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的救赎》贞竹如初

43、主线完结

　　知道自己陷入无限重生的困局后，有段时期她曾研究过关于“时间”的秘法，想要探究不断重生背后的奥妙。

　　虽然对于探究奥妙无用，但现在却正好用上了当时习得的某个秘法。她实力不足，掏空了力量也只能维持半炷香，得珍惜时间。

　　她将额头抵上宣白的，缓缓敲开他的神府，在神府中，两人能够更加自如地交流。

　　还未把准备好的话说出口，她先听到宣白问道：“我的本体是战神么。”

　　“是。”

　　“我没有恢复记忆，无法保护你，让你失望了。”

　　“不是你的错。”孔昭音不擅长安慰人，只道，“为什么一定要你来保护我呢，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都不会总是胜利的一方。”

　　宣白静静望着她，这次不能输的，他知道。

　　“我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心里埋藏着什么，现在——我希望你能去面对那些你所逃避的东西，就算不能百战百胜，但凭孟昶那恶劣的行为，这次你不许输！”

　　找回自己的身份，这是她所希望的么？他望着她披散在小熊睡衣上的棕发，还是将自己的心思坦诚出来。

　　“可你不在我的世界。”

　　就算灰飞烟灭，他也想与她在一起。

　　“笨蛋，你宁可大家一起死么？！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挺喜欢你，但是我们全部都活下来，就算在不同的世界，不是也很好吗！”

　　宣白垂眸，忍不住搂着她，将下巴轻轻放在她的头顶，低声问：“你当真能回去么？”

　　复活之后，她再也没有提过自己的友人，也没有说过去别的地方，只说要找出幕后之人好好报复。

　　孔昭音沉默了，她想说可以，但终究没有撒谎，只道：“我还可以投胎，说不定投个富贵人家，正合我意！”

　　转世后的她，他可以去找，可有了全新一生的她能留下昭音的影子么？还愿意喜欢他么？

　　恢复战神身份以后，周身布满死气，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这样的他，又拿什么去爱她？

　　可她想活着，她想好好投胎。所谓死而同穴只是他单方面的自私。

　　重要的是，她的灵魂是自由的，他的爱不该如此逼仄。

　　被强行抑制住的过往与能量开始从底层复苏，他神府内的云气慢慢被堵上一层刺眼的金光。

　　在孔昭音被金光伤到眼睛之前，宣白有些留恋地轻轻在她唇上一点，而后将她温柔送出神府。

　　半炷香时间已过，神魂归体的孔昭音惊讶看到妙川正在抵御孟昶的攻击。旁边是其他被留在虚无空间的魂体。

　　找人问过才知道孟昶还另外派了人领着傀儡去处理其余魂体，那些魂体大部分都是普通修士，根本挡不住攻击。

　　妙川情急之下催动了子母传送阵，把结界的人全都带到宣白身边，没想到他们这边情况更凶险！

　　他一个好好的小神仙，因为炼神器时不小心炸了个锅，没办法寿终正寝还得受这般折磨，倒了大霉了！

　　不过想想若没这遭，自己可能至死也无法再见到留在人间的女儿的转世，他便也不再抱怨，转身先去拖住刚摆脱控制正要发飙的孟昶。

　　妙川只是个普通的炼器比较强的神，根本比不过孟昶这种靠战斗力排前五的神，很快落了下风。

　　其余还有一战之力的修士都纷纷上前开战，孟昶自如应对，很觉无趣时，肩胛骨后忽然传来钝痛，很快肩前就出现小半截带着血的剑尖。

　　孟昶愤怒回身而望，看到是那个本体极有天赋却因家族暗斗而早夭的魂体，他在幻界中给他安排了一个长久追逐着自己的化身——韩知雩而堕入魔界的设定，更能凸显出化身的道心坚定。

　　小小飞蛾，也敢追逐太阳么？

　　孟昶冷笑着抬手，凝灵力为利剑，回敬给刚刚冒险抛出仅有的佩剑的赵星辰。

　　雪白的利刃裹着一层彰显着强大力量的白光，赵星辰略微有些愣，他本体遇险时仅有十一二岁，与之相比，在此界度过的百余年时间对其影响更深。

　　原来，韩知雩实际的实力有这么高深？

　　那又如何，他寻求力量是为了更重要的事！

　　可不过怔神瞬间，利刃已近在眼前，赵星辰反应过来要躲，就被叶拒尘一把捞到旁边，也算顺利躲过一劫。

　　“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别想不开啊！！”

　　以为自己是故意送死的么？赵星辰低头看着跟着自己一同被暗算随后被带到此界的邻家小丫头，摇头笑了笑：

　　“我们自是要活着回去的，还有许多新发饰没给你试过。”

　　赵星辰起身想要再度加入战斗，却发现平地飞出一道金光，迅速与孟昶接手并打作一团。

　　他们说，是战神苏醒了。

　　————
　　堂皇宫殿内，隔段时间便来洒扫的童子走入战神寝殿，总觉得空气里有些发腻的香气，见战神依旧平躺在床上呼吸平稳，他也没多想，推开窗户透风。

　　每一任战神都是于世道混乱之际、吸取天地之灵所诞生的生灵，生来便有无限神力。

　　正因如此，自战神有意识起，就会无止境行走于烽烟战火之中。前几任战神都过分嗜杀冷酷，很快便因迷失道心而陨落了。

　　似乎是天道吸取了以往经验教训，这一任战神化名宣白行走于腥风血雨间，表现得格外仁慈宽和，甚至对手下妖魔也多有同情。

　　然而使命不可弃，魔与人分别靠魔气与灵气生存，二者不可能和平共处。战神费了很大功夫将下界一分为二，让魔与人在各自领域和平共处。

　　但仍然止不住战争，没有了异类争纷，同族也会因为种种利益冲突而操戈开战。甚至不惜与异类合谋。

　　战神依旧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一切表现如常，却忽然在某日陷入长眠，其他人都说，他意志微弱即将陨落了。

　　可童子却不信，天道慈悲，孕育出战神，赋予其使命，不会设下这么冷酷的结局。

　　洒扫完毕，忽然起了一阵风，吹得室内帘帷乱飞，童子刚要去关窗，惊恐地发现床上战神的躯体正在慢慢淡化，几息间就消失在风中，一张似被其压在背下的符咒也飘然落地。

　　他丢下掸子赶紧往外跑：“不好了！战神真的陨落了！！！”

　　另一边，孟昶发现宣白竟然选择恢复记忆，想要引爆他留在战神那儿作为退无可退时的后路的符咒，可是更出乎意料的事情出现了。

　　秘境中的灵气不断涌入宣白体内，甚至还混着外界的灵气，他的魂体慢慢拥有了实状——他竟然重塑了神躯！

　　其实宣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过了好阵子才知道自己重塑了躯壳。他顾不上在意这些——面前这人是昭音最憎恶的人，也是伤害了昭音和其他众生的人，更是企图欺瞒利用天道。

　　无论哪一条罪，孟昶都罪无可恕。

　　恢复实力的宣白很快就用灵力将孟昶束缚住无法动弹，他一步步靠近，孟昶心里慌张，但在宣白压制住他的同时，其他人也基本控制住了他的手下和傀儡。

　　“原来是只靠寄身神魂存活的小异兽啊，你可把骗的我好惨……”

　　孔昭音在章令仪和筠儿的帮助下，抓住了那只假扮系统的黑影，脸上正露出邪恶的笑意。

　　手下全都靠不住了，孟昶并不想坦然受死，抓住宣白仁慈善良的弱点，诉起苦来。

　　他变脸变得很快，宣白甚至一下没反应过来，等他说到自己是不得已才有了这个计划、想着计划完成之后就会让大家回去，宣白笑了。

　　“且不说如今的我还同不同以前那般心软，就算是以前，你可曾听说我会因为同情而放过哪个罪徒？”

　　他将孟昶好好捆住，而后从外界召回自己的乾坤玉，暂时将孟昶关在里面的一个小隔间中。

　　法术强度与施法者修为深浅关系很大，宣白作为上界战力巅峰，很轻松就能破除幻界与秘境限制，让魂体各归其位或者投个好胎。

　　不过他暂时还不想那样做，降低高度停在孔昭音面前。

　　孟昶被打成一坨烂泥，还被夺去修为关小黑屋，没有他的控制，此界所有的人设束缚终于彻底消失。

　　她开心不已，边走近边道：“还好他没魂飞魄散，该有的折磨我还没还给他呢。”

　　连从周不林那里传来的结巴都好了！！孔昭音更是高兴！就算马上就死也无所谓了！

　　脚尖离地面还有半指距离的宣白却退后两步，道：“嗯，我和阎王沟通一下，将他投入畜生道，世世轮回赎罪。”

　　“你干嘛退后？怎么不落地啊？我抬着头挺累的。”孔昭音很奇怪地再逼近一步，见他又退了，问道，“你怪我逼你觉醒？闹脾气？”

　　宣白赶紧解释：“怎么可能，不是这样，我只是、只是……”

　　身为以战止戈的神灵，他身上沾满杀戮与死气，用尽方法也无法祛除，他接触过的生灵都会迅速衰老，走过的道路在十年内长不出草木。

　　不知情的孔昭音还在步步逼近，宣白寸寸倒退，脸上是窘迫的绯红，低声道：“别这样，真的不可以。”

　　“不可以做什么？”

　　孔昭音慢慢觉得有些有趣，好有逼迫良家妇男的刺激感啊，她特意做出放浪不羁的姿势，笑道：“是不可以牵你？不可以抱你？不可以吻你？还是不可以……”

　　“不是，那样可…”

　　宣白想说可以，她想做什么都可以，但转而想到自己的体质，再想到她还要投胎，便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询问道：

　　“你想投什么胎？我帮你安排好。”

　　她认真思索：“想当富可敌国的商人，女帝也想试试，还有武功高强的侠客——可是不好意思，恐怕要辜负你的好意了。”

　　她嘻嘻一笑，难得露出有点傻的模样：“我魂力消耗得太多，好像没办法作为完整的灵魂投胎呢。”

　　都怪他迟疑太久，怪他自私地想要同生共死… 宣白被比以往更甚的内疚感缠缚，只保持最后的镇定弱弱提出建议：

　　“你愿意先跟我回去么？有神仙可以蕴养神魂，我把你送过去，等你好了，我再带你去……投胎。”

　　还可以这样？她作为异世的神魂，也可以长久存活，甚至还能恢复魂力？

　　先前隐藏的沮丧都一扫而空，转而彻底被喜悦替代，因着某种趣味，孔昭音故意沉着脸控诉：

　　“你就这么不愿意跟我待在一起吗？都能养着我的神魂了，干嘛一定要我投胎？！”

　　宣白错愕：“你说想投个富贵人家……”

　　“那你不知道挽留吗？！我又不是那种冷石心肠的人。”

　　“我…”

　　宣白不知道她还接不接受现在自己，无法牵手、无法拥抱、无法亲吻，无法给她所有道侣间该有的亲昵。

　　他没有直接解释，而是飞到两三米外的一簇快要枯萎的沙柳前，伸手折了一枝，本以为青黄的沙柳会瞬间枯黄干燥，几瞬过去——什么也没发生。

　　宣白试探着让脚底接触地面，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些蔫巴巴的小草没有更蔫。他又走过去点了点被章令仪控住的黑影异兽，它还能生龙活虎地挣扎。

　　他身上的死气好像都消失了！

　　他很快飞到不明所以的孔昭音身侧，站在她面前，喜悦溢于言表。

　　“你干嘛？”

　　孔昭音盯着眼下他试探伸出的手掌，距离她的脸颊很近，却迟迟没有落下。

　　“不会想打我吧？”

　　面对她无厘头的问题，宣白摇摇头，做了许久心理建设，他探出食指，指腹轻轻贴上她的脸颊，见无事发生，其余四指相继缓缓贴上。

　　最后，如同捧着某样珍宝，他手心托着柔软细滑的脸颊，再三确定自己的接触不会对她有任何伤害。

　　所有的情感瞬间倾泻而下，宣白另一只手将孔昭音搂入怀里，力道比以往都大，孔昭音有些喘不过气，但是……

　　她埋在他干燥的怀，感受到耳尖上沾了点湿湿热热的液体，液体顺着耳廓滴下，有些痒。

　　“你哭啦？”

　　“好像是。”

　　“别哭吧，多不好。”

　　“因为太高兴。”

　　“都是该得的。”

　　他帮天道做了那么多事，受了那么多身心上的折磨，最后天道还他一副正常的躯体，这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用完就丢，把一诞生就给祂打工的战神彻头彻尾当作工具人，那还是天道吗。

　　忍了许久，感觉宣白情绪恢复不少，孔昭音终于开口道：“可以松开点了吗？魂魄不呼吸灵气也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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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昶与他的手下都被控制住，是时候除去幻界的限制了——躯体还在的魂魄就回自己的躯体，失去躯体的便再世投胎。

　　修士因为肉.身强悍，就算本体出了什么意外，如果有好好保管，基本都不会有什么大事。也有本体无存需要投胎的，哭哭啼啼和认识的同伴告别。

　　趁着各奔东西之际，孔昭音找到了晏花久，还没开口对方就把衡木交了出来。

　　“我们出事时正逢昆仑大雪崩，如今还能感应到肉.身存在，这东西就当作人情送给你，只是你出去后务必让战神把我们母女三人挖出来。”

　　虽然不太喜欢绿绸，不过眼下搞到能化作肉.身容纳魂魄的衡木更重要，孔昭音同意了。

　　以此为开端，也有些肉身尚存但环境恶劣的修士魂魄以宝物相赠，请求其他修士帮自己一把。

　　待众人差不多准备好时，宣白双手合作道式，催动灵力缓缓解开孟昶先前设下的空间禁制。

　　充沛的天地灵气蓬勃涌入，孔昭音这才发觉在孟昶的有意控制下，原来那个世界的灵力极其微薄。

　　禁制解开，幻界内虚构的因果功德都暴露在天道之下，愤怒的雷声开始酝酿，闪电在云层中游走，寻找幻界中的始作俑者。

　　不惩正主，天雷不会停息。宣白将孟昶放了出来，他以为重获自由正要逃时，第一道天雷打下来了。

　　一道比一道狠，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让孟昶的神魂濒临破碎，却因为天雷的一线“留情”而没有灰飞烟灭。

　　待惩罚完毕，宣白把已毫无反抗之力的孟昶收回，等着将其交给阎王。

　　其余神魂受到天地感召各自归位，冥冥之中也有股引力要将孔昭音带去正确的世界，她试图站稳，却无济于事。

　　纤长有力的五指握紧了她的手腕，稳稳将她拉向某个熟悉的怀抱。那股引力依然存在，但支撑她的是更为坚实的力量，终于，引力消失了，只剩下温暖胸膛传来的心跳。

　　宣白因为突然的变故而眉梢轻皱，但唇角是温柔的笑：“答应我的，你要做到。”

　　同是魂体，与在现代时的虚无缥缈不同，她能以半透明之躯去触碰、去感受。踏实的触感透过肌肤传到她的腕间，又淌入心里。

　　魂魄流浪、百次重生、无家可归…

　　所有境遇都仿若种子发芽前必经的阻碍，现在她终于冒芽生长，有着沃土的支撑与滋养，有着更为开阔明朗的视野，有了注定翠绿繁茂的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