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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好时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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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好时节
不等孔期愈喘口气,身后沸腾的人声传来,一群村民竟是直接追了出来,宴且安也不惧,只站起身以戒备的姿势面向村民,孔期愈急忙躲在她身后。
孔期愈自觉自己锦衣玉食被养大,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怪自己鬼迷了心窍,听信一算命的,说什么红鸾星动在西南边陲。
那是半个月前,孔期愈逃婚出走,置身于热闹的古城墙,整条街热闹非凡,虽然全国旅游景点都一样,但天上飘出二里地的风筝让她看入了迷,洋洋洒洒在墨蓝天际铺了好几条,远远看去沉沉浮浮不知在天在水。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电显示是太爷,孔期愈撇着嘴接通,准备挨训,对面却是静默。
“太爷......”
对面老态龙钟:“嗯,外面好玩吗。”
孔期愈鼻头一酸,鼓起勇气说:“还行...太爷我真不想结这个婚。”
“嗯,那你想做什么。”
孔期愈又撇下了嘴:“我......”
手机对面突然传出父亲的咒骂:“你不想结婚你想干嘛!是不是你自己隔天就念叨想谈恋爱想结婚!你谈了大半年了,结婚不好吗!两家父母都坐在一起吃过饭了,你给我来这套,你让我跟你妈怎么面对人家!走!你走了就别回来!”
孔期愈原是想趁机哭一哭泄一泄胸中苦闷烦郁的,太爷却声如洪钟爽朗地笑了起来,逗得孔期愈也跟着小声笑了起来。
“太爷,我不知道我想干嘛,总说我想做这个做那个,真正做了之后又不想做了,恋爱不想谈了,婚不想结了。”
“那工作呢?还想干吗,你爸爸说刚好给你辞了去。”
孔期愈犹豫半晌,不知道自己如何作答,想嘛,想的,不想嘛,不想的,古怪的很。
对面沉吟半晌,说道:“小期啊,你们这年节真是跟我们不一样了,我们那时候啊,就想活着,活着才难呢,最想活着了。”
“那你们都做什么呀?”
“什么能活着就做什么呀,挖野菜,扛沙袋,做铁匠,实在不行地主家做奴才,混口饭吃就好,娶上媳妇最好。”
“那您活的很好,娶了太奶奶。”
“那老婆子估计在下边儿念叨我呢,”孔太爷似深深吸了口气又喟然长叹:“在外面自己独处独处也好,做一些没做过的事,看一些没看过的人生,人总是独处之后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去交几个朋友,爱几个人。”
孔期愈无语,几个......
她清清嗓子:“太爷你别以为我没听出来,是不是又在抽烟!装作叹气!太爷你第几根了!”
对面又是一阵粗爽的笑声,告诉她:“那就弄清楚快些回来,没你在,可没人管得住太爷。”
经过这么一通电话,闹的沸沸扬扬的逃婚,变成了真我旅行。
那破算命的就是在这时候出现:“小姐预备爱几个人啊。”
孔期愈整张脸垮下来,就说太爷说话声音太大了嘛,这下刚刚路过的人都听到了,她将眼睛重新撇到风筝上,准备装傻。
“花信年华,却无一钟爱,出自富贵人家,祖上从戎,近辈转商,虽一生无忧,难免心怀荒疏零落,也是缺憾。”
孔期愈斜着眼看算命的,所述无一不对,但也不必因此就全然相信,索性闲聊几句。
“那依你说,我该去向哪。”
算命的煞有其事地掐指一算,缓缓道:“姑娘丁丑年丙午辛丑庚寅时生辰,火旺而缺水,西南是个好去处,此时正值好时节。”
孔期愈一脸懵,并不懂这破算命的都说了些啥,凭着记忆点开手机搜索一番,登时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竟是自己的出生年月,甚至出生时间也一般无二。
一时之间,孔期愈不知该信还是疑,就那么看着算命的。
算命的带着圆圆小片的黑眼镜,藏在后边的眼睛看不真切,只看棱角分明的下颌与噙着笑意的薄唇,是个帅哥。穿一身棉麻小立领褂子,就着个小马扎,安安静静坐在城墙边,这身虽然现在的年轻人都穿,却都没有他穿好看。
孔期愈仿似动了色心,还去什么西南,这么个瞎子不香吗,可忽又按下去,若再逃一次婚,这腿肯定得断。
于是便问:“那依您看,我该去做些什么呢?”
算命的薄唇轻启:“无为而无不为。”
孔期愈偏头细听后,睁着眼真诚缓慢地发问:“啊?”
算命的不再多言,而孔期愈精神大好,准备收拾收拾行李就上路,于是道谢罢转身离开,却被算命的唤住。
孔期愈回头,只见算命的拿着盲杖,轻点脚边摊开的一块黄纸,上面有个混旧到看不清颜色的钵,里面是零零散散的纸钞,他笑着对自己说:“多行善事,莫问前程。”
“哈哈哈哈,有趣,很有趣!算命的你等着,要是我这趟不顺利,回来就砸了你的摊。”孔期愈大手一挥,将自己整只钱包丢了进去。
算命的双手抱拳:“祝姑娘平安......”他感觉到那姑娘又在翻那钵。
果然孔期愈鬼鬼祟祟地捡出自己的钱包,从里面掏着什么东西。
算命的看着她狗狗祟祟地掏出钱,轻手轻脚放在钵中,将钱包揣回兜里,又张手在自己面前晃了晃后离去,嘴角抽了抽,一时哭笑不得。
于是,她就到了这鬼见愁的地方,若不是有个医生的身份,恐怕早就在阎王殿里报道了。
此时王而尔正被村民咒骂威胁。
“王而尔,你现在回来,这村子里还有你的容身之地,你要是不肯,那就别怪我们不顾邻里情义!”
宴且安见过的那位进出孔期愈房间的女人也在劝说:“孔大夫,快些跟我们回去吧,这些歹人不长眼的。”
“抓他们回去!”
“就在这办了他们!”
“王而尔你个叛徒!”
“阿酥啊快过来,娘娘家里做了好吃的。”
俞景从靠在树下懒洋洋地问:“老王,这就是你说的顺心啊。”
王而尔护住躲在自己身后的阿酥,没有答话。
宴且安开口:“这两天在贵村休整地很好,这时就要继续上路了,不知道大家阻拦做什么。”
村民忽然安静下来,有人试探出口:“谁知道你们回去之后会做什么!”
“回去之后当然是过自己平常的生活啊,这里民风淳朴人杰地灵,但进出一趟实在费力的很,大家若是愿意到我的家乡来玩,我必盛情款待。”
村民们面面相觑,拿不准她的意头,指着孔期愈再问:“那你掳走我们的大夫做什么!”
“这可就误会我们了,我们本身就是朋友,孔医生也觉得自己想回家了,难不成贵村想扣人?”
“你们认识?”
“当然认识,在这里碰上也是有缘。”
“她的姓名,家住哪,为啥来这,你都知道?”
俞景从已经盯了那大波浪好一会,忽然开口:“孔期愈!”
孔期愈一惊,猛然回头,这才看清俞景从面容,她正茫然,俞景从已经开始教训她。
“我是没想到你竟然逃婚逃到这里来了!江家公子有什么不好,家里没钱还是没势配你不起,你给人家吃干抹净就跑?你爸爸急疯了,整个京城都被翻了一遍,他们根据你的身份信息,逐个翻找你途径的城市,你以为你能逃到什么时候去!”
宴且安看向孔期愈,一副吃瓜的表情。
那唤孔期愈回去的寨中女人也向为首的男人点了点头,示意此言不虚,那人正是老五。
孔期愈的表情逐渐从茫然转为嫌弃,试探问道:“愈家老大?”
俞景从手里把玩着信号器:“正是你大哥我。”
一时之间两方人陷入了沉默,看医生与瘸子互相挖苦贬损,眼看两人再说下去,连幼儿园尿床的事都要被搬出来讲了,老五突然冷哼了一声。
孔期愈于是又躲到宴且安身后,不再出声。
倒是俞景从,扬起信号器对她说:“劝你赶紧跟我回去,这一路你还能自由些,要是等我发送信号给你爸,不到半天他们就能到,到时候来的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你就等着被打断腿吧。”
老五暗自念:“半天就能到?”
俞景从冷哼一声:“你以为她为什么跑这么远,又以为她那个爹是个什么好人?深山野林,让他找来,踏平了这里也无人问津。”
孔期愈看他越说越离谱,翻了个白眼。
老五暗自思忖,看来他并不想无故招来许多人,散去剑拔弩张的气势,开口问:“那几位接下来什么打算?”
“老板还想去趟地雷村,拗不过,我们只好陪同。”
老五深知地雷村的险恶,自觉几人有去无回,看似也并不知晓村中隐秘真相,若真起冲突,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反而危险,倒不如就让他们折在地雷村,大不了,再派人跟踪确认就是了。
“真是闹了大误会了,可这地雷村情况极为险恶,不如村里找几个熟悉路形的好手,为几位带路。”
宴且安依旧不动,就那么站在那,身体依旧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猛禽,而眼中散去寒气,自在不少。现在的情况不用她再多说什么,明面上双方都不想起冲突,倒是这老五想插哨。
小小一只信号器在俞景从眼中似乎有十成的趣味,他神色认真地把玩,亦若不曾闻言,与宴且安一般无二。
孔期愈看着这两人净是默不作声,一时狐疑却不敢动作,只有眼珠子滴溜溜转。
王而尔的胸膛逐渐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起伏,手中汗淋淋,鼓足气正欲开口,阿酥却先喊出了声:“叔,路我熟呀!你担心啥。”
宴且安闻言,放松浑身被刹时调动保持上劲的肌肉,将孔期愈拎到俞景从倚靠的树边,经过这一番折腾,太阳已经毒辣辣地悬在上头,她顺势躲进树荫,将目光放远,不知落在哪处。
王而尔轻轻嗤笑,牵着王阿酥一同来到树下,问俞景从。
“俞老板,好时节,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