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的救赎》贞竹如初

40、魂体

　　孔昭音穿行在魂体间，试图寻找一些强大的修士，至少先为宣白减轻些负担。

　　很快她就看到焦躁不安原地打转的妙川，他旁边是半跪于地的妙丹丹，她抱着的缺了小半张脸的魂体好像是周不林。

　　清俊的少年没了半边脸，神情却还是祥和安稳的，断断续续安慰着妙丹丹，后者没说话，但眼泪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襟。

　　她没有打扰二人，走到妙川身侧，问道：“妙宗主可知如今情况？”

　　妙川不再打转，认了会儿才认出她来，第一句话却是：“你是何界之人，我走南闯北数百年都从未见过这种穿着。”

　　孔昭音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不再是元山派弟子服，而是现代猝死前穿的睡衣……其他人的衣着也有不同，但还是以古装为多。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额冒冷汗，“您对那人背后阴谋可有猜测？”

　　怕他不认识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师侄，她补充道：“我是法道宗孔昭音。”

　　“法道宗？”妙川仰头大笑，“你不是已经知道一切都是幻象了么？”

　　他也知道了？再联想方才赵星辰不叫“师妹”而直接叫“拒尘”——恐怕现在大部分魂体都已经恢复了前世记忆。

　　不过和这人说不到点子上，孔昭音打算找其他靠谱的对象打探，转身时却又被拦下。

　　“小姑娘，别着急啊。你不是想知道怎么逃出去吗？”

　　“你知道？”

　　“不知道。”

　　“…”

　　“等等，但我知道最有可能是谁干的！”妙川拦下想走的孔昭音，继续道，“这种幻像空间，似乎自成小世界，但实际还受外界天道制衡，一般在我们那儿都是神仙们无聊时打发时间用的。只要放几个傀儡进去，设置好话本故事，就可以看一出惟妙惟肖的戏剧。”

　　和现代演戏差不多，不过傀儡不会有自我意识，不同于真人。

　　“现在我们所处的小世界比常见的要大上百倍，并将生魂拘束在空有外壳的傀儡之内。生魂都被清除了记忆，按照设定的话本行事——你倒是个例外，宣白也是。”

　　“我告诉过他一些。”

　　“哦？魂草的事也是你告诉他的？”

　　此前听说宣白复活了孔昭音，妙川便前去想讨教，得知必须尸身完好无损，他悻悻欲归，临走前看到那本书上的魂草图案。

　　可他手里那本同样的书却独独缺了那页，他又找了许多同版书，都未能找到那页。当时困惑不已，现在却明悟了——因为魂草是他所在之界存在而此界没有的东西。

　　由此他才能大致锁定谁最可能是制造了这个幻界的幕后之人。

　　“没说这个。”

　　孔昭音把当初给乌鸦画魂草纹案时的异样告诉了妙川。

　　“那就是了，魂草之花能舍去神魂，而乌鸦本身只是单纯的傀儡，所以几乎不会受到影响。恐怕其他人身上隐蔽处都有这个图案。”

　　她是何时被打上图腾的？孔昭音不清楚，可能是她猝死时失去意识的时候。

　　当宣白为她裁去图腾后，她也没有回到现代——排除了靠这个办法释放其他生魂的办法。

　　孔昭音道：“你还没告诉我是谁做的，我们该怎么出去。”

　　妙川难得露出苦脸：“这人能将我们都撷进来且长期控制，恐怕修为远在我们之上，出去……难咯！”

　　孔昭音回头望了眼宣白，在一片混乱不安里，他静静坐在无风的结界中心，作为化神期修士，他的衣衫永远一尘不染，平整妥帖地衬着挺拔的腰身。

　　“会出去的。”她收回视线，“先说说幕后人是谁吧。”

　　“生魂之间的因果德行，都是受天道监视且认可的。那人这样做，是想趁人濒死或者方死之际魂体不稳，将其摄入幻境后操纵思维，从而欺瞒天道，获取功德或因果以达到他的目的。”

　　“所以是谁？”

　　“有能力且有需求的。”妙川低头掰手指，“坏事做太多随时可能再度堕凡的百里云，杀戮太深生机不复的战神，情劫将至的无情客，仙寿将至的孟昶，玩心突起的百里云………”

　　此刻她不想追究为什么百里云出现了两次，打断道：“您有多少怀疑对象？”

　　“不多，十一二个吧。”

　　孔昭音扶额，说出了自己的线索：“话本主角是韩知雩，他从籍籍无名之徒成长为修真界第一人，期间与多个红颜纠缠，最后看破红尘，断尘缘而念苍生，最后登仙。”

　　“那就是孟昶。”妙川很快就下了定论，“凡为仙者，每万年都需历一次红尘劫，经凡尘而不流俗，弃名利、舍情｜欲、忘恩仇，重铸仙者怀天下之心，方可再续仙寿，提升仙力。”

　　“他很强？”

　　“活了几万年了，是仙界排前五的神，恐怕他自料道心有损，无法顺利通过此劫，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

　　得到明知的结果，孔昭音仍抱着侥幸：“他不是快死了么？”

　　可能他已是强弩之末。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妙川白了她一眼。

　　沉浸于思考如何出去的事，她默默设想着一个个解局之法，又一个个推翻。

　　对了，晏门主，她也提前觉醒了意识！

　　孔昭音下意识又忘了宣白一眼，他仍旧不动如山，淡红的唇色却开始发白了。一旦他撑不住让妖魔攻进了结界，那就没有时间去找破局之法了。

　　飘出去没多远，她就远远望见晏花久急急往某个方向赶去，顺着方向一看，她似乎想接近宣白。

　　孔昭音见她神色焦急十分仓皇的模样，担心她影响宣白的状态，以最快的速度上前阻止。

　　“我有事想问找你，你为何能有记忆？前世是何人？”

　　短暂的惊愕后，晏花久上下打量了下孔昭音的穿搭，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旋即收敛了方才的慌乱，嗔道：

　　“为何拦着我找战神？我前世也不过是个普通修士罢了，最是惜命呀。”

　　前世她与道侣不和，独身在外游历时遇见堕凡的魔神，晏花久差点交代在那儿，幸好遇上了化名宣白的修士，得救后许久才偶然得知那人便是下凡除魔的战神。

　　孔昭音脑海空白片刻，迟疑道：“战神？宣白？”

　　宣白那样清纯娇羞的一朵出水白莲，这不符合她对战神的想象……

　　“你不知道？可你和他……”她原以为孔昭音也是位神，如今看来不是，“虽然此前听说战神失了生机即将陨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战神为何还不带我们出去呢？”

　　宣白本体正处于那样萧条的境况么……

　　刚冒出点消极的念头，孔昭音就赶紧打住。孟昶如今的情况也不好，宣白未必敌不过他。

　　况且，她于百世重生中努力修行、竭力对抗，并不是为了最后的认输。

　　“他还没有恢复记忆。”否则一定会跟她说的。

　　“怎会如此？我恢复记忆后才取回了原本的修为。”晏花久柳眉颦蹙，“那他岂不是……”

　　“你现在修为几重？”

　　“化神三重。”

　　见孔昭音眼里乍亮，她无奈补充：“一百个化神期也抵不过一个真神。”

　　“妙川是仙界来的。”

　　晏花久叹了口气：“神仙和神仙之间差距大着呢，妙川说过要帮忙没？”

　　“…”

　　“他这人呀，没说就代表没能力办。”

　　越说孔昭音心里越阴郁，她淡淡应了一声，又道：“他全力维持着结界，已经很辛苦了，别贸然去打扰。”

　　说完她也不理会晏花久，兀自走到结界边缘，透过昏暗的光线眺望最深邃处可能存在的边界。

　　对了……纵然看起来无边无际，但万一能找到边界并打破呢。

　　她赶紧回头寻找妙川，妙川为难道：“按道理是有，但一般这种空间都有迷阵，找到边界已经很难了，更何况还要打破。”

　　“总要试试。”

　　宣白作为结界的主人，可以简单操纵结界前行，不过所需灵力更多，恐怕还没找到边界，结界就撑不住了。

　　而她独身或者几个人一起出结界寻找，离得太远无法联络的话也无用。

　　最后她找到周不林，想再问他要一个那种子母传送阵。

　　周不林人还昏着，妙丹丹已经不哭了，抬头答道：“此界之物都是幻象，我的法器全都消失了。”

　　“还有没消失的。”

　　认她为主的几样本该属于韩知雩的机缘，几乎都还与她的魂体有着联系，必要时可以强行召回。

　　妙丹丹却没了以前那样的好脾气，驳道：“他人都这样了，就算有，那怎么找？你就没点同情心吗？”

　　“正是因为他人都这样了，所以请你找找。”

　　如果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她不会站在这儿。

　　许是她的目光太凌厉太冷静，也许是她没有一丝动摇的模样竟让人莫名有点信任，妙丹丹还是软下了语气：

　　“那也没办法啊……他现在是魂体，我去哪儿给你找子母阵？”

　　“请他再做一个，我去筹东西。”

　　“他还昏着！”

　　妙丹丹觉得这人肯定疯了，为何偏执得如此离谱！

　　“我会帮他。”

　　她走到周不林身侧蹲下身，望着他残缺而痛苦的模样，想着要是最后没有结界了，她也变成这样，那该多丑多狼狈啊。

　　不过是一瞬间的感慨，她抬起手，心中默念灵咒，果真不多时手心就出现那面能够为双方交换任何东西的怀空镜。

　　一面朝向周不林，一面朝向自己，她忍着那种抽丝般的噬疼，用自己的魂力一点点为他修补残缺，却不知他昏迷状态下潜意识里换了什么过来。

　　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望见周不林的魂体一点点完整，孔昭音身上也完好无缺，妙丹丹惊呆了，一时半分抱怨都没了，惊喜又感激道：

　　“太好了！你太强了！”

　　“别…”

　　孔昭音说了个字就陡然顿住，得——她知道周不林把什么东西作为交换转到她身上了。

　　她窒息几秒，终道：“待会，你，跟他说。”

　　她抽调了全身魂力去修复周不林的魂体，看着无碍，实则魂力已有亏空，但之后还得带动众人去探边界，她必须保持强硬。

　　很快周不林就醒了，先是与妙丹丹抱着很是腻了一会，孔昭音几次提醒，妙丹丹才跟他说了正事。

　　周不林见自己能帮上忙，自然很是乐意，好在子母传送阵虽然精巧，但所需材料并不复杂，凝铁、磁心、魁墨，三样即可。