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站上财富巅峰》霓语凝烟

104、问计

　　唐炽先把远道而来的两位小朋友引到会客室，用了些点心。李远寒刚坐下，就感觉上下眼皮子直打架。唐炽知道这娇气的小少爷一定是昨晚在水上晃荡着没睡好，就叫人带去客人平日休息的厢房，还专门叮嘱换床崭新的羊毛被，炭炉也要烧旺些，千万别感冒了。

　　卢欧继续低头喝茶，不时剥一粒果盘中油亮的松子打发时间。唐炽手端茶盏静静看着，一冬未见，小遗少抽条似的长高了半寸有余，轮廓也变得深邃，眉宇间的青涩慢慢退去。

　　“如果困的话，也可以去睡一会儿。”唐炽把方才剥好的松子仁递过去，“不过地方有限，只能去我房间将就下。”

　　卢欧抬抬眼皮，“学长经常住这里么？”
　　唐炽苦笑一声，喝了口茶，轻轻点头。
　　“放心，被褥肯定让人换新的。扬州新织的蚕丝被，保证舒服。”

　　“只可惜，我昨晚睡的很好。”卢欧脸上笑嘻嘻的，“不过很想去参观下，长长见识。”
　　唐炽的休息室在缫丝厂最内侧的二楼，不过二十几个平方，靠墙放着一架雕牡丹的黄花梨拔步床，四周以青碧色薄纱遮幔，上面盖着的绣被微微皱起，看得出近期使用频繁。

　　“品味不错。”卢欧自作主张在床对面的案几旁坐下，从包中拿出带来的徽墨，“学长，新年快乐。”
　　唐炽点点头，走过去，双手托起沉甸甸的锦盒，郑重道了谢。

　　“我沿途还在想，这份新年礼物耽搁这么久，学长不会嫌弃吧。”经济学家忍不住仰头开玩笑。
　　唐炽伸手摸了摸面前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你千里送祝福，可我没准备红包，怎么办？”

　　“那就再带我在院子里逛一圈，和上次一样。”卢欧见四下无人，胆子越发大，“或者，再背我走走呗。”

　　“好。”唐炽说着就要蹲下身，经济学家没想到答应的如此爽快，忽然不好意思起来，面红耳赤的一把将人拉住。

　　“我开玩笑的。”
　　“可我当真了。”唐炽淡定地瞟了眼面前泛红的脸颊，如早春初绽的桃花瓣落在新雪上，粉嫩轻红在洁白无瑕间慢慢晕开，美的让人心房微颤。

　　眼见学弟又羞又急，唐长老这才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那咱们就四处转转吧。”

　　唐炽在前面领路，卢欧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望着面前高大板正的背影，心跳如鹿撞。殊不知前方的唐炽更惊慌，方才微微对视，他忽然想起不久前做过的梦来。

　　梦中是繁华无比的都市，高楼林立，汽车飞驰。路边常见的黄包车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能自动前行的两轮车。而他则在摩天大楼最顶层的房间中，坐在西洋的大沙发上，对着黑洞洞的屏幕，眯眼努力辨认着屏幕上的字符。

　　门“吱呀”一声开了。颀长的身影端着盘花花绿绿的南国水果走了进来。“夫君，辛苦了这么久，休息会儿吧。”

　　室内光线忽然暗下来，他用力揉了揉眼睛，试图看清面前人的容颜。可惜那人轻巧地绕到身后，伸出修长十指轻轻按摩酸痛的脖颈。

　　“你是谁？”
　　“才领证没几天，怎么就把我忘了呢？”音色柔软而好听，微凉手指缓缓上移，眼睛一下子被蒙住。
　　虽然看不清脸，唐炽非但没觉得害怕，反而莫名有种亲切的感觉。一举一动都与自己契合无比，尤其男子发间的一缕幽香，更是沁人心脾。

　　他本能转过身，把人用力圈在怀里。
　　梦醒了。掀开床幔，满室家具熟悉无比。方才一切不过是非花非雾的梦境而已。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织机房外，透过斑驳的木窗，十几个挽着头发的女工正低头忙碌着。卢欧仔细瞧了瞧，并非上次见过的那批。
　　“学长，你换人了。”

　　唐炽深深叹了口气。“是的，这是一批刚入行的新手，你见过的熟手们工钱太高，今年情况不太好，人工开支能省就省吧。”

　　“她们速度不快，能保证成品供应吗？”卢欧一针见血。
　　丰润饿唇角微微勾起，眼睛里却浮现出浓得化不开的疲惫来，“慢慢来吧。再说这几年到处打仗，买丝绸的人也越来越少，许多大户都没钱了。”

　　这年代大多数人的穿着都以棉布和麻衣为主，丝绸皮草这种贵价料子无异于现代社会中的奢侈品，是富贵人家才消费得起的。过去各种王公贵族，地主老财都趋之若鹜，穿在身上就是雄厚实力的展现，尤其是夫人们，最喜欢在聚会中争奇斗艳，内心的虚荣得到极大满足。

　　可惜这两年物价飞涨，纸币也随之贬值，底层人生活更加困苦不堪，昔日富贵人家有很多经年累月熬下来，也没了余粮，变得抠搜起来。比起丝绸，他们更加青睐西洋运来的印花棉布，样式时兴价格不贵，配上洋人流行的剪裁，穿在身上虽然不如绸缎轻薄舒服，靠着缤纷色彩和新颖图案也能成为聚会中的焦点。

　　西方经济学教材上有个经典案例，经济越差时，市面上的香水口红越不愁销路。比起买大衣的动辄巨款，还是精巧便宜的化妆品更实惠，用不多的钱就能带来快慰，何乐而不为？

　　此外，女士们的裙摆越长，也越能体现出大环境的艰难。老式长裙不但保暖，也可以省掉买丝袜这种易耗品的钱，极致的性价比之下，多数人愿意牺牲美观来捂紧口袋。

　　“去看看缫丝那边呗。”卢欧开口打破了略带尴尬的长久沉默。“记得那几个房间总是水雾缭绕，外面积雪盈尺，里面却如同暖冬一般。”

　　唐炽嗯了一声，带着卢欧抄近路走过去。上次女工们忙碌而欢快的场景不复存在，人少了一半，池子中也只飘着薄薄一层或黄或白的蚕茧。

　　“买的人少，我们生产的也少了。”两人退到院子里，唐炽随意在石凳上坐下。

　　“想办法打开销路吧。估计这几年情况难以好转，听说连上海百货公司的柜台都有空置的。”卢欧垂着眼，想起在历史书上看到过关于民国经济崩溃的文字，旁敲侧击建议道。“洋人们一直很喜欢丝绸和瓷器，如果能想办法搭上线做出口生意，眼下的僵局很容易打破。”

　　唐炽惊讶地“哦”了一声，想不到学弟年纪虽然小，见识却超乎寻常人许多。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几乎不相信这番高见是面前十五六岁年轻人的原创。
　　学长的眼神让卢欧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早就不是那个在论坛上叱咤风云的经济学家。

　　“哈哈哈，我住租界嘛，对洋人们比较了解。再说伦琴夫人上次也抱怨起许多外国友人难买到心仪的中国商品，还说他们有钱都花不出去，好比冬天里冻僵的人，看着面前的热汤热饭就是走不过去。”

　　想到象牙塔里的快乐生涯，唐长老的目光随即柔软下来。“你还好吧？听远寒说假期发生了不少事。”

　　“挺好的，家里人开始不适应，现在也接受了这个现实。”卢欧微微笑道，“人总要向前看的，不是么？”
　　唐炽点点头，也聊起生意受挫的事。难以启齿的失败积压在胸中许久，终于忍不住一吐为快。面对善解人意的学弟，不用担心有不好的后果。

　　卢欧边听边琢磨解决办法，如同之前面对大吐苦水的企业主。只不过经济学家除了理性分析问题之外，身边的英俊青年更让他觉得心疼。如今民族资本处在萌芽之际，又遇上动荡乱世，举步维艰。连唐炽这种本来颇有家底的二世祖也只能学着节俭成本，想必市面上为争抢越来越少的客户，丝绸生产者们只能竞相压价，恶性竞争。

　　方才提到做洋人生意，卢欧并没有详细说下去。目前经济寒冬已然到来，却远没有到最恶劣的时代。战争、灾难、饥荒、人祸......未来四十年之内，一场场接连而至的劫难导致经济彻底崩溃。民众手中的钞票化为废纸，物价飞涨，整个华夏沦为彻彻底底的地狱。

　　如果能持有些外汇和黄金用来对冲风险，至少到那时不会望着手中贬成废纸的钞票手足无措。卢欧实在不忍心英俊而绅士的唐学长如其他成为破产的民族资本家中的一员，最后贫病交加而死。

　　“我想去市场上看看，眼下丝绸究竟是个什么行情。”卢欧盯着唐炽的眼睛，”不光是百货公司，我还想去绸缎铺子看看。”

　　“替洋人拉生意？”唐炽忽然笑了起来，“想不到小遗少对这些感兴趣，不怕沾染上铜臭味吗？”

　　“大清已经亡了，现在是民国，宪法规定，人人生来平等。”卢欧接话道，“眼下安家只能靠吃地租生活，我也想看看有什么赚钱路径。早就听远寒说过，学长在我这个年纪已经有独当一面的本事，这才守住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