝！不是我欺负人，不给你喝。”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主要是没喝过酒的人喝醉后特难受！”

　　“比我昨天还难受！我昨天的状态你看到了吧！”
　　说着把牛奶又往她眼前推了推。

　　续了一口，眉头皱着咽了下去，哈了口气，
　　“欢宝，这酒哪儿买的，味够正！”

　　颜欢利落的插了吸管，捧着纯牛奶，淡淡的扫了姜虞一眼，“我爸送的。”

　　“叔叔真不会买。”打量的看着她，“你？买点果酒就好了，居然送你白酒，不会是拿成自己的了吧。”

　　眼看着酒杯见底，她按住了姜虞还要续杯的手，这酒劲儿大，照她这个喝法，明天是不用起了。

　　“可以了，喜欢喝带回去。”

　　姜虞典型的人菜瘾大，嘴里说着没事，结果喝直接晌午醒的。

　　还要挪窝回家，说是这周日是中秋节，在一个喜气的节日回去给家人一个惊喜，就是喜上加喜。

　　而且关注点不会太在她身上，不会汇报个人情况。

　　她忽然想起，周末，是陈落定的时间。

　　她不过节，所以不记得日期，至于陈落为什么恰好选了这天约饭，大概他一个社畜不配有节日，然后也忘了吧。

　　姜虞东西挺多的，本来就带着一个大号行李箱和一个齐肩高的大提琴，还想带点土特产，说是不能空手回家。

　　这不仅仅是made in china，还是sold in china。

　　可谓土特产中特土。

　　“记得把小票撕了，看到了可就穿帮了。”
　　超市门口前，颜欢坐在驾驶座，看着自己塞满的后备箱，扯唇调笑。

　　看着不够装的车，更别提拎走了，颜欢又问：“这车，你要不要直接开走？”

　　姜虞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摇头上副驾驶，“no！我回来买了个车，这钱会被盘查的。”

　　颜欢：“地址。”

　　姜虞扣好安全带，一脸吃惊，“欢宝贝，生分了哈，我们可是十几年的深厚友谊，家哪儿你都不知道了？再说哪儿地，你不也住了十几年？你不会大学后就一直没回去过吧？”

　　颜欢忽视，凭借记忆问：“还在尚都？”

　　“对的，还能搬去哪而我，住了这么多年了，你家搬家了？”

　　“注意措辞，那是颜钰的家。”

　　“哎呦差不了啦。”

　　颜欢爸爸在她母亲去世后，就把颜欢放到颜钰家养着了。

　　车子出了小区，入主城区的时候迷瞪的姜虞来了精神，“哎哎哎！看到没，你妹颜钰。”

　　姜虞趴着车窗，指着一家奢饰品店门口的人，一套香奶奶的套装，五官可爱又精致，笑容甜美。

　　脑袋里自动脑补她那软软的娃娃音，姜虞有些上头的哆嗦了一下。

　　颜钰天生的娃娃音，但是眉毛有点吊增加一点凶相，加上性格傲慢，每一次的出现都跟警报铃一样让人精神抖擞。

　　她反正是避之不及的，作为她的表姐颜欢，似乎一如既往的情绪淡淡，谈不上喜厌。

　　姜虞把手伸出去，转脸问颜欢，“你还能认出来不？”

　　车子已经转弯，早已掠过。

　　颜欢淡淡提醒，“扒车窗危险。”

　　姜虞遗憾的收回手，四十五度仰望角度，“那男的就是相亲对象吧，啧，够速度，你们这还真像，都被相亲困扰，不过她…妈妈可不像阿婆好糊弄。”

　　“等我回家盘问一波，再和你说。”

　　颜欢有些懵，“说什么？”

　　“你不想知道颜钰相亲原因结果？”

　　颜欢面无波澜，显而易见的没兴趣，姜虞立马打断，“我就想告诉你！”

　　“你要去问她？”

　　“我？”姜虞指了指自己，随即自豪道：“用不着我。我妈！要是在娱乐圈，怎么也是顶级狗仔！什么事她不知道？你等我回家吃瓜。”

　　颜欢疑惑的转头，看着姜虞自豪的脸，笑意憋在嘴边，“那个，你这么夸阿姨，阿姨知道吗？”

　　姜虞红着脸辩解，“我是用夸张手法造句。”

　　——

　　于阿姨给她准备了饭菜，然后就回家过节了。
　　于阿姨虽然不是本地人，但子女早早定居在周边工作，她也是一个人在家闲不住才找的保姆的活。

　　她把阿姨留的口粮吃完，也就正好到了周末。

　　对于一个发了一堆问号就再也没有消息的人，她是不奢望他可以积极的赴约。

　　她到无所谓，只是这场饭局的主角，阿婆，可熬不了夜。

　　何况阿婆知道今天她带人去，高兴的不行，总不好让她白忙活。

　　在午饭点的时候她发了一条消息，在下午五点钟的时候得到了答复：【去你家？】

　　颜欢：【我先去找你】

　　陈落发来一条语音，“你要来我家呀？被发现了不好吧？”
　　语气迟疑，尾音带着若有若无的玩味的挑衅。
　　像是她要意图不轨一样。

　　结合着陈落的误会，她一个有对象的人，大晚上一个人来前未婚夫的家里，是不太不合适。

　　颜欢模糊掉脑袋里的胡思乱想，尽可能把事情拉回正规，淡淡道：“嗯，我先去找你。”

　　陈落的小区离她住的很近，就在大自然菜市场那块，她按着地点找过去的时候，陈落已经下来等着了，高高的人闲散的倚靠在桥头。

　　N市被滨江横跨，大学城这块是分支，近五十米的滨水桥隔着大学城和主城区，是晚上散步的好地方。

　　晚上的照明灯已经开了，灯杆下的人肤色冷白，发色很浅，随意的倚靠在栏杆上，深色的外套随江风浮动，戴着耳机，手里捧着手机，脸上带着浅浅笑意，应该在视频电话。

　　放在年少青春里这模样可以是尖叫打call的地步，但放在和他发色接近的阿婆眼中，应该算不上什么好人。

　　就像没有那个家长能看的惯，自己女儿喜欢一个狼尾。

　　颜欢发了消息，鸣笛示意，陈落利索的开了车门坐进来，手机已经被放到了一旁。

　　陈落自觉的落坐后排，长腿大喇喇的岔开，坐姿霸道的占了一大半空间，耳朵上的耳机滑到脖子上，没有正形。

　　余光暼了一眼副驾，闲散又八卦道：“没带人一起来啊？腿还没好？”

　　颜欢想到了撞她车的男生，没有多解释，掉头，淡淡回复，“在家做饭。”

　　陈落无趣的又把耳机带上，淡淡道：“哟，贤妻良母型的，希望少放点醋。”

　　“……”

　　——

　　服装店里，陈落不可思议的看着递到眼前的衣服。

　　颜欢把衣服直接放到陈落怀里，衣服有点多，她手举累了，“这些都试试。”

　　陈落没有接颜欢递过来的衣服，全靠颜欢手在固定，陈落的目光从胸前的手滑到颜欢的脸，核实问道：
　　“颜欢，我是和你吃散伙饭的。”

　　颜欢点头，补充，“仪式。”

　　陈落眉头舒展，挑眉，有些嘲讽道：“散伙饭还要屁仪式。”

　　颜欢想说，如果不是没有合适理由，她都想把陈落那炸眼的发色染回来。

　　想了想假发，再看了看陈落不好说话的脸，她闭嘴了。

　　最终，陈落穿着一件白色宽松的毛衣和一个休闲裤。
　　全身的色彩似乎都往浅色调统一了，整个人温和乖顺很多。

　　阿婆和她住在一条路，阿婆名下房产不少，纯纯的包租婆。

　　先在喜欢的住的房子是小洋房，对于阿婆喜欢种菜这种的刚刚好。

　　按了门铃，阿婆笑着开门。

　　颜欢：“阿婆好。”

　　随即转身看向心不在焉的陈落，“叫人。”

　　听歌的陈落：？？？

　　颜欢笑着把陈落的耳机拿下来，嗓音温柔，介绍道：“这是阿婆，叫人。”

　　陈落满脸疑惑，在颜欢的注视下被逼似的吐道：“阿婆好。”

　　陈落被安排坐在客厅饭桌前，颜欢被阿婆拉走了。

　　到了厨房，关了门。

　　厨房和客厅有一扇推拉玻璃门隔阂着，是双面玻璃，隔音效果还不错。

　　阿婆不放心的拉着颜欢的手，“闺女，这小伙子是不是有什么病？”

　　阿婆眉头紧皱的深思，“看他浑身白白的样子叫什么——白化病好像？”

　　陈落自身肤色偏白和头上的发色一点不突兀，也难怪会多想。

　　颜欢笑而不语。
　　正想着怎么打消阿婆对陈落头发的好奇呢，阿婆就自问自答了，挺好的。

　　“真是你家里人给定的亲？”

　　“嗯。”

　　颜欢一早就和阿婆说过她定过亲，只是陈落人一直不在线，阿婆只当颜欢是敷衍。

　　现在看确实不太方便出门。
　　听说白化病的人，不能见太阳，娇弱的很。

　　阿婆试探着，“就没想过取消？”

　　“阿婆，他对我挺好的，我们从小熟识，除了发色他和正常人没什么不同，他最近也都会在我这边住。”

　　“住在这边？也是，你也快毕业了，家里估计是想安排你们结婚了。”阿婆自顾自道：
　　“阿婆给你相亲，也是担心你一个女孩子住不安全，我尽快和人家说清楚，以后不瞎掺和你的事了。”

　　“以后没事多带着人来玩。”

　　“嗯。”

　　阿婆盛了饭，示意颜欢端上桌。

　　阿婆一辈子没有结婚，有着一群小姐妹，这个小洋楼是她和自己姐妹一起住的，有时会叫个钟点工来帮忙。

　　比如今天这丰盛的菜，应该就是。毕竟阿婆的手艺，不是做给人吃的。

　　当然有时会也会被自己的弟弟召唤回家。

　　陈落脑袋嗡嗡的，看着眼前一桌子饭菜，和阿婆和蔼可亲的笑容，以及这饭桌上除了他没有异性的诡异。

　　他有点不太理解。

　　这个散伙饭，是怎么个意思。

　　陈落被阿婆发了筷子。

　　“小伙子叫陈落？”

　　陈落微微颔首，有点懵逼，“嗯。”

　　阿婆开启盘问模式，生怕颜欢糊弄，也怕颜欢父母识人不清，恨不得把陈落生平大事迹一字不落的问个清楚。

　　好在只是问陈落的事，并没有牵扯他们的感情关系。

　　陈落语气平平，不算积极，但还算配合。
　　每问都有答复。虽然有些机械和不太情愿。

　　颜欢低头干饭。

　　陈落的筷子安静在手里，沾了米饭就是没有送到嘴。

　　直到阿婆问道：
　　“专业学的什么？”

　　陈落下颚紧绷，抿了抿半天没进食的嘴，目光扫到颜欢身上，“太久了，忘了。”拉人下水的问道：“颜欢，我的专业当初是你选的对吧？”

　　趁机塞了一口米饭，下巴扬了扬，甩锅的不打算再回答样子，“我选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