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站上财富巅峰》霓语凝烟

94、调研

　　得知唐炽原本家破人亡的结局，卢欧不禁目瞪口呆：这也太惨了点。
　　0909接了句嘴，“这也是那个时代众多民族资本家的结局。没什么稀罕的。”

　　“你怎么知道？”
　　0909神秘地闭上眼，“我还活着的时候，房间里经常耳提面命地播纪录片和历史剧，都快起茧子了。”
　　小动物只是不会表达，其实什么都懂的。

　　门铃响起，孙叔满脸堆笑地抱着几个巨大的纸箱，搓着手站在门口，顾不上掸去身上薄薄的积雪。
　　“唐学长不在。”

　　“没事没事。”孙叔吸了吸鼻子，把手中的东西一股脑堆在门口。“少爷说了，把这些送到房间，交给一位安姓的小公子就可以。”

　　卢欧只能笑纳。孙叔这才如释重负，揉着冻红的耳朵，三步并两步走了。不过是为生活奔波的劳苦中年人，对于主家总有种天生的卑微感，安府管家也一样。

　　百无聊赖的小公子把东西一件件抱到房内，顺便检查了一番。最大的那个纸箱足有半人高，四壁用麻绳捆紧，上面还印着一行黑体英文：Camera。卢欧看了看剩下的东西，有脚架，白光板，还有些用来冲洗的工具。

　　卢欧想了想，唐炽那间高级宿舍，卧室窗户不大，稍加布置就可以改成暗室。于是情不自禁在脑海中构建起框架来。或许这就是身为穿越者的天然外挂，那些过去极为繁琐的所谓高科技，再过个三五十年技术壁垒必会打破，信息茧房也不复存在。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照相机如是，汽车亦然。
　　钥匙转动锁芯，唐炽推开门，之间皮肤雪白的小学弟正坐在台灯下研究着照相机的包装盒，唇珠微微丰起，双眸晶亮。浓密乌黑的秀发向后梳起，漏出和田玉般的脖颈。

　　“抱歉，让你久等。”唐少爷笑呵呵地拿起脚架，另一只手在卢欧脑袋上揉了揉，“你会玩？”

　　卢欧腹诽，如果是在一百年后，用智能手机傻瓜相机，人人都是极佳的摄影师。即使照片不好，回去后在电脑上用下图像处理软件，照样能变出满意的作品。然而这个时代他不想吹牛，只说可以试试。

　　“你等会儿陪我去缫丝厂。今天下雪，我把那些掌柜和庄头都约在一起，省得一家一家跑。”唐炽捧着热茶暖了会儿手，就带着卢欧下楼。

　　纯黑的福特汽车孤零零停在底层的木棚下，油漆浓醇如墨染，看得出平时有被好好照顾。卢欧觉得这家钱塘饭店经营理念很先进，知道硬件拼不过一流酒店，就主打宾至如归。像唐炽这样的老顾客，不差钱又有日常需求，只要维护住了，就能源源不断带来金钱。

　　缫丝厂地处杭州东郊，附近的村庄主要以种茶叶卫生，享誉天下的西湖龙井原材料正产自此地。二十多间青墙黛瓦的砖房在众多农田中格外醒目。此时女工们正在屋内用大锅热气腾腾地煮着蚕茧，故而房屋四周的雪几乎融化殆尽。

　　“安公子，会会我那些掌柜去。”唐炽稳稳停车，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卢欧整了整衣袍，双手揣在袖中，跟着唐炽进了顶头第一间屋。

　　室内火炭烧的正旺，一群抽着水烟的中年人见老板进来，纷纷拘束站起，拱手问好。身着短打是庄头，长衫是掌柜，身份一眼能判定。

　　“这是安公子，陪我回来看看。”唐炽不欲多言，自然地坐在主位上。卢欧也随着他坐下。

　　唐老板先和各位庄头攀谈起今年的生丝产量。庄头们很默契抱怨起了政局不稳带来的人祸，又说种桑养蚕的人手不够，气候也没往年温润等等。

　　大家七嘴八舌吐槽很久，唐炽才抬抬手，让室内安静下来。转而拍了拍卢欧的手臂，“安公子怎么看？”
　　卢欧笑着摇摇头。“我是北方人，不了解养蚕种桑，只知道所谓人祸根本不成气候。紫禁城易主引起革命的只是前朝贵族和官眷。京城的店铺饭馆照样开张，甚至还因为进京人多生意更好了。我不懂怎么影响到千里之外的杭州，何况各位还不是衙门里的人。”

　　说完，卢欧低头喝茶，不理会那些几乎要化为刀子将他扎穿的目光。那些掌柜庄头本以为唐小老板带回个粉装玉琢的少年郎，气质矜贵衣着华美，估计是沪上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少爷，借此机会溜出来玩的。本以为不谙世事天真好骗，没想到开口字字见血。

　　众人骚动一番，谁都不肯先说话出头。卢欧见震慑效果已经达成，便告诉唐炽想参观下缫丝厂。

　　唐炽点头应允，又喊了个管事的大姐前来引路。两人一前一后朝长廊走去，屋内的谈话声才重新响起。

　　“您挑干的地方走，这里泥多，小心脏了鞋。”大姐带着卢欧从仅剩的一间蚕房开始看，先看了煮水抽丝的缫丝坊。蒸腾的白雾间，几十名穿胶鞋的女工手正浸在滚热的水里，将各色蚕茧化结抽丝，然后将各色丝卷放在面前的大托盘上。

　　虽然车间氛围紧张，但在卢欧看来，女工们的手一根根都又红又肿酷似胡萝卜，这样的状态一看就不灵活，肯定影响效率。估计是受天气影响，冻僵很久又忽然浸入废水造成的。

　　房屋角落堆着一大盆雪白的猪油。卢欧走过去，见上面布满杂乱无章的指印。

　　“我们老板是大善人，特别准备这些，让她们下班的时候抹在手上，免得被风刮烈了口子。”大姐笑呵呵地伸出双手，果然上面浮着一层油光。

　　卢欧点点头，知道这已经算劳保用品的雏形。虽然只是一盆粗炼的猪油，对于贫穷的女工们来讲，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品。

　　“大善人？”卢欧似笑非笑回味着，在他眼中，唐炽是个伪装极好的老狐狸，毛皮油光水亮带感，却也有锋利的爪牙。

　　“是啊，老板心肠好，对姐妹们可大方了。”大姐告诉卢欧，她们中午都能吃上工场提供的带油渣的雪菜煮米饭，每十天还能休息一天，初一十五人人都能分一碗肉汤。对于她们过去当佃农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来讲，已经算是上天堂了。更何况只要做满六十天，不迟到早退，就能拿到一块银元的工钱。这在庄稼人眼里，根本想都不敢想。

　　卢欧听了点点头。知道以民国的生产水平，唐炽给工人的福利待遇已经算很良心。毕竟这时代包身工、奴工比比皆是，至少女工们在唐老板手下还能算人。

　　“就这些？”卢欧揣着双手，目光瞟着剩余几间大门紧闭的房子。大姐会意，沉默几秒，做了个“请”的动作。

　　映入眼帘的是一架架织机，年纪稍大些的阿嫂们正有条不紊地低头知布。即使听到有人推门，谁都顾不上回头。

　　卢欧背着手，在内巡视一圈，默不作声地摇摇头。
　　“手脚快点！吃饭一碗又一碗，干起活儿来比黄花大姑娘还磨蹭！”大姐吼了一句，众人勉强加快速度，卢欧叹口气，抬脚出了门。

　　“里面冷的像冰窖，她们动作肯定快不了。”
　　“哎呀，这纺丝的步骤最怕明火，哪里敢点炭盆。”

　　大姐无奈地笑着，“我也知道她们穿的像棉花包干活儿不利落，可没办法，这么冷的天没有棉袄棉裤肯定冻病，到时候更出不了活儿。我一定多催她们，下午晚点走也行。麻烦公子在老板面前美言几句！”

　　卢欧坐在院子里的假山旁，借着冰冷的飘雪整理思绪。眼下无论从缫丝还是纺织环节，工厂中雇佣的都是附近农庄的女工。看得出她们已经很努力在工作，但人力有限，况且天公又不作美。这么想想，缫丝环节夏天肯定难捱，纺织车间冬天也难过，换句话说，总有百分之五十的生产资源处于效率低下的状态。

　　上辈子卢欧看了威扬集团的运作，给出的建议是精简冗员，让管理权更加集中，便于及时对高层的决策做出反应。而对于眼前这个名为工厂的巨大作坊，前经济学家觉得，只能劝唐老板改变以往的生产方式，引进先进设备。

　　不过购买设备需要充足的银钱，在此之前得摸清楚唐炽家底，还要保留出必要的流动资金，剩下的才能买机器投入再生产。

　　“你怎么不怕冻？”一把油纸伞在头上撑开，挡住了零星飘下的片片雪花。卢欧抬头，正对上唐炽微微上挑的桃花眼。

　　“不过有点困，想清醒一下。”卢欧扶着唐炽的手臂站起，跺了跺已经失去知觉的双脚。唐炽顿了顿，收起伞塞到卢欧手中。又在他身前蹲下，“上来。”

　　“这.....不好吧。”卢欧觉得双颊像火烧一般。
　　“背或者抱，你选一个。”唐炽头也不回，“我数三声，没决定的话就扛人。”

　　卢欧只好红着脸趴到学长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